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吼出這麼一大堆話,總算能把他震懾住,見他一直抿緊的脣瓣,把心中憋屈抑鬱都發泄出來後,韶華不免有些揚眉吐氣。可是被嚴愷之這一笑,她立刻就傻眼了,眉眼柔情似水,溫軟的脣瓣彎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縱使皮膚不復他日那般驚人的細潤,但棱角分明的五官卻平添幾分陽剛氣息,勾得她有些神魂顛倒。瞥見他啓脣,聲音優雅而低沉,彷彿古林深山中的晨鐘,一下能直撞入心底。
韶華覺得內心一陣激盪,芳心狂亂不已,見他疑惑地望來探尋的眼神,她頓時羞得恨不得刨個地洞鑽進去。心中激動怒吼:要命!爲什麼他看上去那麼好看,她竟然有股衝動想要撲上去的感覺。
“怎麼了?”嚴愷之見她轉開臉,伸手拉了拉她的手,意外發現她小手冰冷,不禁有些着急。
此時羞赫得臉紅耳赤,雙手冰冷的韶華,忽然被嚴愷之碰了一下,整個人像碰到臘月冰水一般,嚇得急忙收回來。“沒、沒事,你先回答了再說。”
嚴愷之這才發現她羞紅如血的耳垂,臉上的笑意更盛了,於是起了壞心思:“我發現你說話一快,就不會結巴了。”
韶華不甘認輸地反駁了一句,“誰、誰結巴,我口齒伶俐得很。”
嚴愷之忽然覺得這一幕很熟悉,一如他們在大街上初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第一次被這麼熱情的小娘子“撲”到,而且還險些扯下了他的腰帶。那時心裡還有些惱火,大庭廣衆之下,被個小丫頭調戲不說,還差點讓他難堪,心中暗想再也不要見到她。可當時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竟是那麼期待她能出現在他每天醒來的第一眼。
想着宋煜曾調侃過的話,嚴愷之煞有其事地點頭道:“嗯,那是看到喜歡的人才結巴?”
從來沒想到嚴愷之也會這麼無賴的一面,韶華差點就啞口了,想了想,不服輸地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嗤了一句:“誰說……是又怎麼辦,你不過仗着我喜歡你。”
嚴愷之眼神微凝,聲音變得極具磁性,令人聽了渾身酥麻:“說多一次。”
韶華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故意唱反調:“不說!”
嚴愷之不死心地又喊了一次。“乖,說多一次。”
可這一回,對上他溫情脈脈的眼神,韶華心裡暗歎這副模樣實在是太勾人了。低了低聲音,沒骨氣地重複了一遍:“你不過是仗着我喜歡你。”
因爲韶華的配合,嚴愷之露出了知足幸福的表情,黯啞着迷人的嗓音,輕訴道:“嗯,我也是。”
“咳,你、你、剛剛說什麼?”韶華捂着被他脣瓣碰觸到耳朵,感覺全身想過電一般,不可思議地望着她。
被她兔子般無辜呆萌的表情給勾了心神,嚴愷之心裡如同嚐到腥的老貓,得意地笑道:“你又結巴了。”
韶華深吸了一口氣,不滿地抱怨:“別轉移話題,你剛剛說什麼,什麼也是?”
“就是跟你一樣。”嚴愷之輕輕一句帶過,見她又要着急跳腳,一把將她拉過來,擁入懷裡。把頭埋進她髮絲之間,用力的呼吸那屬於少女甜膩的幽香,感覺到懷裡人兒僵硬的脊背,嚴愷之笑得十分愉悅。不理會她的掙扎,緊緊地抱住她,彷彿想要把她揉進骨子裡一樣。整顆心被那少女幽香勾得意亂情迷,身體因她柔軟的掙扎而不爭氣地起了反應,他努力剋制自己的衝動,用沙啞低磁的嗓音在她耳邊呢喃:“我知道這一年來我讓你擔驚受怕,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早就被他堅定有力的雙臂抱得緊緊的,無法動彈,在聽到他那句道歉,縱使有萬般的委屈和擔心,此刻也都化作似水柔情,軟軟地躺在他健壯偉岸的懷抱裡。紅着臉,貼在他胸口,聽到彼此頻率一致的心跳聲,韶華柔柔地埋怨道:“那你還沒跟我說,你怎麼就成興勇侯了,你不是不願襲爵嗎?”
“說來話長。”嚴愷之鬆開手,沒有忽略韶華臉上片刻的失落,可他不敢再抱着她,生怕自己一時衝動,做出冒犯的舉動。拉着韶華的手,讓她在身邊坐下,給她簡單地描述事情的經過。“我沒想到竟然被二爺耍了,我以爲你要去和親,差點準備去搶親,然後帶着你和阿孃去川北。”
聽完嚴愷之的話,韶華心裡暖暖的,有些感動,“那你就不怕我當初是選擇嫁給世子?”
嚴愷之頓時變得神情肅穆,認真地看着她:“怕!但我知道你不會。”
韶華好奇回望:“爲什麼?”
