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還在吩咐大寶小寶收拾行李,結果寶兒就急匆匆地跑進來彙報:“夫人,不好了,都督把二郎關起來了。”
一聽嚴愷之居然拿丞羲出氣,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急忙圍過來。寶兒不知是心虛,還是擔心,一個勁地掉眼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韶華聞言走過來,沉着臉色問道:“怎麼回事?”
寶兒這才收了眼淚,支支吾吾地說:“剛剛我們抱着二郎出去玩,結果遇到了那個叫叔寶的孩子,他要抱二郎,還要二郎叫他哥哥。二郎不肯,就打了他幾下,正好被都督看到了,所以就把二郎關起來。夫人,您快去救二郎吧。”
其實寶兒沒敢說自己是故意抱着丞羲過去的,雖然夏連雲走了,可是還有個叔寶在。
嚴愷之不讓他們靠近叔寶,尤其是知道寶兒支使人去作弄夏連雲母子,雖然當着韶華的面沒有責罵寶兒,可是很明顯感覺到嚴愷之每次見到她不悅的眼神。雖然每次都抱怨嚴愷之居然認不出她們三胞胎,但這一回,寶兒心底是知道的,嚴愷之以後再不會認錯人了,至少不會認錯她。
所以想着下人不能欺負,那主子總能欺負了吧,況且以丞羲的身份,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子也該恭恭敬敬給丞羲行個禮。
寶兒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她安排好的一齣戲結果讓嚴愷之看到了,反而把丞羲捉了起來。
一臉無辜的丞羲看到父親陰沉的臉,嚇得大聲哭喊:“阿孃娘,救命,嗚嗚嗚嗚~”
嚴愷之板着臉說:“還敢哭,我都還沒打你,你哭什麼哭,誰允許你隨便打人的。”
丞羲咬了咬脣,眼淚還噙在眼眶裡,一個勁地打轉,可是眼神卻露出了令嚴愷之驚詫的厭惡和兇狠,“他壞,就打!”
他不知兒子這麼小年紀哪裡來的脾氣,連着眼神都成熟得讓他吃驚,他怒了一聲:“還敢頂嘴!”
雖然還不能完整簡潔地表達完自己的意思,可是他早就能聽懂大人的對話,尤其是寶兒跟他說,嚴愷之有了哥哥就不要他,嚇得他一個勁就想哭。寶兒哄了半天才說,只要把叔寶趕走,嚴愷之就會繼續疼他,似懂非懂的丞羲認定叔寶就是個壞人,再加之叔寶想要討好丞羲反被嫌棄。嚴愷之的態度更讓丞羲堅信父親就被那個叫叔寶的人搶走了,“就頂,爹爹不要寶寶,要壞壞,嗚嗚嗚嗚,阿孃娘!”
聽着兒子口齒不清的話,嚴愷之顯然一頭霧水,他放低聲音,哄道:“就跟你說我不要你了。”
奈何丞羲根本不給面子,哭得更大聲了,這一哭便把韶華給引了過來。“嚴愷之,你把我兒子還給我。”父子倆看着氣勢洶洶朝他們衝過來的韶華,丞羲已經扯開喉嚨大喊,嚴愷之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阿孃娘~”丞羲在地上艱難地爬向韶華,沒向韶華飛跑進來,一把撈起跪在地上鼻涕眼淚一臉花的兒子,心疼地上下打量,生怕被嚴愷之虐待。嚴愷之看得一個勁嘆氣,伸手要去扶她,被韶華一下子掃開了,回頭寒光一閃,“嚴愷之,教好你的兒子就夠了,別拿我兒子出氣!”
丞羲的哭泣無疑是在韶華的火頭上澆油,嚴愷之心裡愈發篤定,兒子都是混世魔王,“我什麼時候、我沒打他,而且你兒子難道不是我兒子嗎?”
韶華冷笑了一聲,“沒錯,我兒子是你兒子,但你的我就不知道了。”
嚴愷之壓了壓內心的火氣,用極慢極輕極平靜的聲音對她解釋:“韶華,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是在這個孩子身份還沒清楚之前,我不能就把他丟出去。”
可是,這個時候的韶華簡直就是一個不定時爆炸的火藥庫,原本對嚴愷之的怨氣,再加上兒子的委屈,所有的情緒一瞬間都點燃了,就連說話也毫無剋制。她表情平靜了下來,對嚴愷之冷言相對:“如果他身份清楚了,是不是還要把他供起來?也對,二爺還留着興勇侯府讓你回去,正好給你這個長子。”
嚴愷之大怒了一聲,“你怎麼越說越不像話了!”
