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軍隊人數,西軍是明軍三倍之多;論作戰的經驗戰鬥力,征戰多年轉戰數省的西軍更在剛拼湊成軍不久的明軍之上;論將領的作戰經驗,馮雙禮是西軍中有名的悍將,從伙伕兵做起跟着張獻忠沙場廝殺十多年,而閻應元兩月前不過是一個小吏,剛剛經歷戰場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劉能當兵雖然有兩年多,大部分時間卻是作爲夜不收哨探,後來更是成爲敵情司首領,並非領兵作戰的人選。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西軍實力都要強過明軍許多,可偏偏戰場上主動進攻的卻是人數少、戰力差、將領沒什麼經驗的明軍。
而不知出於什麼考慮,馮雙禮竟擺出了一副防守的架勢,任憑明軍來攻。
西軍擺成防守陣型不動,閻應元指揮着明軍曾攻擊隊形向着西軍緩緩逼近,弓箭手火銃手不時停下腳步往賊軍陣列射出連綿的箭雨。而西軍中的弓箭手也對逼近的明軍開弓放箭。
雙方箭來矢往,火銃陣陣,雙方各有士兵不斷栽倒在地。閻應元倉促成軍未久,手下只有弓箭火銃,並沒有什麼大炮,馮雙禮軍中的火炮卻都被調往九江參加攻城,所以雙方接觸戰前弓箭射擊的雖然熱鬧,卻雙方都無太大傷亡。
就這樣相互對射,明軍緩緩向着西軍陣列逼去,雙方最後距離達到面對面槍尖碰到槍尖的程度。按照慣例,接下來必然是猛烈的交戰,雙方短兵相接展開一場殘酷的廝殺,直到一方堅持不住後退爲止。
陣中央的馮雙禮看着己方厚實的防線,相信明軍絕對無法攻破,而當明軍力竭之事,便是順軍全軍出擊一舉擊潰明軍的時刻。
然而明軍的“五雷大法”什麼時候纔會用出?馮雙禮當然不信明軍會什麼五雷大法,他始終認爲不過是一些厲害的火器,己方潰兵惶恐之餘誇大其詞罷了,和明軍交戰這麼多年,什麼稀奇古怪的火器馮雙禮沒有見過?
也許明軍這次的火器比較厲害一些,但也絕對無法左右戰局,對此馮雙禮深信不疑!
不過出於謹慎期間,他才列出了防守陣列,害怕明軍突然使出那種火器措不及防引發潰敗。
就在馮雙禮殷切“期盼”中,明軍的火器終於使出了,就見快要短兵相接廝殺前,一溜兒的圓黑點突然從明軍陣列稍後部位扔出,越過了排頭的明軍鋒線,恰好扔到西軍前幾排盾牌手之後,然後便是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
整個爆炸響成一片,恍若天上的雷霆一般,整個陣地上方硝煙瀰漫,馮雙禮根本無法看清發生了什麼。
這就是明軍的“五雷大法”嗎?馮雙禮頓時驚駭無比,從連續的爆炸聲判斷,至少幾百乃至上千的連環爆炸才能造成這麼大的動靜!彷彿數百上千門火炮同時開火一般,威力驚天動地駭人聽聞。
雖然視線爲硝煙遮擋,馮雙禮卻能猜測出來,硝煙中己方士兵必然傷亡慘重!
不禁馮雙禮震駭,整個西營陣列中所有士兵同樣震駭。因爲馮雙禮部一直駐守臨江府,並未經歷九江城下的炮戰,對明軍的火器還停留在以往和己方水平差不多的時候,根本不知道現在的明軍已經今非昔比。
拿閻應元部來說,若無劉能帶來的數千枚手雷,其戰力和以往明軍沒什麼兩樣,可有了這數千枚手雷,一切都和以往全然不同。
當雙方排着整齊的隊形正在交戰時,突然幾十枚上百枚手雷扔到對方陣列中,炸死炸傷數十上百的士兵,絕對能改變一場戰鬥的結果。而對於這個時代的士兵來說,沒有什麼見識都很愚昧,往往會把自己不瞭解的東西歸爲鬼神之類,比如明軍攻打臨江府時第一次使用手雷,很多賊兵沒有見過這種東西,竟然以爲是明軍召喚的雷霆。
而這種意識隨着潰兵在馮雙禮軍中迅速擴散,當明軍又一次扔出上千枚手雷時,看着彷彿雷霆一般劇烈的爆炸聲,見明軍揚手便是雷霆爆炸,很多西軍士兵嚇得魂飛魄散,根本不相信這是馮雙禮一開始宣傳的什麼厲害的火器,火銃火炮他們見過不少,哪裡有這麼厲害的火器?
於是,等硝煙散去,看着己方那被炸的七零八落的陣線,看着己方滿地的屍體以及還在慘嚎的傷員,看着明軍吶喊着衝殺過來,擡手便有雷霆在己方陣列中爆炸,很多賊兵頓時便崩潰了,扔下武器哭着喊着狂逃,有的乾脆跪着地上舉手投降。
上千枚手雷的連環爆炸,也就炸死西軍前排一兩千人而已,而造成的卻是整個西軍陣列一片恐慌潰亂,這種效果絕對超出閻應元和劉能的預料之外。
這個時候自然要痛打落水狗,也不待閻應元的命令,前線各級軍官便吶喊着帶着手下往賊軍陣列猛衝,然後便見整個賊軍防線彷彿沙土壘成的城牆一般,轟然倒塌,所有西賊都在狂逃,無數的士兵丟下武器跪地投降。
三萬人的龐大陣列砰然間潰散,戰敗來得如此迅速,馮雙禮直看的目瞪口呆,呆若木雞。
“都督,咱們快逃吧!”親兵們護着馮雙禮掉頭就逃,一路砍殺衝出潰兵陣列,也不顧方向往西南逃跑。
馮雙禮呆呆的抱着馬脖子狂奔,所過之處到處都是己方驚慌潰亂的士兵,此刻他腦袋一直在思考,難道明軍真的會“五雷大法”不成?他們扔出的到底是什麼?
勝利來的如此之容易,彷彿只是扔出了上千枚手雷,然後數萬賊軍呼啦一下就那樣潰敗了,逃跑了,哭着喊着投降了,這種勝利超出了所有明軍官兵的想象。
“想不到賊軍戰鬥力如此之差!”劉能張口結舌的道,若是所有賊軍都是這樣的話,便是正面和賊軍作戰,憑藉九江的數萬大軍說不定也能贏,國公爺戰法是否太保守了一些?劉能暗暗想到。
“不是賊軍戰鬥力差,實在是他們受到咱們兩路夾攻,後路斷絕、糧草匱乏、軍心盡失,這才敗的如此容易。”閻應元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