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啊,秦佑,你可知道我這麼幾年只爲了找你一個人。要是剛剛,你擡頭看我一眼多好。那該多好!
意識模糊中,王郎跪在我的身邊,我卻再怎麼都動不了一根手指頭了。整個世界徹底的暈眩,然後是一片黑暗。
隱約的還是在船上,搖搖晃晃,我每次清醒便只有片刻,耳邊是他的哄騙的聲音,“來,丫頭,張嘴!”
我不願意聽他的話,奈何鼻間聞到的味道太香甜了,不可自已的便被他抱在懷裡餵了一次又一次。他的聲音卻是越來越虛弱。
直到有一天,我耳邊響起了小年的聲音,帶着幾絲氣急敗壞,“公子,你再這麼下去會死掉的!”
雖不知道爲什麼,打心底裡卻是有些高興,高興過後卻是有些空落落的。我希望他死,卻又不希望就這麼死。
我終於捨得睜開眼的那天,船已經快到了上陵,偏過頭,王郎躺在我的另一側,很近的距離。他的臉色蒼白的很,睫毛微微的顫動,很是不安的模樣。
外面有人不緊不慢的划着槳,我閉了閉眼,撫了撫胸口,刮骨之痛已不見。這一昏迷,似乎過了很長時間,真的是越來越嚴重了嗎?不禁的便長長吐了一口氣。
須臾,耳邊卻是響起一個童音,陰陽怪氣的腔調,“嘖嘖,終於醒來了!哼,你若是再不醒,咱們就把你扔進黃河!”
我一愣,要扔不就早扔了?還沒來得及回答,又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是小錦,語調很是沉悶,“誰和你是咱們!平日裡讓你多讀些書,都當耳旁風聽的麼?”
我默了一默,心底很是贊同,這孩子是該多讀點書……
小年卻是瞪圓了眼睛瞅了一眼小錦,又瞅向了我,“哼!臭丫頭,你要是醒來了就趕快點起來,我家公子照顧你那麼多天,你總該也還回來!”
臭丫頭?我嘴角一抽。腦子裡迅速的一轉,卻覺這話裡有話,莫不成王郎爲了照顧我病倒了?這麼想着,我便又側過身子看向依舊不醒的那人。
幾乎是小年的話一落,小錦便是狠狠的一拽他的胳膊,“你不能小聲點,公子都要累壞了,讓他休息一下!”
果然……累壞了呀……
我起身坐好,動了動脣角,卻有一股血腥味,不禁扶額,昏迷的時候我還吐血了不成?
那邊小年已經半趴到王郎的耳邊輕聲道,“公子公子,那臭丫頭已經醒了!”
我眯了眯眼,不着痕跡的瞪了他一眼,轉而看向依舊躺在那裡的人,不可否認,即使形色憔悴他也依舊迷人的很。
眼看着他呻吟了兩聲就要轉醒,我便很不自在的撇開了眼,順道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唔,快到岸了……”聲音有些沙啞,不過好在還能聽。
小錦沒來得及阻止小年,此時也不生氣,乖乖的坐在一邊涼涼的打量我,“我們如此照顧你,你連句感謝都沒有嗎?”
這小孩的語氣便像是一個成年人一樣,不自覺的便讓我想起秦思歸,不知
他現在怎麼樣了。如此一愣神間,我便衝他一笑,“你們可以將我拋下,或者中途不耐煩了直接將我扔進洛水,既然你們沒有那麼做,那現在的情況就是你們樂意的。你們稱了心意的事情,我何需感謝?”
對一個小孩子,其實可以不必如此……奈何,看到他那張波瀾不興的臉,我便忍不住。
小年卻不像小錦那般好欺負,聽聞我的話,立馬冷哼了一聲,“好一個刻薄的臭丫頭!”他說着一頓,眼珠子在我身上一轉便又趾高氣昂道,“按理說,你這條命還是我從洛水上救出來的!哼,現在小爺我不樂意了,去,再給我跳一次!”
呵,難不成我是被他那小身板從洛水裡抱出來的?還有,他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起來,我便想起來當時我被左右開弓一事,臉頰頓時有種火辣辣的疼。
我也不和他計較,眼睛一眯瞅向還躺着的那人,語焉不詳的開口,“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那這書童不教,豈不是你這公子之過,唔,不過也對,有這樣的主子……出來那樣的小徒也是應該!”
他還是不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不語,挑眉間卻是迅速的向前,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很有效。
他身子一動,睜開眼,我便果斷的放開手,一旁的小年已經咋咋忽忽的嚷了起來,“呔!你這女子,竟敢欺凌我家公子!”
