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跟爹爹說,外祖父還跟你說了些什麼?”李勳卓在外跑了一圈回來,一無所獲,正嫌心煩。
沒想到一回家,淩氏便眉開眼笑地跑來跟他說韶華的點子。乍一聽到,他也被嚇到,再聽淩氏細細說道,李勳卓都忍不住拍大腿叫好,立刻就讓人把韶華喊過來問話。
韶華原本還有些心虛,這些話本是多年之前在川北,看到每逢雙月十五整個川北都沸騰起來,她好奇之下湊熱鬧才知道的。川北地廣人稀,但能耕種的良田卻少之又少,而跟着定西將軍的士兵多是中原人,就算習慣了當地的吃食,可其他許多東西還是時不時需要從中原送過去。朝廷自不會管士兵到底吃些什麼,但定西將軍卻不得不管,只是走一趟貨極難,損耗銀兩不說,半路也難免要遭到山賊土匪。
中原商販極少會走川北那邊,貨少了不划算,貨多了太危險。而且過了涼城,氣候飲食都和中原大相徑庭,許多人熬不過結果就在涼城打道回府。有些識貨的商人,回來涼城把貨販回川北,可到底粥少僧多,而且價格隨之也會翻幾倍。小商販不會來,那些有家底的更不會,在江南一帶,隨便一趟都能賺得滿鉢歸,又何必花大資本去走川北。
漸漸地,川北就成了中原商人默許不願提起的地方,反倒是一些西域的胡商帶了不少東西過來。
“外祖父說過,涼城是中原第二道防線,若川北不保,涼城也難孤守。所以涼城向來是連接川北和中原的紐帶,中原商人也喜歡把貨販到涼城,然後啓程回來。雖說川北會有人來接貨,但爲了卡住價格,他們一般不會帶太多貨回去。所以一般販貨過去的人也都不敢帶太多,怕囤多人家不願意賣,路遠日長耗不起。”韶華一字一頓地說,見李勳卓商人一般精明的眼色,心裡有些感慨,不愧是閭陽李家人,骨子裡的本性是變不了的。
“沒錯,當年老丈人確實和我提過這件事,可山長水遠,這一路兇險莫測,據說涼城刁民奇多,不好說話。”李勳卓忍不住感慨老丈人的眼光長遠。
韶華撇了撇嘴道:“纔不是,分明就是那些商人自己不敢去,又害怕這份利讓其他人賺了去,才故意誹謗的。”
“嗯?”李勳卓斜眼打量她的嘀咕。
韶華猶豫了一下,正色道:“外祖父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從前有個人外出經商被人騙了,因爲害怕回來被人取笑,所以就說前面有歹人打劫,不能出去。不巧第二個出去也被騙了,於是就回來說前面有猛虎。第三個人本來是要出去的,可是想到前路有賊人,又有猛虎,立刻就不敢輕舉妄動了。後來第三個人出去賺了一大筆錢,可是會回來以後還是跟前兩個人說法一樣,爹爹可知爲何?”
韶華尚未變聲,一本正經的臉色,再加上她還有些軟軟糯糯的聲音,顯得十分逗人。李勳卓覺得十分可樂,於是故意問道:“這是爲何啊?”
韶華認真地看着李勳卓的眼睛,嚴肅地說道:“因爲第三個人發現前面是一個很大的集市,而且物美價廉,如果他拆穿了前面兩個人的說法,不但會招來怨恨,很可能以後大家都跟他一起出來,這樣他就再不能賺那麼多了。
李勳卓的笑容戛然而止,看着韶華不苟言笑的臉龐,不像是單純爲討他開心,不禁也斂起玩笑。
“川北離涼城那麼近,若真如外人說的那般涼城刁民風甚,難道他們就不怕連鬍匪都聞風喪膽的定西將軍嗎?”韶華一雙眼睛亮得發光。
“要是定西將軍有意包庇呢?”李勳卓打量着她的表情,問道。
“若將軍是那樣的人,祖父當年就不會特意是大哥哥親自上門去提親了。”韶華毫不畏懼地迎上李勳卓的打探。
對於將李閣老的話當做聖旨的李勳卓而言,顯然李閣老若對定西將軍的人品不信任,是斷不會讓李斯晉到川北去提親的。只不過,看着韶華對定西將軍這般肯定,讓李勳卓有些哭笑不得。
“五娘對定西將軍倒是很有信心。”李勳卓笑了笑。
“是外祖父說的。”韶華立刻蔫了氣,心虛地低着頭。
李勳卓摸了摸她的腦袋,重重地嘆了口氣,望着淩氏道:“不管這事能不能成,今年的回門我都得回去給老人家請安,我一定要親自上門感謝老丈人,還替咱們把五娘養得這麼乖巧懂事。”李勳卓望着無限溫情地望着韶華,從心底對這個女兒越發地疼愛了。
韶華心裡打了一陣顫,這要是回去被凌老爺子發現,她一直打着他的旗號在扯牛皮,那一切不就都穿幫了。
