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團的雙滿月過去好幾天都不見嚴愷之回來,韶華不免有些擔心。可是宮裡一切平靜,如若真有變動,宮裡那位主子定然比她還着急。思來想去,韶華也只好強忍着內心的不安,哄着兒子過一日算一日。
興勇侯府的日子還算平順安穩,可是隔壁的公主府卻沒那麼風平浪靜。
儘管還是有不少多事人在議論那日公主帶去的丫鬟如何如何像極李七娘,又旁敲側擊地想要從韶華這裡得到些風聲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韶華就推脫不讓這些人上門,順帶讓初荷把這些人列入拒絕來往的名單。這麼不識趣的人,多交無益,還擾了她耳根清淨。
不過,對外自然宣稱錦華已死,那人不過是和錦華相貌相似而已。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她們咬死也不會承認。但韶華心裡清楚,那個女子就是錦華無誤。而且以柔婉的性子,把錦華帶到宴席上還特意鬧了這麼一出,必然是要讓她難堪。可是錦華的沉默和隱忍讓她又迷糊了,她不明白錦華和柔婉到底算不算一夥的。
但沒過多久,就有消息解開了她的疑惑。
據說公主和駙馬大鬧一場,其場面簡直就是可以用慘烈來形容,但到底是駙馬醉打金枝在先,還是公主私刑妾侍在先。總之大抵的情況就是駙馬打了公主,公主把那外室拔了指甲,挑了手筋,據說駙馬可是親自抱着那外室去找太醫求治。有目睹的人說,那外室長得花容月貌,就是奄奄一息也生出一股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心生不忍。特別是她鮮血淋漓的雙手,看着特別駭人,說她沒痛死都算命大了。
韶華一聽到錦華的下場竟然是這般,忽然明白爲何最近心裡總是惴惴不安,敢情她擔心的不是嚴愷之,而是感覺到錦華的酷刑。別的不說,錦華最驕傲的不外乎是她那一手琴藝還有女紅,如今拔了指甲,斷了手筋,就算命撿回來,恐怕她也會瘋掉。
“其他人呢?”韶華聽得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聽說有一個被剪了舌頭,有一個撞牆沒死,自己用刀毀了臉。”幼菡心裡也猜得到幾分真相,一想到這兩個人曾和自己在同一屋檐下,心裡也一陣陣地發寒。
韶華聽得傻了眼,這主僕三人落得如此下場,還真不如當初病死在歸鄉途中,至少免受如此屈辱折磨。
幼菡被初荷訓斥了幾句,惱她不該和韶華說這麼血腥的事情,光是用耳朵聽都要發一身冷汗。“夫人,這當外室的都是些不正經的女子,活該受這些罪。便是個做妾,也都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正經人家何苦要做這些糟作事。”
初荷的話讓韶華找回幾分理智,她確實沒必要爲此緊張擔憂,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當初她也攔也攔過了,勸也勸過了,如今落得如此地步,只能說她咎由自取,因果輪迴。
因爲對柔婉沒好感,韶華也懶得打聽醉打金枝的後續。反正徐子昂沒出事,只能說明平洲徐家的根基還很深,宮裡都不得不忌憚。但恰恰因爲徐家的勢力龐大雄厚,正如樹大招風,弘弋不可能坐視不理。
柔婉回宮不久,徐子昂也跟着進宮了,公主府的事情才被傳了出來。
有人說那外室是狐狸精變的,纔會讓駙馬迷了心智。有的卻說柔婉是被外室下了蠱,得了失心瘋,纔會做出殘忍的事。
就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綰華的到來讓韶華覺得如同霧霾天氣裡透進來的一抹清新的空氣,讓她更爲吃驚的是,綰華是懷着一個,抱着一個,滿臉幸福笑容的出現在她面前。
“三姐姐你……幾個月了?”韶華盯着她微微鼓起的小腹,還有她洋溢着幸福的孕味,忽然有些佩服自家姐夫的精力,他們纔出京多久,外出公幹都不忘祖宗正事。“姐夫可真是賣力啊。”
綰華被她這麼一說,白嫩的臉上頓時蒙上彤雲,她氣得扭了韶華的手臂一把,氣呼呼地說:“還是這麼不正經!”
韶華耷拉着眼睛,裝得無辜狀,“我沒說錯啊,我還以爲三姐夫會跟當初大哥哥一樣累得黑枯乾瘦,阿孃還一個勁心疼三姐姐,現在看來那邊的水土不錯。”綰華被妹妹調侃得臉越來越紅,都快要滴出血了,忽然聽到韶華一聲感慨,“早該讓親家大伯他們跟着去,說不定也能抱個回來。”
轉念一想,綰華噗呲一聲,被她逗笑了,“你這嘴巴怎麼越來越得理不饒人了。”
韶華咧齒笑了一下,“我這也是好心嘛。”低頭看着小丸子好奇地仰着腦袋看大人們說話,韶華忍不住逗他一句:“小丸子,姨姨說得對不對啊?”
“對。”小丸子一邊說話一邊點頭,根本沒聽懂韶華的話。
他煞有其事的模樣把兩個大人都逗樂了,綰華忍不住抱怨:“你這姨姨說什麼都是對的,我這纔回來,本來也不哭不鬧,一聽我要過來看你,就鬧着要跟過來。”看着韶華懷裡的兒子,綰華都忍不住懷疑到底是不是自己肚皮裡跑出來的。
“那以爲你就常帶他過來嘛。”韶華撫摸着小丸子的腦袋,忽然想到一件事,“你這次回來,她應該不高興吧,姐夫不在,你怎麼辦?”
