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有兩座超大油礦的情報,迅速傳到日本軍部。
海軍方面得知消息以後,果然以此爲藉口,吵着應該早日實行“南進”策略。陸軍則堅決不同意,認爲“南進”會招惹歐美列強,“北進”佔領遠東纔是正途,因爲蘇聯在國際上孤立無援,英美法等國家很樂意看到日本找蘇聯的麻煩。
日本陸軍和海軍的分歧由來已久,陸、海軍大臣吵架幾乎成爲日常。
吵是吵不出什麼結果的,最後雙方決定先派人去秘密勘探,以確定間諜發回來的情報是否屬實。如果印尼確實有超大型油礦,那可以先悄悄的購買土地,做一些前期的開採準備工作。
可是,想要依靠純商業的手段佔下兩座大型油礦,那是不可能的,因爲油田面積太大了。日本人只要稍微做得過火,必然引起荷蘭殖民政府的注意,到時候英國肯定也要進來分一杯羹。
日本軍部派出地質勘探人員,花費巨資,耗時一年半的時間,終於確定情報基本屬實。他們利用傳統的“容積法”,推算出兩座油礦都有數億萬噸的儲量,頓時把軍部那幫人刺激得眼紅難耐。
日本最缺的就是戰略資源,二戰時期進攻東南亞和偷襲珍珠港,都是因爲資源問題引起的。更何況,印尼除了石油以外,還有橡膠產量也非常恐怖,能在全世界排進前三。
日本內閣也漸漸得知消息,提出應該和荷蘭殖民政府合作開採。軍部卻堅決反對,說這隻會便宜了英國人和荷蘭人,他們給出的計劃是支持印尼的民間獨立組織,如果時機成熟,甚至可以幫助印尼人建國。
這個計劃實在是異想天開,但日本軍部那幫人腦洞一向很大,要知道,他們“大陸政策”的終極目標可是稱霸歐亞大陸。
當然,日本軍人就算再瘋狂,那也得有個限度。在希特勒吊打英法兩國之前,日本是不敢輕易染指東南亞的,否則必然引來全世界的圍攻。
這些都是後話,日本軍部在確定油礦情報後,更加肯定了“共濟會”的存在,並且周赫煊還是“共濟會”在亞洲的重要人物。廖雅泉的間諜任務被提升至最高級別,任何人都不得妨礙該任務,周赫煊的生命安全也必須保證。
……
就在婉容和廖雅泉安心養胎時,天津市長周龍光突然上門拜訪,而且還是來尋求幫助的。
“周先生,鄙人冒昧來訪,還請海涵!”周龍光非常客氣地說。
周赫煊笑道:“哪裡,哪裡,本該我去拜訪周市長才對。”
周龍光沒話找話說:“周先生的三樂堂寓意深遠,放眼整個天津,只有任公的飲冰室可以比肩。”
“哈哈,周市長客氣了,有什麼話直說吧。”周赫煊好笑道。
周龍光突然收起笑容,愁眉苦臉地說:“周先生,實不相瞞。天津市長這個職務,真是一座火坑啊,屁股都快給我烤焦了。”
周赫煊問:“有什麼難事嗎?”
周龍光道:“還不是電車漲價的事,都已經釀成外交事件了。兄弟也是沒有辦法,纔來請周先生出馬,希望您能跟比利時駐津總領事談談。”
“我跟比利時領事不熟,恐怕幫不上忙。”周赫煊婉拒道。
周龍光急切地說:“幫得上的,周先生名揚海外,各國領事都對你敬服有加。希望周先生爲了天津百姓,屈尊跟比利時領事協商交流。”
周赫煊臉上浮出嘲諷的笑容,果然不愧是未來的漢奸啊,區區一個比利時就把他嚇住了。周赫煊說道:“比利時,歐陸小國也,周市長只要態度強硬,他們早晚會退讓的。”
“不可,不可,”周龍光連連搖頭,“比利時乃是友邦,如今中國外交困頓,還是不要再橫生事端的好。”
周赫煊無奈地說:“既然周市長想請,那我也不好拒絕,明天就請比利時領事吃飯。至於能不能談成,我不敢保證,也沒有辦法保證。”
周龍光連忙致謝道:“多謝周先生幫忙!”
兩人又聊了一堆廢話,周龍光才起身告辭。周赫煊假模假樣地把這人送出門,看着對方的背影鄙視道:“真是窩囊廢,連褚玉璞都不如!”
