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爲了重獲李勳卓的注意,又開始病了起來,半夜三更都要讓人來請李勳卓過去。被淩氏一句啐罵:“都多大年紀了,七娘都快能許親了,還玩這些把戲,嫌不嫌丟人。不過是個傷風着涼,明日喚個大夫來瞧瞧就是了,犯得着半夜三更都要喊老爺過去嗎?這要是讓泰和園知道了,是要說我這媳婦理家不嚴,還是老爺寵妾滅妻。”
李勳卓難得聽到妻子這般口氣而不動怒,想想也覺得確實如此。雖說他心疼愛妾,可年輕時的衝動早就不在,過日子還是要踏踏實實,三天兩頭地生病也不成個事。便回了丫鬟,讓她細心照顧蘇氏,明日去把大夫請進府給蘇氏看病。
原以爲李勳卓得到她身體不適的消息,一定會立馬趕過來,蘇氏爲此都準備好了春宵香帳。結果等來了這麼一個結果,氣得她扯爛了兩件衣服。
隔日,淩氏就聽到蘇氏真的生病,而且病得糊塗的消息。
“那就讓她病吧,這麼些年,她都生了多少場了,早該習慣了。”隨着夫妻性子的慢慢磨合,淩氏漸漸也不再把蘇氏放在眼裡,但還是很忌諱李勳卓跑浣思苑去。
她心裡清楚,李勳卓在熹園的時候,或許被她一兩句激將也就不再理睬蘇氏。可是真的見了蘇氏的面,就算她不是病,李勳卓心裡也要軟了幾分,經不住哀求就會留下來,接下去的日子淩氏就別想再見到他的身影了。
只不過淩氏沒想到,蘇氏除了會生病,還會其他才藝,比如撫琴。半夜三更,幽幽琴聲總是能撩撥到有心人,那似有似無的聲音總是在快入睡時響起,好似催眠曲一般,在人耳邊輕輕低訴着,勾起了無限的回憶。還沒等淩氏發飆,蘇氏似乎知道淩氏又會使人來罵,彈了三天就收起了。
那曲子李勳卓十分熟悉,因爲蘇氏以前經常彈給他聽,可是他記得一共四段。前三夜聽了三段,第四夜卻沒有琴聲,他終於還是按耐不住。第五天就跑去浣思苑探望蘇氏,結果一過去,就被蘇氏病得臉色蒼白的模樣給嚇到。
李勳卓問她爲何不把那篇曲子彈完,蘇氏撲在他懷裡哭泣,丫鬟纔到昨夜蘇氏燒得糊塗,根本沒力氣彈琴。
“我還道老爺真的不再搭理妾身了。”蘇氏哭泣的樣子很嬌媚,眼睛空空地,直流眼淚。表情是絕望的神情,眼睛盡然是哀傷,卻又充滿了小小的期望,咬紅了脣不忍開口,欲訴還休。
年過三十的蘇氏不但保持了姣好的身材,容貌也不曾大變,歲月在她臉上只增添了韻味,李勳卓實在無法抗拒她的誘惑。只得好生安慰,看着佳人在懷,又是如此秀色可餐,豈能辜負了良辰美景,一番旖旎春色後。次日走起的李勳卓顯得格外精神,恨不得夜色更長一些。臨出門叮囑蘇氏好生照顧自己,待晚膳過後,再回浣思苑陪她。蘇氏作小媳婦含羞狀點頭,讓李勳卓心神大悅。
沒幾日,李勳卓辦置了好幾回東西,使人送進了浣思苑,甚至還給蘇氏在外頭買了兩間水粉鋪。
淩氏知情,氣得拍桌,“這個狐狸精,淨會些見不得的手段。”
其實淩氏是嫉妒蘇氏這般年紀還能擁有如此身段和相貌,雖然她也不顯老,可是到底還是富態了。韶華安慰她:“這纔是正房太太的模樣,長得那般輕飄飄,一看就是刻薄命。”綰華反駁她是爲自己瘦身不成功而找藉口,不過還是讓淩氏心裡好過一些。
“阿孃,爹爹不過是念舊情罷了,若是有個比她更年輕貌美的,又怎麼會想到她。”韶華自然不好提議淩氏學蘇氏一樣,別說她學不來,就是學了也沒用。從身材上看,淩氏就已經敗給蘇氏了,可是淩氏最大的優勢是她不管長成什麼樣,這位子誰都動不了。而蘇氏之所以這般盛氣凌人,不外乎是仗着李勳卓就她一個妾侍,淩氏度量不大,自然不會主動給李勳卓納妾,蘇氏也不希望有人和她爭寵,在這一點上,淩氏和蘇氏倒是立場一致。
“你這出的是什麼餿主意!”淩氏瞪了她一眼,心裡有些吃味。“哪有你這樣編排爹爹的女兒。”
“我是體貼阿孃的小棉襖,阿孃過得好纔好。其實,阿孃不必在意,又不是擡姨娘,就收兩個貼心的丫鬟放爹爹身邊,沒名沒分的要打發還不容易,至少好過爹爹把心都放在蘇姨娘身上吧。”韶華抱着淩氏的手臂撒嬌,在父母的陣營裡,她絕對是站在淩氏這一邊的。
淩氏想了想,也覺得有些道理,這麼些年,李勳卓就一妻一妾。淩氏的脾氣衝,時不時要和李勳卓拌下嘴,李勳卓若是氣不過就跑到浣思苑去,完全是給蘇氏找了機會。如果當初李勳卓有多幾個妾侍,至少平攤在每個人身上的時間也就沒那麼多了。
最後淩氏還是採納了韶華的意見。只不過,她並不是安排身邊的丫鬟,而是直接在新買來的丫鬟中,挑了身姿神韻度酷似當年和蘇氏一起伺候李勳卓的丫鬟萍兒放在身邊。待晚間李勳卓回來用飯時,淩氏推脫吃完了有事要找龐氏商議,然後讓新來的丫鬟溫香負責李勳卓的起居。
