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帶兵順着漢水而下到達漢口,渡江到武昌拜見新任東南督師堵胤錫。
從官職上二人是上下級的關係,堵胤錫這個東南督師正好是鄭森這個福建巡撫的頂頭上司。
從功名來說,堵胤錫是正經的二甲進士出身,要比鄭森這個監生顯赫的多。若不是到了亂世,憑鄭森監生的身份,想做到巡撫這樣的高官絕無可能。
而且,鄭森所部三萬多將士,從襄陽過來攜帶的糧食已經吃光,還要堵胤錫接濟。
所以,剛到漢口,鄭森立即渡江拜見。
鄭森帶部來的如此快,出乎了堵胤錫的預料,因爲他的湖廣兵還未完成集結。
向鄭森回禮之後,堵胤錫欣慰的道:“朱大人來的好快啊。”
鄭森被賜國姓的消息堵胤錫已經知道,對這個年輕人絲毫不敢小覷。且不說鄭森國姓爺的身份,鄭森這兩年的戰績也讓堵胤錫不敢小視,更何況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鄭家在福建的影響非常之大,一切都需要鄭森這個地頭蛇的配合。所以堵胤錫對鄭森態度十分和藹。
鄭森恭順道:“朝廷軍情如火,成功不敢稍有懈怠,遂帶軍星夜而來。”
堵胤錫嘆道:“形勢確實緊急,本督剛剛接到朝廷消息,艾能奇叛軍已經突破了仙霞關,從福建殺入了浙江。”
鄭森聞言大驚:“怎麼會如此之快?從艾能奇帶兵復叛到現在還不足兩個月時間吧?”
堵胤錫點點頭:“從艾能奇降軍叛亂那日算起,到現在也就五十日時間。”
五十日時間!鄭森不由得想起三叔鄭芝豹派人給自己送的信,想起三叔對自己提起的父親對叛軍的猜疑。基本被剿滅的艾能奇部被招撫時本就沒剩下多少人,即便死灰復燃,憑流賊的實力如何能夠捲起這麼大的聲勢,這背後必然有着龐大的勢力在推動。也許,父親的猜測是真的!
“怎麼了?”見鄭森面露異色,堵胤錫連忙問道,“朱大人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問題?”
鄭森點點頭:“成功心中確實有些疑惑。”說着便把鄭芝豹給自己信的內容向堵胤錫簡要講了。
“據先父生前交代,叛軍的戰力強悍至極,擁有遠超過官兵的強大火器,根本不是流民組成的叛軍所能擁有。先父猜測,叛軍背後有着龐大的勢力支持。”
既然以後要和堵胤錫並肩作戰,事情的真相就要告訴堵胤錫,這樣才能更好地合作。
堵胤錫聞言神色頓時沉重了起來,他能夠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於是便沉聲問道:“鄭總兵生前有沒有說,叛軍背後是那股勢力在支持?”
鄭森猶豫着,終於艱難的道:“據先父猜測,應該是東番島上的軍隊,假冒叛軍作亂。”
堵胤錫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東番島堵胤錫自然知道,那可是齊王陳越的封藩之地!若是東番島上的軍隊參與了叛軍之亂,那是不是意味着齊王陳越有着謀逆之舉?
事情真的越來越嚴重了,這一刻,堵胤錫心中無比的沉重。
齊王陳越在大明的名聲天下無人不曉,其戰功顯赫被視爲大明的軍神,陳家父子忠義的名聲天下皆知,齊王陳越和監國公主的事情更是世人皆知。
若說齊王會叛亂,天下人恐怕大半不信,便是堵胤錫也無法接受。
可是,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恐怕齊王叛亂也不是不能理解。齊王陳越驅逐躂虜立下了不世之功,便是陛下也不得不裂土相酬,可大明沒有裂土分封的先例,於是陛下想出了封藩長城以外的主意,把長城以北的廣漠地盤悉數封給齊王做藩國。
可是,長城以北都是不毛之地、荒蠻之所,這樣的土地再多要了又有何用?齊王陳越估計因爲這個才心生不滿,所以才做出了叛逆之舉。
幾乎一瞬間,堵胤錫便腦補出了福建叛亂的前因後果,然後心中不由得深深嘆息。
剛接到聖旨被委任爲東南督師之時,堵胤錫還躊躇滿志,可是現在他心中生出了無力感。若是叛亂背後是齊王在支持,自己又如何是齊王的對手?
看着堵胤錫臉色變幻,鄭森自然能夠猜出他現在心中所想,齊王的強大深深印在每一個人心中,別說堵胤錫,便是鄭森自己都很是恐懼。
“堵大人,成功和叛軍有着殺父之仇,覆家之恨,別說只是齊王暗中支持的叛軍,哪怕齊王自己舉兵叛明,成功也誓與之決戰到底。督師大人您卻不同,畢竟齊王實力太過龐大,便是咱們兩個加起來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堵大人,若是您要退縮的話,成功能夠理解。”鄭森以退爲進,故意激道。
堵胤錫聞言臉色一變:“汝說的什麼話?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等受聖人教誨豈能做那等不忠不義之事?齊王固然勢大,我等便是不能勝之,唯有捨身一死報效君王,豈能退縮?”
鄭森連忙道歉:“是下官失言了,堵大人之風骨天下皆知。”
堵胤錫不悅的擺了擺手,示意翻過這一頁。
仔細想了想,鄭森覺得有必要消除堵胤錫心中的恐懼感,如此纔有獲勝的希望。
“其實下官以爲,齊王他不會公然謀反。畢竟齊王他要顧忌到自己名聲,不會願意落一個亂臣賊子的罵名。
齊王之所以背後支持叛軍,不過是爲了和陛下添堵罷了。
原本公主監國,齊王統帥天下的軍隊,這大明便是齊王和監國公主夫婦的,齊王和公主的兒子將是大明下一代的皇帝,齊王根本沒必要造反。
可是陛下的復出打亂了這一切,監國公主的權力被陛下收回,已經讓齊王他生出了危機感,也許,陛下不會把皇位傳給監國公主!
所以,齊王才搞出這樣一場叛亂來,好讓陛下知道,這天下已經不是他能夠掌控,好逼迫陛下確立監國公主的繼承人資格。
堵大人,只要齊王他不公然叛亂,對咱們來說事情便有可爲。畢竟齊王的武力雖強,其軍隊卻遠在北方,咱們面對的只是叛軍而已,剿滅之並非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