韶華用了一個輕飄飄的發音,卻見綰華撇了撇嘴,“她不高興關我什麼事,反正有我大家護着,量她也不能折騰出什麼來。”說着,又把手放在肚皮上,輕輕地摸了幾下,“本來我是想留在那裡陪你姐夫,等生下孩子再回來的,可是你姐夫怎麼都不肯同意。”
“那是當然,外面再怎麼好,也不如自己家好。”韶華想了想,眉頭忽然蹙了起來。
綰華這次回來養胎,恐怕是再找不到藉口跑出去了,京裡有兩個孩子在身邊,而藩二郎怎麼也得三兩年後才能調回來。這期間,藩二郎不可能總是獨守空房吧。
似乎也猜到了妹妹的想法,綰華笑了笑,“忘了和你說,我回來之前,擡了含章做姨娘。有她在夫君身邊,我也就放心了。”本來綰華他們出京只帶了含章幾個,書語跟着她男人一直在京城,綰華這次回來,又讓書語薦兩個丫鬟提拔上來。這樣一來,當初伺候在綰華身邊的兩個大丫鬟便各自有了着落,對於做丫鬟的來說,都是極爲幸運的事。
可是韶華聽着卻目瞪口呆,“含章她……願意?”
其實她想說的是,含章總是一副清高冰冷的樣子,說話做事都頗爲教條,比起親切健談的書語,韶華一直認爲含章本來是那種氣節高亮的女子,應該不會願意落成妾的地步。
綰華翻了個白眼,“有什麼不願意的,我可是親口聽她答應的。”綰華知道這個妹妹從來都有些跳脫的想法,所以也不見怪,“書語雖然配了人,可到底還是家生子,在外頭再風光始終矮人一等。含章可不同,她算是半個主子,以後她要是生下一兒半女,我也不會生分。”
雖然含章是跟在身邊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可綰華不免也要和她約法三章,若是在這段期間含章斗膽懷上身子,恐怕她也就回不來了。所以含章若想待在他們身邊,勢必是要嚴守自律的。只不過,天高皇帝遠,其實綰華心裡也不敢百分之百篤定含章和藩二郎會不會生出真感情來。但放個自己人在身邊,總要比放個外人要穩妥。
其實,只要含章恪守規矩,綰華倒也沒那麼狠心,待過些年她還是會讓含章養個孩子在身邊,聊解寂寞。
聽了綰華的話,韶華一陣沉默,她不敢相信若有一天,她也像綰華一樣因爲懷孕回京,會不會讓初荷或者幼菡留在嚴愷之身邊。雖然當年她們年少無知犯過混,但這麼些年來,她對兩人的信任還是篤定的。可是這種篤定並不能放在夫妻感情上,在她心裡,任何人都不能插足她和嚴愷之的生活。
徐心如是個例外,可是因爲嚴愷之自己也排斥,所以她並不擔心。
可是萬一這個人換成初荷或者幼菡,或者其他人,估計她一點臉面都不會給他們留下。
“你啊,也別太死腦筋,現在你是年輕貌美,侯爺把心都放你身上。可是你總會風華不再的時候,與其讓他自己在外找個鬧心的,不如自己物色着人選,放在身邊,以便不時之需。”綰華完全是以過來人的身份說話,雖然她曾經也是不信這一套的。
韶華卻堅決地搖了搖頭,“他不是這種人,我們之間也不需要。”
韶華的話顯然不出綰華意料,她也沒強求,只是嘆氣道:“這一輩子不外乎就是過個舒心日子,夫君體貼,兒女孝順,可哪能百福百全。只是給你提個醒,別臨到情急關頭,鬧了岔子。”
然而韶華根本不認同姐姐的話,“船到橋頭自然直,沒得給自己找事煩,反正我不會讓他納妾的。”
綰華一聽,氣得罵了一句:“你怎麼這麼死腦筋,侯爺是個武將,說難聽點,如今天下算不得太平,萬一真要出兵打仗,他身在京外。三五九月還好,時間一長,男人可不比女人,你沒備着難道還能不出事。”
韶華也跟着激動起來,“都是一樣是人,怎麼就男人得出事。”
綰華知道說不過她,索性不和她爭論:“算了,不與你爭這些,你要這麼不長進,別是以後會後悔。”
韶華不情願地回了一句:“要是真要留個女人在身邊,我也會自己去陪他,絕不便宜其他女人。”綰華聽到她的嘟囔,沒好氣地瞥她一眼,無奈地搖搖頭,總歸是各人有各人的福,說不定韶華就是天生不需操這份心的。
或許也是聽到綰華的嘆息,韶華覺得自己有些敏感,到底綰華也是好心。於是跟小丸子鬧了幾句嬉戲,惹來了小丸子一陣咯咯亂笑,綰華回頭見姨甥倆玩得這麼開心,也就丟開剛剛的情緒,和他們鬧了起來。
直到氣氛緩和過來後,綰華也樂得眉開眼笑,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韶華,“其實我今日來是想讓你幫忙打聽一個人。”
“什麼人?”韶華望着她。
“衛三郎。”也不知道是因爲尷尬還是因爲剛剛鬧得激動,綰華的臉忽然顯得紅撲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