他以爲韶華就算生氣,也該是理解他的,夫妻之間相處了這麼多年,畢竟信任相攜了那麼多年,爲了一點小矛盾卻鬧得現在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實在讓他想不通。特別是韶華咄咄逼人的語氣,饒他再怎麼低聲下氣都不肯讓步,就是泥做的菩薩也有火氣。對於韶華這不分青紅皁白的怒火,嚴愷之也有些忍不下去。
看着被自己吼得平靜下來的韶華,嚴愷之還以爲她是無言以對了,沒想到她不怒反笑,口氣平靜得讓他心中直打顫,“像不像話你自己心裡清楚,不過我要和你說一句,我要帶兒子女兒去涼城,你別想攔,等你把事情弄清楚再來找我,否則我家在涼城有的鋪子,不怕餓着我兩個孩兒,至於這都督府,您要留給誰留給誰。”
這是一句狠話,嚴愷之很清楚韶華說走就走的性子,立刻捉住她的手,不肯讓她離開。
沒想到母子倒是特別有默契,一大一小同時咬在嚴愷之的手背上,疼得不得不鬆手。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韶華冷冷地撇下一句話,抱着兒子,大步走出屋子。“大寶,立刻啓程!”
就連隨後跟來勸架的大寶也只是默默地看了嚴愷之一眼,輕輕搖搖頭,然後快步跟上韶華的身影。
“都督,您不追上去嗎?”英九終於在門口偷偷走進來,看着嚴愷之手背上的牙痕,心想着母子可真是狠心,一大一小的傷口都破皮了,這得是多大的怒氣才能咬得下去。
嚴愷之也氣得不想搭理,甩手離開。“讓他們去!”
原本韶華是想去李勳卓在涼城的莊子住下,結果店鋪管事的回了京城,把鑰匙都帶在身上,底下的夥計不好拿主意。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都餓得哭起來,韶華無奈,只好跑去福林家。胡八娘纔剛剛去了孃家,半路接到消息說韶華來了,立刻就折回來。
一進門,看到韶華在給兒子喂粥,胡八娘搖擺着臃腫的身子衝了過去,“欸?師父您怎麼來了,一聲不吭的。”
韶華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不甚清楚的微笑,讓人看着不免有些擔心。“沒事出來散散心,順道過來開口你這裡有沒有空餘的屋子,我想來住幾日。”
丞羲認得胡八娘,吃到一半太不忘回頭對她露齒一笑,胡八娘開心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再看韶華一臉神傷的樣子,立刻拍胸脯道:“有有,大把的屋子,來多少人都可以。咦?嚴爺呢?”
“別跟我提他!”
哪知韶華立刻就變了臉色,丞羲也被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消停的眼淚又涌上來。
胡八娘噓聲不語,看韶華又換了表情,溫柔地哄兒子吃飯,她剛開口就被福林拉到一邊說悄悄話。只見她表情十分豐富,一下子驚訝,一下子氣憤,一下子又擔憂,簡直比打翻顏料還精彩。
聽完福林的簡單解釋,她立刻大發火,“怎麼這樣,天啊!嚴爺也太不小……太過分了,怎麼可以把人都帶到家裡來!”
“胡家夫人,不是都督帶的,是他們自己找的。”小寶聽了,小聲爲嚴愷之維護了一句,卻被寶兒和胡八娘都給瞪回來。
胡八娘本就十分豪氣,再加上如今生完孩子,一身肉還沒消下去,這一抖好似連地面都要跟着震幾下。她一拍桌子,指着福林的鼻子,氣勢豪邁地說:“那也一樣!總之就是都督不好,竟然讓我師父受委屈,回去跟都督說,以後師父就跟我住了,不回都督府了。”
福林一旁聽着,左右瞟了掩嘴偷笑的丫鬟,面子有些掛不住,他急忙扯胡八孃的手說道:“夫人,你是不是太草率了點,這事情還沒弄清楚呢。”
胡八娘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什麼叫沒弄清楚,人家帶孩子都找上門來了,還不夠清楚啊!”三個寶原本都心情壓抑,被胡八娘這麼一鬧,都忍不住逗笑起來,胡八娘也毫不在意。眼角瞄到丫鬟沒收好的花剪,衝過去,抓到手裡,一臉惡狠狠地對福林說道:“我跟你說啊,要是你敢在外面沾花惹草勾三搭四,給我帶個孽種回來,我、我立刻就毀了他們的容,是男的全都斷了根!看你還敢不敢胡來!”
看到那尖銳的剪子,福林似乎有所預感,只覺得身子某處隱隱發疼,不自覺地交叉了腳,這下子三個寶就更樂了。就連丞羲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還一個勁地鼓掌,胡八娘則像是得了鼓勵一眼,得意極了。
福林趁她不注意,橫手奪了她的剪子,心有餘悸地說:“不敢不敢,夫人,您先把剪子放下,太危險了,別傷着自己。”
雖然胡八娘臉上忿忿不平丈夫拂她面子,可是寶兒卻不掩稱讚,大聲誇道:“天啊,胡家夫人,您太厲害了,簡直就是俠女!”
“那是當然……當然沒有我師父厲害,她當年可是輕鬆就殺……”胡八娘頓時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正要誇韶華,卻睨見她冷冷瞟來的眼色,只好打了哈哈,“呵呵,總之我師父很厲害就是了。”
韶華嘆了口氣,心情倒是平靜了不少,可也沉重了不少。
“你們先聊吧,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