於是,緊張地想着怎麼讓李勳卓打消念頭,至少待多些時間吧。讓她惡補多一些普安凌家的事,別讓人以爲她離開普安才半年,就把凌家所有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夫妻倆根本沒在意女兒一臉緊張,暗暗地眉目傳情了好一會兒,淩氏被丈夫含情脈脈的眼神給看得滿臉通紅,嗲了他一聲,“爹爹來信說,讓咱們先別回去,族裡有個耆老剛過身,族裡請他去主持,現在家裡不好招待人。”雖說不必守孝,但是凡是參與了白事的人家,至少也得百日謝宴後才能和其他人走動。
“既然如此,那再等等。”李勳卓顯得有些遺憾。
“既然五娘這主意不錯,那不如咱們就試試走一趟?”淩氏雖沒怎麼細聽這父女倆的談話,但從李勳卓的表情看得出,這將是一筆好生意,立刻興奮地提議。
“哪能說走就走,便是南下,也沒這麼容易。”李勳卓總覺得事情沒想象中這麼容易,看到韶華一臉沉思,打着玩笑問道:“五娘可有什麼辦法?”他越來越確信這個女兒就是他的搖錢樹。
旁的人只會看到韶華一回李家,家中立刻就忙得雞飛狗跳,當初爲了要接韶華回來,蘇氏險些沒和他翻臉。說淩氏好歹還有一兒一女,她只有錦華一個女兒,要是被韶華八字克到,有個三長兩短的,她也不活了。蘇氏的眼淚拿捏得極好,同一個意思,由她嘴裡說出來,讓李勳卓又是無奈,又是感慨。若是淩氏這麼說,只會有一個結果,就是夫妻倆又得吵翻天。
如今想起來,李勳卓很慶幸當初把韶華接回來。若是這條路能走得通,興許他也就不必窩在京城,也不必被人取笑待在父親和兄長的羽翼下。
韶華挑了挑眉,對李勳卓說道:“剛剛纔說的,爹爹怎麼就忘了。大哥哥是定西將軍的女婿,若由他出面提一提,到時咱們就算把貨運到涼城,也不怕川北商人刁難。”更重要的是,如果這條路走得通,她再次去川北就有希望了。
“對啊!這事還是大房他們挑起的,讓大郎媳婦去說,說不定還能派些人親自接過去呢。”淩氏一拍大腿,激動地說道。“得!我這就去跟他們說。”
“站住!”李勳卓一把扯住起身要走的淩氏,沒好氣地瞪着她,“這事要出面也是我們男人出面,你一個婦道人家管那麼多,要是沒事,教五娘多一些事,過了年她就是十四了。三娘要是出門,緊着就是她了。你得多留心一些好人家的郎君,別給耽誤了。”
淩氏一聽,立刻笑眯眯地應是,這要是能搭上線,不說綰華的嫁妝,就連韶華的嫁妝,還有以後斯陌娶媳婦的本也都綽綽有餘。
韶華卻僵了表情,不知道李勳卓是怎麼把事情跳到給她找親家份上去的,不過至少她心中的想法,總算越來越有譜了。
而辛子萱聽到李斯晉說起這事時,剛剛一碗苦得發酸的藥汁給喝下,那又苦又酸的口感讓她難受得皺緊眉頭。要不是她喝慣了,忍不住要懷疑劉氏是不是故意拿她生氣,纔給她熬這麼難喝的中藥。
只是,這東西真的能讓她懷上身子嗎?
李斯晉脫了朝服,辛子萱走上前接過去,幫他抖整掛了起來。聞着她身上的中藥味,不禁問道:“你身子哪裡不適嗎?”
辛子萱愣一下,俏臉一紅,搖了搖頭,“阿孃讓廚房人煮的,說是對身子好。”
李斯晉不在意地說道:“是藥三分毒,再好也不能當飯吃。”
辛子萱有些感動,紅了臉囁嚅:“是能生孩子的藥。”
李斯晉定了定,回頭看着辛子萱彆扭地轉開臉,輕輕吐出一口氣,“回頭我和阿孃說說,這事又不是想就有的,要是有了孩子,把身體給吃藥了更得不償失。”
“別、阿孃最近怕是不願見咱們。”辛子萱忙出聲阻止,“雖說這事錯在阿孃,可她到底是長輩,這回讓她落了臉面,心理定然不好受。”劉氏對這個長媳說不上好,但也絕對不能跟燕綏比,就像劉氏對李斯晉兄弟的疼愛一樣,免不了還是會分個輕重先後。
“錯就是錯了,長輩就不許錯不成?”嚴格算起來,李斯晉的性子更肖李閣老一些,認死理。“二叔與我說這事,我雖是不願,但畢竟是咱們這房不對在先,再說二叔也是爲了這個家。你瞧着,要我寫信回去,還是你先和岳父說說?”
雖說婆婆對自己的疼愛不如未來的妯娌,但爲着丈夫的尊重,還有二房對她還算客氣,辛子萱決定要幫這一把。
“這些你不必擔心,我和爹爹說就好,其實爹爹也早有心想往這邊來,說不定這會是好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