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說不會欺辱我,卻是真的沒有。只不過是將我一個人晾到一邊,不理不睬,他們自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左等右等,楊世遺卻沒有了蹤影,稍一尋思便曉得肯定是剛剛那兩個女子將他纏住了。
我左右掃視一圈,發現那些人真的當我是空氣一般的存在,存心給我尷尬。這麼呆下去,倒真的沒了意思了。
只是,卻不能就這麼退場,不然以後定會被看輕了去。
折了一枝花,隨意踱了幾步輕聲嘆道,“有花堪折直須折,世間百般事態皆如此,君子道不同不相與謀,也罷也罷。”
這般說着便看也沒有再多看他們一眼,轉身飄然離去。
他們靜止了片刻,忽而有一女子呢喃的出口,“他這是何意?”
無人回答。
那被稱作吳家大兄的人卻是放下手裡的酒樽,靠着樹緊緊的盯着我的離去的背影,片刻嗤的一笑,“倒是會給自己留面子。”
錦繡園之行突兀的讓我有了一種‘勢不如人’的想法,仔細想來,我所憑藉的不過是鬼園的勢力。若是沒了鬼園,我便什麼都不是,到時別說這些世家子弟,便是隨便一個有些錢勢的人都可以將我搓扁揉圓。
外面等着的衆多下人看到我獨自走出,卻是聰明的什麼話也沒問。
楊世遺派去接我的馬車依舊在原地等着我,那車伕見我出來了,忙起身低頭問候,“公子您出來了,請上車。”
我點頭,擡腳上去。
馬車行的很穩。那車伕也不是個多話的,看起來卻真像是個受過嚴格家僕教育的人。
稍一沉吟,我便撩開車簾望着外面山路開了口,“近日天氣卻是不錯,想必再過一段時間都可以踏青了。”
那車伕微一頓,表情甚是恭敬的回話,“今年冬季不比往年,溫暖的很,回溫也定比往年要早許多。”
聽到他的回話,我一笑,裝作無意的問道,“話說起來,我與你家公子相識也頗久,卻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尊貴身份,在這上陵,我卻真是沒有聽過什麼楊氏一族。”
那車伕的表情立馬警覺起來,表情越發的恭順,“公子怕是當局者迷,天下間楊姓尊貴者,幾何?”
他的語氣坦蕩,絲毫沒有要隱瞞的意思。我便放下車簾,反覆思量着,楊氏一族?上陵尤以吳氏一族,蔣氏一族,李氏一族,拓跋一族爲尊,其餘世族卻也都是念得上名字的,唯獨沒有楊氏一族。
反覆思量不得,終是嘆氣,隔着車簾悶悶的開口,“何謂當局者迷?任我如何思量都想不出楊大哥是何人,您何不直言相告?”
他脊背一直,神色嚴肅,“公子切勿再稱呼小人爲‘您’,小人擔當不起,既然您稱我家主子爲大哥,那更是身份高貴,切勿再折煞小人。”
這模樣,一副我再多叫一個,他便引頸領死的氣勢。
我頹然,聲音又低了幾分,“那好,你便說說你家公子到底何許人也?”
他身板挺得更直了,“公子且想想,我北國國
姓爲何?”
北國皇帝楊簡……楊簡?頓時,我睜大了眼睛,是了,如今在這北國誰人敢姓國姓?我竟一直沒有想到這一層,當真是當局者迷了。
良久,我輕輕吐出幾個字,“我曉得了。”
他便在車外也輕輕應道,“公子曉得就好。”
從未想過……楊世遺竟是皇親國戚,原來皇親國戚竟是那個模樣。
悶悶不樂中,馬車持續前行。
直至進了城門一陣寒風吹過,捲起了兩邊的窗簾,我才頓覺寒冷,緊緊了衣領剛想開口問問離清風閣還有多遠,馬車便突兀的一停。
還沒坐穩身子,車外便有一個女子的哭喊尖叫聲響起,“啊啊!我的兒啊,天殺的!撞死人了!救命啊!”
車簾被人一撩,那車伕臉上萬般無奈的表情,“公子,此婦人突然半路撞了過來。”
我便也望了出去,那婦人懷裡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三四歲嬰孩,此刻那嬰孩眼睛緊閉一動不動,臉色鐵青,當真如死了一般。
那婦人見我在看,更是哭叫的大聲,“嗚嗚,天子腳下,還有沒有天理,此人當街縱馬行兇!可憐我的兒啊!”
本來是靠近城門的地方,人不太多,隨着她這一叫喚,周圍圍觀的人卻漸漸地多了起來。
我眸色一沉,低聲在車伕耳邊問道,“當真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車伕黑着臉點頭,“千真萬確。”
這時卻有路人大聲嚷嚷着開了口,“呔,出了人命,報官報官!”“那婦人當真可憐,丟了孩兒性命!”“傷人性命者,萬萬不可饒!”
