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吉蒂雅擡眸望着旺堆,“你說冽塵又找了個酷似心瞳的女人來?”
海面波光透過紗簾而來,落在佛龕上,籠着佛像慈祥的笑臉,大慈大悲。
旺堆點頭,“將軍雖說也不是很上心,但是畢竟留下那個女人在身旁。這也算是個不小的進步。從前其他的女人,將軍看都不看,直接賞給手下。”
“這倒是。”吉蒂雅笑了笑,“這就是一個身爲母親的心吧。雖然冽塵他奪了我的權,將我軟禁在這海灘上,可是我卻依舊關心着兒子的一舉一動,生怕他過得不好。”
吉蒂雅說着眼珠一轉,目光落在旺堆面上。
“夫人說的是。所以旺堆此來,也只是向夫人稟報將軍的近況,以慰夫人舐犢之情。”
“正是。”吉蒂雅點頭微笑,“可不能讓那些人亂嚼舌根子,說什麼我這個當母親的還惦記着權威,什麼還在暗中積蓄力量,隨時等候時機向兒子反撲——這世上有這樣的母親,可是我還不是武則天。”
“是,是。”旺堆賠着笑,“夫人說的是。”
“難得冽塵身邊兒又多了個合意的姑娘,旺堆啊,你們這些當長輩的可要多動動腦筋,適當撮合。”
旺堆會意一笑,“夫人放心。”
旺堆離去,海邊別墅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吉蒂雅向佛龕行禮,手指緩緩捻動沉香的念珠。
當日冽塵突然奪了她的權,將她軟禁在這海灘上。所有外人都說事發突然,沒有任何軌跡可循,都說冽塵做事神龍見首不見尾——可是吉蒂雅自己卻如何不知道?
兒子當日奪了她的權,就發生在她與段檀雲私下裡議定要讓檀雲毀了傣幫的時候前後!
兒子在乎的不是她手中的權力,兒子怕的是她會利用這份權力去毀了傣幫!
兒子又怎麼會怕她毀了傣幫?那原因自然出在心瞳身上。兒子爲了心瞳,爲了維護心瞳的傣幫,他都不惜違逆她這個生身母親,將她拉下馬來,更是永遠地拋進了孤寂清冷裡!
——可是好奇怪啊,當後來聽說兒子竟然親自帶人去毀掉了傣幫,她這個當母親的都被驚呆。
兒子爲了維護傣幫,都能與她這個母親兵戎相見;可是怎麼又會轉而自己去做這件事?
如今的情勢便也是類似:冽塵爲了心瞳可以做一切事,更是不肯接受任何其他的女人;可是此時怎麼會突然接受了一個女人?
只因爲那個齊珠繡面貌像極了心瞳,幾乎是雙胞姐妹一般?
又或者,因爲齊珠繡的母親是齊玉恩?
“姐姐,你真的想把我當成鄉村赤腳醫生啊?”連日來,心瞳始終帶着竹錦走入村寨去爲傣家人看病。
竹錦倒是願意的。身爲醫生,看着一個個病患在自己手裡好起來,那是老有成就感了。不過坦白說,這樣看病真的很累啊,自己要翻山越嶺,哪兒有在家裡那個豪華診所裡來的舒服啊?
心瞳笑,走到他身後給他按摩肩膀,哄着他,“你說過要與我一起同甘共苦的。你來之前,這些事情都是我每日必做的事情。如果你累了那就歇着吧,還是讓我一個人來。”
竹錦長眸在晨光裡一閃一閃,“那你要告訴我,你爲什麼藥這樣不辭辛苦地親自去每一家每一戶。”
“如果只是要幫族人治病的話,以你鳳凰樓的身份發一份詔令也就是了,讓大家自己帶着病人來鳳凰樓看診,就不必你自己這樣辛苦。”
竹錦說着翹起眼梢,“坦白說,讓殿下你這樣親力親爲,有點*份呢。”
心瞳笑起來,轉頭望他,“我什麼都瞞不過你這個鬼傢伙,是不是?”
竹錦笑起來,得意地點頭,“快說!”
心瞳輕輕嘆了口氣,哀傷在幽藍色的晨光裡凝聚成薄薄的霧靄。山中涼薄,這樣的晨光裡,呵氣能成霜,“八位長老近來一直在我眼前提起重種煙土的事情。雖說表面上看起來,推動族人種植煙土的是八位長老,實則他們不過是代表族人的心聲。”
“不光是八位長老要求再種煙土,而是千萬族人都這樣要求。”
竹錦握住心瞳的手,“我明白。因爲他們需要財富。”
“所以想要在傣幫禁絕煙土,要做的絕不僅僅是以我鳳凰樓的身份來發一紙詔令。休說八位長老不肯遵從,族人們也絕不會遵從。所以這件事不可從上向下來做,而應該反過來,從下往上做。”
竹錦長眸一眨,輕輕笑起,“所以你才這樣不辭辛苦,一家一戶地走。看起來是來幫族人看病,實則你也是要走下神壇,與每一個族人真的相處,聽他們的聲音,更讓他們看你的誠意。”
心瞳眼波一蕩。
“想要在傣幫禁毒,要的不光是八位長老的贊同,更重要的是要贏得所有百姓的認同。只有他們跟你一條心,真的放下了煙土,傣幫纔會真正遠離罌粟的陰影——而那八位長老自然就也不會再違抗。”竹錦那涼薄的長眸裡,緩緩漾起溫暖的柔情。
心瞳深深吸氣,眼中已是集聚了淚光。
竹錦懂她,從來如此。
“知道麼,在雲南的山林裡,在山民的信仰裡,醫與巫是不分的。過去的巫師本身就是寨子裡的醫生。所以在山民心中,醫生不光是治病的人,更是神聖的、值得崇拜的。”
心瞳轉頭靜靜凝望竹錦,“我要成爲這樣的人。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帶領他們走出百年毒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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