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小姐死了,可她的孩子呢?秋茵轉過身,抓住了古逸風的手,想到了孩子,雖然孩子保住了,可他必定不足月,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是個男孩兒,雖不足月,卻沒什麼不礙。”古逸風命令旁邊的士兵將孩子給古夫人看看。
士兵這才笨拙地將大衣的衣襟拉開了,他的懷中,一個光溜溜的嬰兒藏在了裡面,孩子好像不舒服,小腿費力地動了一下,發出了不算響亮的哭聲,哭聲之中帶着啞音,多麼可愛的孩子,秋茵熱淚盈眶。
“你不會抱,給我。”秋茵伸出了手,已經不顧腿的疼痛了,孩子不舒服纔會哭鬧,她生了兩個孩子,知道怎麼抱着孩子纔會給孩子安全感。
士兵將嬰兒給了秋茵,並將一件還算柔軟的衣服遞了過來,秋茵小心地將孩子包住,抱在了懷中,他張合了一下小嘴巴,繼續睡了,看着他,秋茵的心裡一陣陣心酸,可憐的孩子才生下來,就沒了媽媽,而他的父親,又是那樣一個不負責任的人。
“別怕,寶寶,有我呢。”
秋茵撫摸着孩子的小臉蛋兒,也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博霖和星月,剛纔所陷入的危險,差點也讓他們成了沒有媽媽的孩子。
“我看看腿。”
古逸風將秋茵扶坐在了破舊的凳子上,然後蹲在她的腿邊,掀開撕破的旗袍,他摸着秋茵沾滿鮮血的腿,手指幾乎不能移動了,目光有着隱忍的心痛。
“還行,不疼,真不疼。”
秋茵不想古逸風難過,撒謊說不疼,可他手指捏過的地方,痛楚難當。
古逸風面頰的肌肉堅硬,並不輕鬆,他摸着秋茵的腿骨,知道在宴會廳裡,秋茵騙了他,吊燈砸下來,導致夏二小姐的一條腿腿骨裂開,情況非常嚴重,必須固定治療。
“找幾塊細木板過來。”古逸風吩咐着士兵。
兩個東北軍的士兵拿着木板進來了,古逸風將秋茵的腿擦拭乾淨,然後撕了一些布條,將木板綁在了她的腿上,用力地勒緊,秋茵雖然一直忍着,還是疼得發出了聲音,袁德凱瞥目過來,但很快就將目光移開了。
“必須儘快治療,我們馬上離開膠州灣。”古逸風站了起來,說若耽擱了,這腿就完了。
“雅欣的孩子我帶走。”一直站在一邊哀悼妹妹的袁德凱突然開口了,他說他不能讓古逸風將孩子帶走。
“不行!”
不等古逸風說話,秋茵幾乎條件反射一般地喊了出來,她睜大了眼眸,神情帶着不安和憤怒,她想到了袁德凱曾經對博霖做的,他差點掐死了剛剛滿月的孩子,這個孩子還不足月,他要帶走做什麼,秋茵不信任他,因爲袁三小姐的死,袁德凱痛恨夏邑軍,對這個孩子有愛,也有恨。
秋茵這樣的反駁,讓袁德凱的臉色變得難看。
“這是我們袁家的孩子!”他瞪圓了眼睛。
“可也是我們夏家的孩子!”秋茵不甘示弱,不管大哥做了什麼,孩子的身體流着夏家的血,夏家有責任和衣服照顧這個孩子,讓他得到最貼心的親情,而在袁家,真怕孩子學了他們的派頭,成了袁德旺那樣仗勢欺人,無品無德的男人。
其實這樣的爭執也暴露了一個不可爭的事實,這個孩子屬於袁家和夏家,他將兩個仇恨深厚的家庭連接在了一起,袁德旺不能生育,袁德凱沒有結婚,他是袁家和夏家唯一的男丁,也成了必爭的孩子。
“無論如何這個孩子我一定要帶走。”袁德凱眉頭緊鎖,目光看着秋茵懷中的小傢伙,他的臉貼着秋茵的胸脯,似乎找了讓他可以安適的港灣,他還是那麼小,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袁德凱,你能給他什麼?家庭還是溫暖?如果你弟弟那個瘋子知道這是夏邑軍的孩子,孩子還會有活路的?我是不會將孩子給你的,袁雅欣雖然死了,可她也不希望孩子受到傷害。”
秋茵激憤地回擊着他,然後憐惜地將面頰貼在了寶寶的臉蛋兒上,小傢伙動了一下,小嘴微動着,雖然他還不能吃東西,但很快他就會餓了。
袁德凱上前一步,還想爭辯,古逸風卻伸出手臂攔住了他。
“你妹妹臨死的時候,要求將孩子交給她的婆婆,所以孩子你不能帶走。”
“交給那個女人?”袁德凱感到很吃驚,想不到妹妹竟然留了這樣的遺言,實在讓他百思不解。
“是,她希望孩子認祖歸宗,不能活得不明不白。”古逸風轉達了袁三小姐的意思。
“夏邑軍那個軟骨頭,他不配。”袁德凱鄙夷地哼了一聲。
古逸風可不管什麼配不配,他答應袁三小姐的就一定要辦到,夏邑軍現在的狀況,也不可能回到安城夏家,孩子留在安城也許更好,夏家的二太太不會慢待了自己的孫子。
說完這些,古逸風不再理會袁德凱的憤怒,綁好了秋茵的腿,俯身將秋茵連同孩子一起抱了起來,轉身向門外走去。
袁德凱的拳頭握得咯咯直響,他很想攔住古逸風,將孩子搶回來,但妹妹的臨終交代他又不得不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古逸風和夏二小姐帶着孩子離開了板房。
秋茵不知道袁德凱會怎麼安置袁三小姐的屍體,也許會埋葬在膠州灣,也可能帶回北京城,可不管埋在哪裡,那個女人都死不瞑目。
汽車在車道上行駛着,古逸風很擔心秋茵的腿,可附近沒有藥店,情況有點危機。
“再找找。”古逸風皺起了眉頭,衝着士兵怒喊着,說一個藥店都找不到嗎?士兵說膠州灣的中國人已經很少了,唯一的一個藥店也受到了日本人的控制,僞東北軍這樣一鬧,藥店大門關閉,拿不到藥了。
秋茵抱着孩子,伸手拍着古逸風的肩膀,什麼都是命,強求不得,一條腿不行了,還能怎樣,至少夏二小姐還活着,孩子也活着。
“你會有事的,我保證。”古逸風握着秋茵的手,只要不感染就還有希望,他急需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