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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道臨與應昌培在城中的昇平橋頭分手,應昌培換車向東前往即將開張的舊院街聯合大商鋪,朱道臨向西返回紫竹園。
取代紫竹園總管史青陽爲朱道臨當車伕的年輕人姓楊,叫楊大鼎,豫南人,原是流民護衛隊中的小頭目,今年只有二十四歲,長相威武身材敦實,兩隻手臂又壯又長,一身家傳武藝頗爲出色,擅長刀法和騎射,還是個技藝高超的車把式,由於數月來聰明勤奮,做事積極主動,逐漸受到玄青道長等人的器重,終於在去年下元節紫陽觀舉行的儀式上,與其他三名錶現優異的護衛隊員一起,正式拜入玄方道長門下,成了朱道臨的同門師弟。
楊大鼎和他的老母親、體弱的妻子和兩個五歲的雙胞胎兒子、妹妹和妹夫一家三口,均是第一批逃難而來便獲得紫陽觀接納的幸運者,也是第一批皈依道教的虔誠信徒,成爲朱道臨的車伕後,他的家人遷入了虎山下剛落成的西院,住進寬敞明亮的磚瓦小樓,與媚丫頭的叔叔顧三才一家六口做鄰居,一同成爲朱道臨的管家和親隨。
馬車進入紫竹院,來到西跨院門前停下,朱道臨對楊大鼎吩咐道:“車上的三箱禮物分別是茶葉、大鏡子和座鐘,小心些,趕車不要太快,到了嚴老爺子府上替我告個歉,說我事務繁忙,改天定會登門拜訪。”
“若是嚴家少爺在家,轉告他元宵節下午來西跨院喝酒,晚上一同去秦淮河賞燈,記住了嗎?”
“記住了,師兄放心,小弟會小心駕車的。”
楊大鼎恭敬地答應下來,略微整理腰間巴掌寬的牛皮帶,隨手壓住腰間朱道臨贈送的寶刀,敏捷地登上馬車調轉車頭。
玉虎想了想,對朱道臨說聲“我陪大鼎一起去”便疾步趕上。縱身一跳坐到楊大鼎身邊的長凳上。
朱道臨知道玉虎不想打擾自己與久別的內人相見,望了一眼不遠處大樹下的兩個陌生人便轉身進入院門,剛走兩步就看到前方向自己彎腰施禮的老史和二十幾名家僕。
朱道臨心中涌起陣陣暖意,感覺西跨院有點兒家的味道了。他笑了笑和氣地吩咐道:“不用多禮,都回去吧,這回給大家帶來些小禮物,晚飯後再讓老史分給大家,散了吧。”
家僕們歡歡喜喜散去。朱道臨上前拉過老史粗糙的大手用力一握:“辛苦了老史!不到一個月義學開學,兩座工坊連同1500工匠學徒也都準備就緒,百人護衛隊有模有樣,整個紫竹園裡裡外外,井然有序,非常了不起,我剛回來兩位師伯就向我誇獎你,對你老史的能力讚不絕口啊!”
史青陽樂不可支地說道:“全靠趙大人三天兩頭過來幫忙指點,否則小的肚子裡這點兒墨水可不夠用。西跨院有兩位少奶奶管着呢,除了派人採買之外。其餘繁雜事務幾乎不用小的操心,如果再幹不好,豈不辜負了東家?哈哈!”
朱道臨笑了笑,轉過身指向院子外面大樹下的兩個陌生人:“那兩個書生打扮的人怎麼回事?”
“怎麼還來?”
老史看了一眼遠處的樹下就惱火,剛要出去就被朱道臨拉住,他連忙轉過身低聲稟報:“是蘇州那位姓周的狀元翁派來要人的家僕,早上來過一次,小的接到急報把他們勸走了,沒想到又來了,真是莫名其妙!東家你別管。小的立刻出去把他們轟走!”
“別急,他們想要什麼人?”朱道臨已經猜到怎麼回事,但是還想問清楚一些。
老史更惱火了:“他們說如是丫頭早就許給狀元翁做小妾,按約定。春節一過就得接回蘇州,開始小的看到他們拿出辭官歸隱的蘇州周老狀元名刺,還不敢大聲呵斥他們,和和氣氣地請他們在門房稍坐,完了小的去東跨院學堂找徐大家,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惱火不已……”
“哪怕如是丫頭不是東家疼愛的姑娘。是個普普通通的丫頭,這種無憑無據的事情也不能算數!他姓周的一個六十好幾的糟老頭子了,怎麼還要做這等禍害人的事情,於是小的就把來人轟走,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敢來,門房老秦也不知怎麼就把他們放進來了。”
“把人趕出去之後,發給老秦三個月工錢,讓他捲鋪蓋滾蛋!”臉色陰沉的朱道臨扔下句話轉身進入院子。
“是,小的一定照辦。”
老史被朱道臨的怒氣嚇着了,在他記憶中,自己的東家對每個下人都很關照,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哪怕打架也沒見這麼惱火過,一定是非常生氣了!