嚴愷之淡淡地笑答:“因爲你說過你喜歡我。”她用行動證明了她的承諾,以後的日子,他會讓她明白,他的承諾也是一輩子。
“那你呢?”韶華顯得有些不甘心。
“嗯。”嚴愷之點頭微笑。
“‘嗯’是什麼意思?”女孩皺起眉頭,顯得有點不悅。
“也是的意思。”他笑着伸手將她眼睛上的兩條眉毛捋直。
“‘也是’是什麼意思?”女孩揮開他的手,再次跳腳。
“就是和你一樣的意思。”嚴愷之始終對那句話三緘其口,不肯如她心意。
韶華終於忍不住咆哮一句:“嚴愷之!你說一句你喜歡我會死啊。”
“不會。”嚴愷之表情一凝,見她尷尬地頓住表情,幽幽地嘆了口氣,這讓他怎麼說出口呢。這一路過來宋煜沒少給他出主意,他也用心在記,可是見到韶華的那一刻,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想緊緊抱住她。見她生氣跳腳,聽她害羞埋怨,一時間感覺空氣都是美好的。只是這四個字,他怎麼都吐不出來,話到喉頭就自然嚥了回去,最後只得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將下巴抵着她的腦袋,輕輕地撫摸她一頭秀髮,幽幽地嘆了一聲:“但你知道就好了。”
一聽到嚴愷之的嘆息,韶華心裡扶額哀叨:完了,她又無力反抗了。
從李家出來,嚴愷之的笑容就沒一刻停止過,哪怕宋煜不知死的調侃,他也都不反駁。如今抱得佳人歸,就算被宋煜陰損幾句,也不痛不癢,反而更助長他得意的情緒。最後宋煜看不下,走到半路就堅持要英九回頭送他先回家,表示再也不和這個見色忘友的人同車。英九聽到宋煜這麼評價自家主子,也忍不住偷笑,不過他還是罕見嚴愷之這麼開心的時候。特別是在他們都不在府上,所有人都被宋煜帶去安慶侯府,寄人籬下的感覺不說,心中始終惦記着主子們的安危。
如今總算是撥開烏雲見天日,若是老伯爺在天上有知,必然也會爲嚴愷之感到高興吧。
英九把宋煜送到家門後,才駕車回府,可沒想到拐到巷子口就看見莫言駕着一輛馬車,停在家門口。英九連忙地對馬車內的嚴愷之說:“主子,王府的馬車擋在門口。”因爲一時改不過口,英九仍稱嚴愷之爲主子。
嚴愷之聞言,立刻掀簾一看,弘方從馬車上跳下來,正朝他的方向走來。嚴愷之也急忙跟着翻身下車,大步走過去,朝弘方作一揖,洪聲問道:“不知世子大駕光臨爲何不進去坐坐。”
讓嚴愷之沒想到的是,弘方竟然是一拳就招呼上來,幸虧他反應快,躲開了他的攻擊,否則必定結結實實捱上臉。弘方見一招不中,頓時怒火中燒,瞪着嚴愷之,大吼道:“嚴愷之!你這卑鄙小人。”見他表情疑惑,好似不知情,弘方怒意更深了,磨拳霍霍對着嚴愷之怒聲:“你竟然利用皇上,讓他騙我困在宮中,然後自己偷偷去宣旨。我原本敬你是頂天立地的君子,沒想到你也會用這種卑鄙手段。”
這時,嚴愷之才知道,原來皇帝方纔神秘兮兮地微服出來,又慌慌張張地趕回去,是因爲這個原因。他還以爲是太后不讓他出宮,可沒想到,居然是把弘方騙進宮,自己坐着他的馬車溜出來。而且如此一來,就算弘方知情,嚴愷之這邊聖旨也到了。皇帝早就知道弘方進宮必定也是爲了韶華一事,可是他總不能辜負了爲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臣子,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絕弘方再三殷切的請求,只好出此下計。
嚴愷之心裡感激弘弋爲他所做的事,面對弘方的怒火,他直言:“我不知道世子所說的卑鄙到底是指什麼,我只不過是奉命去宣旨,至於聖旨,不是我寫的,是聖上親筆。”嚴愷之心中還是惦記着弘方偷偷跑去找韶華的事,忍不住諷刺了一句,“如果世子認爲我去求聖上指婚是卑鄙的事,那敢問國喪期間,世子不顧禮節,跑去找她又算什麼。”
弘方大怒:“你好大的膽。”
嚴愷之輕笑,“不敢,但我說的是事實。”
明知道事情已是定局,一想到自己屬意的佳人已是他人妻子,弘方就怒得一肚子火,連辛子墨的舊賬都翻出來。“你不過是因爲我娶了你心上人爲妻,所以你故意使計,想要和我爭罷了。”
而一聽到弘方竟然拿辛子墨的事說項,嚴愷之斂起笑容,冷冷地說:“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世子覺得我是和你爭,韶華的心是我的,她的人自然也是我的,我們之間從來都不存在爭不爭的事。”他確實和辛子墨有過青梅竹馬的承諾,可是聖旨在上,他拼不了,眼睜睜地看着她意外身隕。即便明知道和弘方無關,可是他心中還是有痛,如今他們不巧又看上同一個娘子,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韶華重蹈辛子墨的悲劇。
無顧弘方歇斯底里的怒火,嚴愷之冷聲說道:“另外,我與世子妃清清白白,若是世子非要把事情賴到我身上,我無話可說。只不過,韶華如今已是聖上欽賜的興勇侯夫人,還望世子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