慢慢地,圍觀者加多,爲那婦人說話的人也越來越多。
那婦人此時卻是隻低着頭嗚嗚的哽咽着,博得更多人的同情。
我放下車簾,深呼吸間思考對策。
外面人聲越發的嘈雜,車伕此時已經是耳紅面赤,怒氣上涌,忍不住開了口,“你這婦人當真信口雌黃,明明是你突然的抱着自己孩子衝撞了上來!”
婦人還沒有說話,就有路人開口說道,“這位丈夫,講話是要憑良心了,你的意思莫不是說這婦人故意抱着自己的兒子撞上了你的馬車,故意的將自己的兒子撞死?”
這話一出,車伕顯然沒有反應過來,立馬應道,“當然,是她抱着孩子撞上來的!”
又有人迅速開口,“這是不是代表着你承認確實撞了人家母子兩人,而且撞死了人家的孩子!”這言辭間咄咄逼人,衆人不禁的都隨着這思路想去,果然,這車伕言下之意真是撞了這母子倆!
遂即,衆人看向馬車的目光更加的怒火沖沖了起來。
車伕顯然陷入了局促的境地,高着聲音開口怒呵道,“自然不是!爾等休得胡說!”乾巴巴的反駁,無理無據,落在衆人耳裡眼裡,自然成了被拆穿的惱羞成怒。
我在車廂內眉頭緊皺,他這是被人激將,中了圈套了!
須臾衆人安靜,卻是那婦人嗚咽着又開了口,“是孩子先行要到對面去,哪知這車迅
猛的便衝了過來,小女子救之不及,如今……嗚嗚,只求大傢伙給我們母子主持一個公道!”
羣情激奮,我掀起側窗簾一角,眼見着外面的人已經是恨不得要衝上前將我們狠揍一頓了!
此時的情景,已單單不是撞了一個嬰孩的事情,顯然有人推波助瀾,故意爲難。
“撞了人,你家主人竟然不露面給個說法嗎!”
果然,已經有人將話題牽扯到了我的身上。
車伕卻是個有職業操守的,當下冷了臉答道,“我家公子身份高貴,豈是爾等想見就見的!”
此言一落,我不禁扶額,此人當真迂腐。
沒等衆人再發難,我已然掀開了車簾,翩翩然下了馬車。幾乎就是我下馬車的同時,有人驚呼,“我識的他,他便是那大漠來的商人,名叫秦漾的!”
又有人接道,“他進城那日我還見過的,美婢環繞,招搖的很!”
我順着聲音,寒意森森的瞅了幾眼說話的那幾人,他們立馬的不再開口。
此時圍觀的人卻是也靜了下來,只看着我,隱約人羣裡還有人嘆息的說道,“竟是這麼一個清秀好看的小郎!”
我扯了一抹微笑,走到那婦人面前兩步遠,很是和藹可親的開口,“兀那女子,你確定這是你的孩兒?”
話一落地,不止那女子一僵,圍觀的人羣具是一僵。
不過片刻,她便反應了過來,眼裡含了一泡淚,委屈又憤恨的開口,“公子何出此言……我剛剛失了孩兒,你竟如此,竟如此……”
說到最後,竟是又泣不成聲了起來。
這一哭,立馬圍觀的人又對着我橫眉怒對了起來,紛紛開口,“太過分些!”“欺人太甚!”“該誅該誅!”
我擡眼環視一圈,冷下臉來,高聲喝道,“一羣迂腐之人!”
平素裡這些人看慣臉色,又被我氣勢一壓,頓時蔫了下去。
我重新盯向依舊跪坐在地的女子,冷聲開口,“你說這是你的孩兒,我且問問,若是至親,第一時間你怎麼不帶着他去醫館就醫!怎麼不第一時間看看能否救治!卻偏偏的在這裡,胡攪蠻纏!”
現場氣氛一頓。
眼看她身子下意識的向後一縮,我上前輕輕一觸那嬰孩的屍體,收回手,目光越發的冷,“我且問你,你確定你這孩子是剛剛被我家馬車撞死!”
她臉上表情已經難看起來,緊緊的抱緊了自己懷裡的孩子,一副被我逼的走投無路的模樣,斷斷續續的開口,“嗚嗚……自然,自然……我可憐的兒啊!”
眼瞅着她做戲越發的投入,我不禁冷笑兩聲,“據秦某所知,死去之人身體會在一個時辰後才變得僵硬,而現在小夫人懷裡之嬰兒身體已經僵硬如斯,呵,難不成小夫人是特地抱了一個死去的孩子,專門等在這裡不成!”
嘩的一聲,衆人皆抽氣出聲!
我又上前,眼神微眯,居高臨下的厲聲高喝,“蠢婦人,你且說說,到底是誰指使你這混賬東西來陷害於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