待她回來時,李勳卓已經離開,蓮香彙報李勳卓並沒有去浣思苑,而是帶了溫香去了後廂房。
淩氏當作不知情,繼續過日子,待幾日後,蓮香假裝發現溫香和李勳卓的事。淩氏作勢要攆溫香離開,李勳卓開口保下她,並要納她爲妾。淩氏做出一臉捶胸跺足狀,痛罵道:“你這不檢點的丫頭,我養你在身邊,原想着讓你學好規矩,將來好伺候三娘子出門,你怎麼就惦記着爬上主子的牀。”
溫香哭得梨花帶淚,拼命磕頭求饒,李勳卓瞧着心疼,但知道了溫香原本是要給女兒當陪嫁,心裡也覺得過意不去。只好落下臉和淩氏示好,並答應綰華出嫁時他就不會虧待。看淩氏還氣不過,李勳卓連韶華的嫁妝都提了不少,淩氏才勉爲其難地點頭,算是承認了溫香的身份。讓溫香繼續住在後廂房,待過些日子,手頭空閒了,再給她拾掇屋子。溫香自然是感激得熱淚盈眶,李勳卓好不容易得到一個新妾侍,心裡也高興。
唯一不高興的只有蘇氏了,特別是知道溫香模樣長得酷似萍兒,心裡也知道當初她和萍兒都是李勳卓的心頭好,是自己使計才讓李老太太將她送走的。所以李勳卓看到溫香時,不免會懷念萍兒,也就愛屋及烏了。
韶華聽了幼菡打聽來的話,忍不住咋舌,這還是當初動不動就和李勳卓吵架鬧翻天的淩氏嗎,明明心機手段好得很,害她還白擔心一場,自以爲聰明地替她出了不少主意。
有了溫香在替她把關,淩氏也樂得讓李勳卓離開她的視線。藩家來信,說定了日子,淩氏立刻下主意帶着綰華去國安寺求個靈籤。
籤文靈驗,這也是國安寺香火極旺的一個原因,幾乎每年年初,從正月初一直到正月十五,源源不斷有人前往國安寺求平安年運籤,爲的是今年一整年能逢凶化吉。若是求了下下籤,則要當場添油誠心叩拜,懇求化解之道。
只不過,當她們剛踏出家門,就收到消息忠義侯夫人上李家相看李斯年。
綰華尖叫了一聲,不可思議地抓住韶華的手臂,眼神威脅地打量着她。“到底怎麼回事?”
韶華被她嚇了一跳,鬱悶地開口:“什麼怎麼回事?”她望了望四周,見旁邊有人向她們投來好奇的眼光,扭着身子,掙開綰華的手。
綰華警覺自己反應過度,假裝整理頭髮,緩了口氣,眼神還是沒放過韶華:“我是說,爲何忠義侯夫人會來相看二哥哥。”爲什麼周嫣都沒和她說過,難道忠義侯是滿意這門親事了?
雖然說不上不高心,可是她總覺得心裡彆扭,明明自己和周嫣纔是相識多年的好姐妹。可是周嫣卻似乎更喜歡和韶華待在一起,就連她相中李斯年這事,也是先和韶華說了,最後由韶華偷偷告知她。若不是韶華開口,只怕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周嫣原來喜歡李斯年。
因爲聽了綰華對周嫣和李斯年之間的不看好,韶華也省得觸黴頭,只是偷偷讓人把消息遞給周嫣。兩人遞了幾回信後,周嫣才告訴她,忠義侯夫人終於磨不過她,決定過來相看李斯年。
韶華對自家兄長還是頗有信心的,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前程有前程。雖說是個出身不高的嗣子,可是他前程無量啊!再說,他現在承了李卓嶽的香火,他生身父母是誰也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這不是很好嗎?嫣姐姐相中二哥哥,二哥哥也喜歡嫣姐姐。”韶華是真心爲周嫣和李斯年開心的。
特別是從周嫣字裡行間表達的意思來看,周嫣對李斯年可算是一見鍾情了。而李斯年雖嘴上不說,時不時也會過來打聽忠義侯府的消息,生怕好事難成。
看着綰華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韶華沉下心情,謹慎地問了一句:“三姐姐不高興?”
綰華搖頭,“沒什麼。”她心裡說不上爲何抑鬱,總像是有塊大石,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韶華被池塘裡的錦鯉吸引了目光,興奮地跑過去。綰華的視線追逐着她的身影,忽然有種莫名的愁緒,一時間有些明白錦華之前的惱火。似乎韶華終將會取代她曾在衆人心中的地位,真希望她當初沒回來,或者就在那場病中死掉算了。
發現自己有這種可怕的念頭,綰華緊張地揪住胸口,強迫自己清醒回理智。
“你們都過來,趕緊上香,然後要回去了。”淩氏對她們招呼道。
“好。”綰華立刻跑過去,她現在只想去佛前懺悔剛剛那邪惡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