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臣之中,登時議論聲嘈嘈響起。
齊煥就想起今日一早進宮去齊妃寢宮處取聖旨的那一幕,心頭狠狠一顫。
陶曄一看齊煥遲疑一瞬,立刻就道:“好啊,齊大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堂堂大理寺卿,竟然做出這樣穢亂宮闈忤逆不敬的事情來!”
“蕭禕,他是被陛下奪了皇子身份的人,怎麼?你就想憑着這麼一道聖旨,就讓他登基?拜託,搞搞清楚流程,蕭禕想要登基,得先恢復了皇子身份再談下一步!我堂堂萬里江山,總不能被一個白衣百姓給奪了吧!這與草莽造反,有何區別!”
“還有,你大晚上的,把蕭禕塞到齊妃的寢宮,是什麼意思?啊?你說說啊,什麼意思!”
齊煥一個愣怔過後,所有的恐懼都化作破釜沉舟的動力,理直氣壯道:“我手中的聖旨,就是陛下親手給我的,至於其他的,我不知道!”
陶曄冷笑,“我不知道?你以爲你一個我不知道就能解決一切?別妄圖用無知做擋箭牌!且不說這聖旨真僞,咱們現在單單說齊妃一事!”
齊煥下垂的手劇烈的抖動。
陶曄繼續,“齊大人作爲大理寺卿,最是清楚我朝律法,齊妃在陛下駕崩兩月之後,被人診斷出懷有一月身孕,這件事,齊大人認爲,該當何罪!別告訴我,這是夢魘懷孕啊!”
齊煥……
齊妃朝着齊煥喊叫,“父親,莫要被她們騙了,我沒有懷孕,沒有!我真的沒有,父親信我!”
齊煥深吸一口氣,“我女兒乃堂堂一品妃子,怎麼能容得你們玷污清白,這究竟是不是懷孕了,需要驗證了,在做決斷!”
蕭煜嘴角帶着譏誚,“你要如何驗證?難道齊御醫的醫術,不值得信任?”
齊煥低頭朝弟弟齊御醫看去,齊御醫早就如同一灘爛泥,根本毫無意識,雙目呆滯宛若被人抽了魂靈,齊煥心口一沉,擡頭看向蕭煜,“我要太醫院會診!”
他不相信,齊妃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可……今日早上的那一幕,卻又像是茅房的蒼蠅一樣,始終盤繞在他腦海,揮之不去。
蕭煜點頭,“只要你不怕事情鬧得大,會診也罷!但是一點,齊妃本人必須被帷幔隔起,所有太醫不得看到她,你不怕丟人,我們還怕呢!”
齊煥臉色倏忽一綠。
轉眼,蕭煜已經下令,命太醫院所有太醫齊聚金殿偏殿。
隔着一道帷幔,所有太醫排好隊,一個接一個的給齊妃診脈,等到所有人全部診斷完畢,除了齊妃繼續留在偏殿,餘下所有人,回到金殿覆命。
以太醫院院正爲代表,向蕭煜回稟,“殿下,此人身懷有孕,一月有餘!”
一句話落下,齊煥腳下一軟,連連向後跌撞數步才稍稍站穩。
擡眼間,就見太醫中,有一人眉頭緊蹙,目露驚疑,齊煥宛若垂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朝那人飛撲過去,一把抓了那太醫的領子,“是不是有話說,你是不是有話說!你是不是覺得有問題!”
形容癲狂,倒是把那御醫下了一跳。
“我,我是覺得那人的脈象,有點問題!”
齊煥聞言,頓時大笑,“蒼天有眼!”高呼一聲,一把扯了那太醫,直直將他拖到蕭煜對面,指着蕭煜,道:“告訴他,脈象有何問題!”
被齊妃有孕這一樁事情刺激的,齊煥幾乎喪失了全部理智。
蕭煜面容不變,嘴角噙着嘲蔑的笑,目光輕飄飄略過齊煥,看向那太醫,一臉洗耳恭聽。
一時間,整個金殿,靜默無聲。
那御醫狠狠吞了一口口水,道:“那人的脈象,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胎氣有些不穩,有流產的徵兆。”
他話一出,蕭煜忍不住,噗嗤一笑,“好了,你們下去吧!”吩咐一衆御醫。
齊煥一張臉,陰的黢黑。
待到御醫離開,陶曄立在齊煥身後,伸出食指朝着齊煥的後背捅了捅,“那個,大理寺卿,定罪吧!”
齊煥身子劇烈一抖,轉頭雙目噴火看向陶曄。
陶曄冷笑,“你若是不定罪,那我刑部可就插手了!”
“齊妃穢亂宮闈,論罪當誅!”齊煥咬牙切齒,一字一字,艱難的說出。
陶曄問道:“如何誅?”
齊煥道:“亂杖打死!”
“可誅九族?”
齊煥神情打顫,“此乃齊妃一人之爲,更何況,先皇纔去,新皇登基,不宜殺戮太重。”
陶曄扭頭就對蕭煜道:“殿下,齊妃一案,大理寺已經給出決斷,大理寺卿齊大人親自審理,結論爲:齊妃本人杖斃,齊家豁免!”
蕭煜一擡手,“立即執行!”
陶曄是刑部尚書,這執行一事,自然就是他刑部的事了,“遵命。”
癱在地上的齊御醫,頓時臉上緩出一點血色,呆滯的眼珠,轉了幾轉。
“好了,接下來,該輪到齊大人了,你說這聖旨是我父皇給你的,那麼,我父皇是何時給你的?”
齊妃的事,已經是無回天之力,此時,他要做的,只有竭力保全自己。
咬住牙根,挺了脊背,齊煥道:“三個月前!”
“也就是我父皇駕崩前的一個月?”
“沒錯!”
“那你是從何時開始尋找蕭禕的?”
“三個月前!”
“可有證據證人?”
齊煥……“沒有,此事是陛下親口囑託我一人的!”
“那總不會,也是你自己親自去尋找的蕭禕吧!”蕭煜一笑。
“當然不是!”齊煥道,心裡一陣打鼓,不明白蕭煜要做什麼。
“好,既然是別人去尋的蕭禕,那你派誰去的?”
齊煥……
他當然是派了他府中死士去的,可朝中明文規定,一切朝臣,不得擅自私養死士,違者按造反論處。
可……明文歸明文,實際上,大家誰的府裡沒有幾個死士,這也並非秘密,陛下活着的時候就知道,只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做理會罷了。
現在……蕭煜莫非是要拿這死士做文章?
齊煥心中千迴百轉,當然不能說是他府中死士所爲,深吸一口氣,道:“我府中有幾個機靈的小廝,派他們去的。”
“何人,何名?”蕭煜問道。
齊煥……說出死士的名字,一旦那死士被抓進來,萬一招出身份,正好給了蕭煜把柄,可若隨意編造名字,他做的這樁事機密,普通小廝又不知道,必定是一問三不知,豈不是漏了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