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可成原是劉澤清手下的一員部將,劉澤清被滿清控制起來押到北京後,劉可成所部也沒得到重用,被冷藏起來,並一再裁減兵員,餉銀日益減少,就連伙食都是飢一頓飽一頓,一直到江南抗清大潮迭起,劉可成和守泰州的劉大郎一樣,才時來運轉,並被調來守護江寧。
劉澤清所部還是習慣於明軍時那樣的劫掠成性,因此覺得在南京過得可真是苦日子,除了成天呆在軍營裡,不敢到外面街道上溜達,因爲一溜達,那些打架鬥毆、劫掠財物、欺男霸女的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此時的滿清軍紀非常嚴格,哪裡會允許他們在滿清自己治下的後花園地盤上亂來,沒幾天時間,便有幾十人被八旗主子斬首示衆,連劉可成等將領都受到了多鐸的訓誡。
在南京沒有幾天安穩日子,劉可成便接到豫親王多鐸的命令,要他立即前往常州府鎮壓江陰民變。
聽說了這個命令,劉可成部五千多人上下一片歡騰,以爲這樣就可以出去大開殺戒,並撈個盤滿鉢滿,專心做個富家翁得了,以後不再幹這個鳥苦差。
與部下的想法不同,劉可成不這樣認爲,在劉澤清生死不明的情況下,他覺得這是他在滿清主子那裡的一個機會,也許這是最後一個機會了。
劉澤清所部在明軍時代從來不愁沒有糧食後勤輜重的,因爲他們去到哪裡就劫掠到哪裡,但這次不一樣,誰知道八旗老爺高不高興你隨便劫掠他們的奴才家產呢。因此,在一開始出發時,劉可成的準備工作就做得非常充足,爲了準備糧食、兵器、車輛、船隻,跑來跑去,去滿清管後勤輜重的八旗老爺那裡,送禮作揖跪地求爺爺求奶奶,一直忙到出發時間還在求着人。
經過劉可成的一番努力,兵器基本齊備,糧食也準備了一個月的,車輛也算充足,但是運輸的船隻,那沒有,因爲八旗老爺的屁股只能坐馬,對在水面上晃盪令人頭暈的船隻不大感興趣,有一些船隻也都用於運送在南京及各地繳獲得到的物資去北京了,劉可成部五千人只能走陸路去常州了。
按照劉澤清所部以往的經驗,大隊人馬開拔,一天最多隻能走四十里,但劉可成立功心切,竟然強行要部屬前進的速度提高到每天走七八十里,讓這些在明軍裡就偷懶耍滑慣了的老爺兵們叫苦連天。
在這中古時代,軍隊要帶着兵器拖着輜重,單靠兩雙腳走了,一路上要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擺渡,一天能走七八十里,算是高速了。三國時期的司馬懿出動騎兵襲擊大破孟達,八天時間走了一千二百里,被歷代兵家稱之爲神速的戰例了,明末清初與三國時期的道路狀況其實沒什麼兩樣,而司馬懿的是騎兵,劉可成的都是步兵,一天走七八十里也算是超水平發揮了。
第一天,所有劉可成部下的士兵都盼望着快點到目的地,好大撈一番,補償投降滿清以來的所有損失,因此拼命地趕路,還真的走了近八十里。
第二天,很多人腳底起了水泡,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有人心裡開始打起了鬼主意了,中暑的、肚子痛的清兵有好幾十人。
第三天,終於有人忍不住了,隨便找了個什麼生病的藉口,癱倒在路邊,等大隊遠去,便跳起來跑進草叢中,開始了自生自滅的逃兵生涯了。當天夜裡,更多的士兵離開營地隱進黑暗中做了逃兵。
第四天清晨點卯,劉可成發現五千多人的隊伍,竟然變成了四千八百人了,昨天有兩百多人做了逃兵。
劉可成知道此時不能太心急,如果繼續用強,那會適得其反,說不定到了常州,自己的部屬會跑掉一大半呢,只好放慢了行軍的速度,當天才走了不到四十里,到點卯時發現還好,逃兵比昨日少多了,只有四五十人當了逃兵。
南京到常州大約三百多里路,劉可成部走了六天,士兵逃跑了三百多人,第六天天黑時分,總算到了常州三十多裡外的地方,只要渡過運河便可以進入常州了。
劉可成本想一口氣連夜走完這四十里路,進入常州城歇息,但是,部下們卻唉聲嘆氣說累死了,還有一個原因是在運河邊上的渡口找不到足夠的船隻將幾千人渡過河去,平時都在渡口擺渡的船工和船隻不知道都跑到那裡去了。
劉可成見慣了他在劉澤清屬下的大隊人馬一過來,便雞犬不寧的,百姓都躲藏起來,因此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
有部下提議,要立即派人到常州府裡,要常州府派出船隻接應。
劉可成見既然要安營紮寨了,便拒絕了這個建議,他的頂頭上司劉澤清現在估計是自身難保了,靠山沒了,他劉可成以後要靠自己了,從現在起,不能得罪太多人了,他不想給常州知府留下一個很壞的擾民印象,並因此在文官系統裡留下很壞的惡名,他暗暗決定明日自己要親自去拜訪常州知府。在劉澤清大帥麾下時,他劉可成何曾要這樣畢恭畢敬地對待這些鳥文官?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現在是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哪!
劉可成並不知道此時的常州城已經易手,他安排一邊紮營讓大隊人馬休息,一邊派出得力親兵沿運河蒐集船隻,以備明日渡河之用。劉可成這樣的安排,失去了一個提前發現常州已經易手的事情。
此時,楊光也帶領一羣參謀來到劉可成人馬紮營的運河對面,隱藏起來默默地觀察着清軍紮營和搜尋渡船。
楊光以爲清兵會派部分人馬過河進常州城聯繫當地官府,已做好了佈置,準備予以截殺過河的清兵,並已在運河對岸佈置了兵力,以防清兵發現有埋伏而連夜離開此地。
但這些精心的佈置因爲劉可成對於官場上的小心謹慎而完全失去作用。
其實,就算劉可成發現有埋伏,他也不會就此離去的,沒準劉可成還會高興起來,因爲立功的機會來了。區區幾個亂民還沒放得入劉可成的眼裡面去。
鐵血軍參謀部的參謀們都認爲這樣也好,鐵血軍雖然做好了截殺小股清兵的準備,但各部主力還在調動的途中,尚未全部進入伏擊陣地,清兵今晚不過河,正好給了鐵血軍充足的時間準備。
楊光與這些年輕的參謀們不同,他是穿越者,知道此時的江南清軍幾十萬大軍雲集,在長江以南蘇皖浙的侷促地帶內,到處都是清軍,所有的民衆起義佔據的城池,除了江陰有閻應元這個牛人的卓越組織能力支撐了幾十天外,基本上只要冒起頭幾天時間便被撲滅下去,如果鐵血軍成了出頭鳥,幾十萬無事可做的清軍一定會如同聞到屎臭味的蒼蠅一樣蜂擁而來的。
楊光處處告誡自己在作戰指揮時,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清軍的優勢兵力徹底合圍吃得連渣都沒有。鐵血軍在常州這裡殲滅這一股清軍,無異於在高空的懸繩上跳舞,一不小心便會掉下來粉身碎骨,鐵血軍這樣一支初成不久的武裝力量,是楊光安身立命、實現自己理想的資本,每戰必須慎之又慎,大規模的殲滅戰必須在一天之內打完,否則不得不放棄,而清兵在常州四十里外安營紮寨不是好事還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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