不過數載光陰,流沙輕淺,已有如許的想不到。想不到鄧麗君的“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想不到哥哥的“落花猶似墜樓人”,想不到梅姑的“美人如花隔雲端”,到了如今,想不到黃沾的“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一襟晚照”。
誰能忘得了《上海灘》?“浪奔浪流,萬里濤濤江水永不休。,淘盡了世間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漫天的大雪,豔麗無儔的程程,許文強飄飄的黑色大氅,蕩氣迴腸的《上海灘》,是泛黃記憶裡的一折奇談。而他本身,便是香江的奇談。彼時香港四大才子,如魏晉人物、漢唐風流,歌舞昇平浮華盛世裡方見着的絕色超凡。
那一支鏗鏘的《將軍令》譜出的《男兒當自強》,曾經沸騰過多少人的熱血,到如今鼓聲一起,聞者依舊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如嶽武穆奮筆疾書的“還我山河”,只是負手而立的淵渟嶽峙,“撼山易,撼岳家軍難”的金城湯池。是“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不得不說《滄海一聲笑》。“滄海一聲笑,濤濤兩岸潮……”,蒼涼的嗓音一聲嘶唱,是笑傲江湖的放浪形骸,是逍遙出世,是明朝散發弄扁舟,是哪顧紅塵深處事,是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這樣的歌裡是錚錚的俠骨,那一種酣暢淋漓,是沾叔的錦心繡口,方有的豪氣貫雲。
也曾百折千回,《肯去承擔愛》。“早已明知對他的愛,開始就不應該,我卻願將一世,交換他一次真意對待。我是寧可拋去生命,癡心決不願改。爲了他甘心去忍受,人間一切悲哀……”那個叫做念慈的女子,鐵槍眯抱着漸漸冰冷的楊康,只是淚盈泫然。一路千山萬水,肯去承擔愛,雖然明知開始就不應該,卻只是癡心不改。
也曾豁然明透,《隨遇而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怕拼命怕平凡……苦來我吞,酒來碗幹,仰天一笑淚光寒……”馬景濤的張無忌固然令人難以下嚥,可是居然橫枝斜逸,有孫興的楊逍,其奪目華彩,逍遙若仙,方不負了這一曲《隨遇而安》。
也曾風光旖旎,《人生如斯》。“人生如斯,浮生如是……”妖嬈的小青,癡心的素貞,最後都懂得了落淚。流光飛舞,半醉半醒之間認笑眼千千……琵琶箏瑟,紫竹林裡曼聲吟唱,聲聲慢,纏綿悱惻,一曲輕和便是畫龍點晴,蛇亦知情。
《獅子山下》、《情愛幾多哀》、《只記今朝笑》、《同途萬里人》……
他的歌,信手拈來便是一篇故事,離合悲歡,起承轉合,方嗟嘆已然錯過。
蓮花樓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陽關曲,別個人人第五程……
是劍膽,亦是琴心。
紙短情長。沾叔走好,一路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