如今國黨的組織體系全面模仿蘇共,但只學到些皮面功夫,完全沒有蘇共的組織力和凝聚力。
一旦涉及對外商業糾紛,往往是當地國黨黨部和政府同時出面。國黨標榜自己代表人民利益,又不敢得罪外國企業,遇到糾紛就想着兩面討好,結果自然是兩邊都不討好。
就拿去年的上海三友實業社勞資糾紛來說,堂堂的上海市政府和國黨上海黨部,居然連普通的勞資糾紛都無法解決,最後還是請出杜月笙才把事情搞定。
所以說,有研究者把國黨稱爲“弱勢獨裁政黨”,因爲它有獨裁之心,卻無獨裁之力。
這次的天津電車漲價風波,已經鬧了差不多兩個月。從一個普通外企漲價事件,演變爲驚動河北省政府、天津市政府和比利時駐津總領事的外交事件。
起因是去年日本人在天津搞暴亂,搞得天津人心惶惶,頗有些百業凋零的跡象。天津電車點燈公司因爲業務減少,以及暴亂期間的電車停運,想要靠漲價來彌補公司損失。
這就引起了市民的不滿,緊接着天津各行會和總商會也捲進來。國黨天津黨部趁機插手,想要通過解決糾紛,擴大自己在天津政商界的影響力,結果把事情越來越大。
國黨天津黨部的立場完全沒有問題,他們是站在人民羣衆那邊的,但具體做法就有欠考慮了。在勒令電車公司恢復原價無果的情況下,國黨天津黨部居然組建糾察隊,到處宣傳所謂的“愛國精神”,並在每個電車站呼籲羣衆原價購買車票,甚至有激進者號召不買票白坐車。
天津很多市民響應愛國號召,因爲天津電車電燈公司本就不得民心。這家比利時的公司,不但壟斷了天津的電燈、電車業務,而且還是天津最大銅元兌換商——乘車必須使用銅板。
由於銅元過多,天津電燈電車公司居然偷偷把中國銅元賣給日本人,運到日本國內熔鑄成銅塊,用來製造槍炮等軍事產品。這件事曝光以後,引起天津市民的強烈反對,因此一直都有人在抵制天津電車。
而且,銅元是中國的法定貨幣,天津電燈電車公司的做法,已經屬於擾亂中國金融貨幣的犯罪行爲。換做正常的國家,直接把這家公司搞破產都可以,但誰讓中國政府無能呢?此事居然不了了之。
比利時國家雖小,但它在華北的勢力大得很。
天津電車電燈公司的大股東是比利時通用財團,不但壟斷天津的電燈電車市場,還享有隴海鐵路和京漢鐵路的修建權、開平煤礦的開採權,以及華北其他一些礦山的股份。
天津電車電燈公司這次漲價毫無道理,這家公司的利潤連年上升,如今每年的毛利潤已經達到400萬元,根本沒必要漲價,只不過是想借機提高利潤而已。
面對國黨天津黨部的糾察隊,電車公司居然挑動電車工人,以漲工資爲誘惑,支使電車工人和黨部糾察隊硬拼,已經釀成兩次流血衝突事件。其中一次甚至在國黨天津黨部大院,電車工人衝進去就毆打糾察隊,事後反咬糾察隊先動手。
與此同時,比利時駐津領事館也開始介入,順帶把河北省政府給牽扯進來。
雙方談判了一個多月,根本沒有談出任何結果。中國民間組織見政府無力,只好繼續依靠自身力量抗爭,現在事情越鬧越大,天津各行各業都捲進來,甚至天津教育界都聯名公開支持民衆的抗擊行爲。
周龍光這個市長當得頭疼不已,比利時領事館找他麻煩,電車公司找他麻煩,國黨天津黨部找他麻煩,甚至連河北省政府都在找他麻煩。
天津許多政商界人士,已經開始懷念張學銘了。因爲張學銘當市長時很強硬,各方面工作都做得很到位,天津各界人士都服服帖帖。
事情發展到上週,天津總商會公開致函張學良,希望能夠迎回張學銘當天津市長,並請求讓周龍光這個廢物滾蛋。
就像周赫煊說的那樣,周龍光連褚玉璞都不如。褚玉璞執掌天津的時候,可是硬懟過電車公司的,雖然迫於外交壓力沒有完全成功,但也讓比利時的電燈公司服軟了。
堂堂的天津市長,連外資公司漲價的小事都不能解決,留他有什麼用?
周龍光估計是在學上海市長,上海那邊請杜月笙出面解決,他就跑來找周赫煊出面解決。因爲周赫煊在外國人那裡很有面子,跟天津的教育界、總商會也很熟,甚至還有張學良的因素(天津重要部門官員都是張學良的人)。再加上週赫煊的民間影響力,應該可以協調各方面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