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見工黨領袖阿瑟·亨德森以後,周赫煊身邊就多了個導遊,專門負責陪同他在英國考察和演講。
這個導遊名叫克萊門德·艾德禮,牛津大學畢業,當過律師,在貧民區做過義工,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做過講師,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退伍時軍銜爲少校,轉身投入政界當市長。
艾德禮是一個社會主義者,工黨上臺組閣時,他出任戰爭次官,下臺後又支持全國大罷工,並參與研究印度自治問題。
嗯,這些都是艾德禮的過去,他的未來將會一片光明。
1932年底擔任工黨副黨魁,1935年擔任工黨黨魁,1940年出任英國掌璽大臣,1942年出任英國副首相,1945年擊敗丘吉爾擔任英國首相,從此帶領工黨大力進行英國社會主義改良。
周赫煊萬萬沒有想到,阿瑟那個老頭,居然派一個未來的英國首相給自己做導遊。
在整個英國曆史上,艾德禮也是排得上號的人物,他對戰後英國政體的影響太深遠了。不僅如此,馬歇爾計劃、北約創立、以色列建國、巴基斯坦和印度獨立、緬甸和錫蘭獨立、孟加拉國創立……這一系列國際事件背後,都有艾德禮的影子存在。
“周先生,你在倫敦大學講學結束以後,我希望你能去牛津大學。”艾德禮極力推薦自己的母校。
周赫煊笑道:“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樂意之至。”
兩人乘坐轎車前往倫敦大學,第一站是艾德禮曾經擔任講師的地方,倫敦大學下屬的倫敦政治經濟學院。
車上,艾德禮頗爲疑惑地問道:“周先生,你真的認爲法西斯勢力會向全球蔓延擴張?”
“從種種跡象表明,這恐怕會成爲現實。”周赫煊說。
艾德禮此時還是一個反戰和平人士,他積極倡導英國裁軍,平時沒事兒就搞搞罷工,跟十多年後英國首相的形象完全不沾邊。此人的性格謙虛謹慎,即便日後當了首相也依舊虛心聽取別人意見,他說:“周先生,我閱讀過你的學術著作,對你的超前見解還是很佩服的。但說實話,你的這個預言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周赫煊笑道:“或許,你再等兩年就相信了。”
希特勒此時雖然在宣傳納粹思想,但還只限於國內政治整肅,大肆迫害並排除異己,確實還沒有暴露對外擴張的徵兆。
直到兩年後,希特勒公開宣佈擴軍,嚴重違反《凡爾賽合約》。這才使得艾德禮警醒起來,他從支持裁軍轉變爲反對綏靖政策,要求英國政府整軍備戰防止德國擴張。
這是一個目光敏銳、頭腦清醒的傢伙,早在希特勒擴軍之初,他就意識到戰爭無法避免,而那時的英法政府首腦都還心存僥倖。
周赫煊暫時無法給出合理解釋,雖然希特勒已經在德國政壇展露頭角,但真正上臺執政還需要再等半年。而在希特勒執政初期,其政治、經濟政策也是混亂無序的,在公開宣佈擴軍以前,很難有人能覺察到他的瘋狂野心。
像愛因斯坦這種長期居住在德國的聰明人,也只能下意識感覺到希特勒和納粹的恐怖,因爲那些傢伙在上臺執政以前,已經靠挑動民意和****掌握了國家。
希特勒確實在叫囂着要擴張,可許多人都認爲,那隻不過是獨裁掌權的宣傳手段。
周赫煊說道:“理查,你可以去德國和意大利實地考察一下,能夠發現很多蛛絲馬跡的。”
艾德禮點頭道:“我會去的,納粹也標榜自己是社會主義,但他們的理念太過激進了。”
兩人一路閒聊,很快來到市中心的倫敦經濟政治學院。
周赫煊剛剛下車,便看到20多箇中國留學生在校門口等候,甚至還有些是其他學校的學生。
倫敦政經學院的校長威廉·貝弗裡奇,親自上前迎接道:“周先生,歡迎你來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做學術交流!”
“校長先生你好,鄙人萬分榮幸!”周赫煊連忙握手。
這也是一個很厲害的傢伙,在二戰結束以後,威廉·貝弗裡奇爲英國制定了福利國家的藍圖,後世英國一系列社會福利制度,大都源自於貝弗裡奇之手。
可以說,周赫煊此刻身邊的兩個人——艾德禮和貝弗裡奇,聯手爲現代英國打下了基礎。
“周先生!”
“周先生!”
20多箇中國留學生熱情揮手,周赫煊笑着對貝弗裡奇說:“校長先生,我能和同胞們說幾句話嗎?”
“當然可以。”貝弗裡奇點頭道。
周赫煊快步走過去,打招呼道:“同學們好!”
“周先生好!”留學生們齊刷刷迴應。
周赫煊問:“你們的學業還順利吧,有沒有什麼困難?”
一個男同學說:“困難可以克服,國難卻不能忍受,我們都想着早日畢業報效祖國!”
“報效祖國有的是機會,但前提是努力學習,”周赫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同學激動道:“楊德翹,字羽堯,中央大學畢業生,目前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學習經濟!我是考取周先生的留學基金來英國的,多謝周先生慷慨資助!”
“很好,繼續努力!”周赫煊滿意地點頭道。
歷史上的楊德翹,在民國經濟學領域也算個名人。
此君1926年加入共黨,第二年自首變成國黨,屬於我黨叛徒。但九一八事變爆發後,他因參加學生愛國運動被捕入獄,獲釋後考取倫敦大學的公費留學生,並歷任寧夏教育廳長和中央銀行重慶分行總經理等職務,重慶解放時歸附新中國,著有《經濟學史》一書。
由於周赫煊帶來的蝴蝶效應,楊德翹還沒等到九一八事變,就考取周赫煊的留學基金出國,提前三年成爲留學生,也不知道他以後會有怎樣的發展。
但不管如何,周赫煊資助的那些留學生,很多在歸國後都會成爲寶貝,其中不乏身居要職之人,他這勉強也算門生遍天下了。
在留學生們的簇擁下,周赫煊跟貝弗裡奇等人一起來到大教室。教室裡坐滿了學生,其中大部分都是白人,也有少數的亞洲人,甚至還有幾個日本留學生。
“周,周!”白人學生喊起來,看來都是周赫煊的學術粉絲。
周赫煊擡手示意大家安靜,笑着說道:“很高興來到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我不懂政治,也不懂經濟。你們的校長貝弗裡奇先生,纔是大名鼎鼎的經濟學家,我就不在他面前獻醜了。我今天就來講講國際形勢,談談關於英國殖民體系如何崩潰的問題……”
“譁!”
臺下瞬間譁然。
在英國的著名學府,講英國殖民體系要崩潰?
瓦特法克!
校長威廉·貝弗裡奇明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笑容,他喜歡這種出人意料的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