這般說着竟是就要上前,只是可惜,被一旁的小錦眼疾手快的拽了住。
我不理他,只半跪着低眸,衝着王郎一笑,“多謝公子連日來的照顧。”
他也不動,換了個較爲舒適的姿勢便也這麼直直的看着我,便像是在審視一件……剛剛修補好的物品?這種感覺來的很是莫名其妙,我扯了扯嘴角,“公子這般看着,可有看出了什麼?”
彼時,外面水浪翻滾,偶有漁夫打漁的聲音。天清氣朗之下,心情還算不錯。
眼前的人,臉色依舊蒼白,眸子裡卻很有神采,聽到我的問話便是彎了彎嘴角,“看來你恢復的很好。”還有力氣欺負小孩子……
我默,想起自己奇怪的脈象便覺不爽,遂即似笑非笑的看他,“自然,多虧公子相救!”
這種事情便如同,一個人將你從地面打入十八層地獄,結果他又無意間將你給拽到了十六層,難道你會因爲高了兩層,而忘記他帶給你的剩下十六層?
他許是聽出我話裡的口不對心,也不接話,閉了閉眼,再睜開卻是看向那邊還在糾纏不清的兩娃,淡淡開口道,“錦年,安靜,公子我頭疼。”
那邊倒很是聽話,立馬噤聲,就連小年一聽自家公子難受都忘了對我的橫眉冷對,直接的撲了過來,“啊呀,公子,你再撐撐,我們馬上就要靠岸啦!”
他這般急火急燎的安撫完,微一停頓,卻纔是衝着篷外的船伕開口問道,“大叔,我們還有多久!我家公子似是不行了……”
恐怕這次,不止我,就連王郎都再也無法忍受他。
那船伕被問的一愣,不禁便要回頭看那個‘已經快要不行了’的公子,一邊卻是不利索着答道,“快了快了……再有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啊,果然很快。
擡眸望了一眼外面奔流不息的黃河水,再回頭,小錦卻已將小年給拖拽了後面,苦口婆心的正在進行深刻的教育。
我一扯嘴角,便一邊跪坐着,一邊望着正滿臉不鬱的王郎,腦子裡卻突兀的想起了十三公主中的睡美人,以及我這次病發他餵我吃的東西,一時沒忍住便很是好奇的開口道,“舉世無雙的公子,小女子有個問題疑惑已久,不知可否解答?”
許是我此刻的表情和聲音都太過於正經了,那邊的小錦小年便也暫時停止了上課,齊齊的望向了我。
王郎順手拽過一絲我的頭髮,一邊淡淡道,“問。”
這麼清醒着看他把玩,多少有些不自在,想抽走卻怕被拽疼,索性便假裝沒看到,清清嗓子開口問道,“你會醫?”
他瞅我一眼,“皮毛而已。”
我默,眉頭一蹙,“那會毒?”
他彎了彎嘴角,含義不明的看我腰間的藥包,低笑開口,“狡猾的小狐狸是想套話?”
我看着他的眼睛,很是認真的點頭。
他若有似無的一扯嘴角,卻是涼涼道,“可惜我不想配合。”
須臾,他抓着我頭髮的手卻是已經繞了幾繞,我不高興,使勁的拽了出來。他也不惱,好整以暇的偏着頭望我,“唔,小丫頭,你該洗髮了!”
我一愣,幾乎這邊話音一落,那邊小年便不失時機的接了一句,“公子你可是說錯了,何止洗髮!是該洗澡了,嘖嘖,你那還是女子麼,哪裡有女子幾日不淨身的,咳咳,臭死了臭死了!”
表情嫌棄,動作誇張,他話還沒說外,我便已經怒了,手下意識的便要從藥包裡掏出毒針,還沒來及射出去,王郎已經起身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笑的很是歡快,“惱羞成怒了?”
我瞪他,不語。
他卻是往前一湊,使勁的在我身上嗅了嗅,我躲避不及,瞬間臉紅,咬牙開口,“公子你是犬麼?還是耗子?”
他答非所問,自言自語般的低聲開口,“一上岸便該先找家客棧的……”是要讓我洗澡麼?
頓時,我的嘴角一抽,眼神飄忽間便又望向了外面。黃河之水,驚濤拍岸,氣吞山河,這便是我能想到的,身處其中,無法不爲其折服。
不自覺的便喃喃出口,“有人和我說,‘九河之水天上來’,很久以前,黃河清澈如鏡。”
這般說完,我自己便先是一笑,“若是下次跳水……我定不會選洛水了,便在這黃河之間一躍,一切便都解脫了!”
話音一落,立刻的感覺到王郎的身子一僵。
也是,黃河水流這麼急,他想救也救不了吧。
這麼想着,我便偏了頭衝着他一眨眼睛,輕聲笑道,“公子,不若我們來做個交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