當下老史不敢怠慢,立即招招手叫來幾個護衛一起出去,把大樹底下兩名周家僕人連推帶打轟出紫竹園。
正堂裡,朱道臨強忍心中怒火,扶起盈盈致禮的未婚妻夏玉穎和愛妾裴如煙:“自家人這麼多禮幹什麼?進去吧,進屋再說……徐拂你愣着幹什麼?把柳丫頭和媚丫頭一起帶進去,這麼長時間不見怪想的,今晚要好好喝一杯慶賀慶賀,都別苦着個臉,天塌不下來。”
守在一旁的家僕人連忙跑向後屋張羅酒席,朱道臨擁着一羣美人進入東偏房,拉過雙眼哭得紅腫的柳如是,在她白嫩嫩的臉蛋上狠狠親一下,故意發出“波”的一聲巨響,把自己的女人們全逗笑了,如是丫頭害羞地跑到徐拂身邊,把腦袋埋進徐拂背後露出開心的笑容。
“那些樂器收到了嗎?”朱道臨來到茶几前坐下。
徐拂含笑點頭:“午時剛過馬車就送進東跨院,九十八件精心包裝的樂器剛卸下,所有孩子和老樂師們都圍攏上去,打開後高興得不得了,素來珍愛樂器的老樂師們生怕孩子們毛躁,都給趕到一邊去看着,這才小心翼翼地一件件取出來擺成三排。”
“可惜當時的情景你沒看到,不但孩子們驚喜歡呼,老教習們也激動不已,都說能用上這麼好的樂器,這輩子值了!有了這批千金難尋的樂器。恐怕秦淮兩岸的姐妹們很快要給你添麻煩了。”
朱道臨滿意地笑了:“喜歡就好,其實金陵城裡的匠人中,有不少製作樂器的高手,缺的只是沒有好材料罷了。這次去天樞閣事務繁多太過匆忙,下次吧,下次我想辦法多帶些琴絃和百十套製造樂器的好工具回來,送給常年製造樂器的那些樂戶,以後就不再需要從千里之外帶回樂器了。樂戶們還能讓憑手藝多賺點養家餬口的銀錢。”
徐拂立即向朱道臨深施一禮:“奴家代所有的樂戶謝過公子!”
朱道臨擺擺手,看到媚丫頭和柳丫頭也跟着行禮便樂了:“你們兩個丫頭跟着湊什麼熱鬧?難道也想謝謝我過把癮?”
滿堂頓時笑聲一片,素來穩重的夏玉穎也笑得花枝招展的,所有沉悶與擔憂,瞬間被陣陣笑聲衝散。
西跨院裡笑聲朗朗的時候,位於國子監南面的蓮花坊周家花園裡一片緊張,從蘇州趕來準備迎娶小妾並藉機觀賞元宵花燈的周老狀元,沒聽完下人的稟報就已氣得滿臉通紅,跪在他面前鼻青臉腫的兩位僕人一邊哭訴,一邊擦淚。周圍六名衣袍鮮亮的文人雅士個個滿臉義憤,恨不得現在就衝到紫竹園去,把那個憑藉一手琴技沽名釣譽的野道士揪出來論理。
“啪咣”一聲脆響,滿堂驚悚,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緊張地看向氣得渾身發抖的家主和尊敬師長,生怕他氣血攻心之下背過氣去。
可憐的周老狀元摔完杯子,接着就老臉紫脹,白鬚顫抖,搖搖晃晃罵出句“豎子竟敢欺我”便倒下。周邊子弟驚呼連聲齊衝上前,搶在周老狀元倒下之前扶住他衰老的身軀。
唯獨慕名前來拜訪的兵部右侍郎侯恂之子侯方域沒上去,他望着地上破碎瓷片和鐵觀音茶葉暗叫可惜,如今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半兩蜚聲金陵城的鐵觀音啊!
侯方域同樣對區區一位道士能在短短時日名聲鵲起而深感不滿。但沒有周老狀元和他的子侄弟子那麼氣憤,他今天是跟隨周老狀元的師侄、復社創始人之一的吳昌時前來拜訪儒林前輩的,並不喜歡看到六十好幾的周老前輩一而再再而三地幹老牛吃嫩草的事情。
儘管這種老牛吃嫩草的行爲往往會博得大明士林一片喝彩,贊之爲風流倜儻老當益壯,但是在年輕文人心裡,這種做法卻是暴斂天物。
可不管怎麼想。周老狀元畢竟是享譽大明天下的儒林前輩,被一個憑一手琴技招蜂惹蝶的野道士氣成這樣,侯方域少不得要擠進去安慰一番,說幾句同仇敵愾的話。
周老狀元在一幫子侄弟子前抹胸後捶背連帶聲聲呼喚下,終於咳出口濃痰,咯咯幾聲才把氣順過來,接着就被七手八腳攙扶到太師椅上坐着,又是遞水又是捶背忙的不亦樂乎。
怒憤填膺的吳昌時終於騰出手來,咬着腮幫狠狠吼出一句:“諸位師兄師弟,朝宗賢弟,某家決定明日一早親自前往紫竹園,倒要看看,那依靠旁門左道和販巧之物起家的野道士,敢不敢把我吳昌時也打出紫竹園!”
“同去!”
“同去——”
聲聲憤慨的附和之後,侯方域甩開大袖上前一大步,非常優雅地向太師椅上緩過氣來的周老狀元合手致禮:“前輩放心,明日小子也與諸位師兄一起前往紫竹園,定要爲前輩討回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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