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的大門被重重的關上。
我睜着眼睛,起牀,梳洗。浴桶邊放着的是女裝,我閉了閉眼睛穿上。我從不願做一個惡毒的人,但是我有想要保護的人。
南國的皇宮佈局與北國的有些許的不同,多了幾絲江南風情。
我從寢殿出去的時候,門外守着兩個宮婢,其中一個見到我披散的頭髮便低眸行了個禮,“姑娘,請允許婢女幫您束髮。”
眼神未在她身上停留,我往外走,輕聲道,“不必。”
南國女子多秀麗嬌小,我行走在這裡便覺得自己地地道道的有些太高了……便說那兩個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的宮婢,將將的纔到我的肩頭。
身上的衣裳是我以前未穿過的,輕紗百褶裙,肩部以上搭着一層薄薄的小坎肩,橘黃與白色相間,袖口與腹部用金線繡着小花。
頭髮被風很快的吹乾。
很久沒有呼吸到外面的空氣,我在皇宮裡面漫無目的的走,中間不知碰到了多少位宮妃,她們輕聲軟語的對着我說話,我卻是連搭理都懶得搭理她們。
太大的地方容易迷路,但是奇蹟般的,我準確無誤的找到了回去的路。
整整一天,沒有人爲難我,也沒有人召見我。
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容易有歸宿感,我排斥南國,排斥的如此明顯。晚間我又開始吹笛子,這次,無人管我。
失魂引已經被我吹的有模有樣,亥時末,婢女在門外輕聲開口,“姑娘,該睡了,您身子不好。”
我很是配合,將笛子往枕邊一放,閉上了眼睛。
第三日,宿將又神出鬼沒般的出現,面具下的臉神色不明,雙眼微一眯便看向了我,“秦漾,十日後七月初七,黃道吉日。”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後,他消失。
我呆愣在原地,忽覺渾身冰冷。
七月初七,乞巧節。
我端坐在屋子裡,身上紅衣紅紗,擡眸,鏡子裡面的人脣似硃砂,膚白如雪,長髮簡單的一個髻,發間一顆紅珠,身後的婢女恭敬的將紅色薄紗蓋在我的頭上。
眼前紅霧一片。
其實,我可以將整屋子的人輕易放倒,只是我在等。
在等一個人出現,王郎,我在等王郎。我不知爲何南國主非要將我囚在後宮,但是我不願如此,一點也不願。
南國
娶親皆在傍晚,餓了整整一天,我被攙扶着送上了一頂紅轎。上面滿是珍珠和碧玉,取珠聯璧合之意。
我嘴角噙着冷笑,手中緊緊抓着一顆藥珠。
外面鑼鼓沖天,花轎繞了整整半個時辰,終是在一大殿前停下。許是有什麼人出現,樂聲停,花轎落地,接着外面是高呼萬歲的聲音。
沒有聲響,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我的花轎便這麼孤零零的停在天地之間。
手心有汗滲出,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我挺直了背,簾子被掀了起來,夜色中,隔着眼前的紅霧我只能看的見一身玄色黑衣,他的身子太高,我的目光只能到他的胸口。
是他麼?脈搏有些微的加快,南國國主,孤獨宏?會是孤獨宏!
手中的藥似乎已經被我的汗水浸溼,有藥香味滲出,即使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設,臨到頭了卻還是緊張的厲害,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
沒有言語,他伸手將我頭上的紅紗摘下,接着下滑用力的捏住我的下巴,我被迫仰起頭。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身子一僵,睜眼,眼前的臉讓我有瞬間的遲疑。
那神情分明是認識我的,我卻記得很清楚,我不認識眼前的人。
他長得比較像北國人,不像慣常的南國人那般柔弱,身子很是結實,面容很是好看。與楊世遺不同,與王郎也不同……若是用一個詞,那便是‘秀色可餐’。
壓下心中的疑惑,我握緊了拳,冷冷的睨他,“你弄痛我了。”
他放手,不發一言,轉身走。
於是,在這名義上的大婚夜,我被獨自一個人扔在了大殿外。
準備好的手段一個都沒有用上,除了住的寢殿換了一個地方,日子過的與往常沒有一樣不一樣,連跟着我的宮婢都是先前一直伺候我的那兩個。
她們兩個對我倒是很盡心,見我不高興,整日裡給我梳好看的髮髻,點好看的花黃,還一個勁的在我面前誇讚她們的國主多麼多麼的親民愛政,又是多麼多麼的招人喜愛。
更說孤獨宏對我很是特別,從來沒有哪一個宮妃可以從朝陽宮出嫁。更沒有哪一個宮妃可以一入宮就住進離皇帝寢殿最近的朝露殿。
七月十二,南國國主孤獨宏昭告天下爲新晉愛妃秦氏舉辦賀芳宴,且邀請各國使者入席。
我端坐在孤獨宏的左下側,頭上梳的
是宮妃標準髮髻。
隨着日子一天一天的漸過,我只覺得全身越來越寒。甚至外面的毫無動靜讓我覺得先前宿將和我說過的話,全部都是糊弄的我言論。
他說,有好幾股勢力在找我,可如今,我卻依舊還在這裡。
王郎杳無音信。
北國使者進了大殿的時候,我隔着眼前的珠簾往外看竟覺得有瞬間的恍惚,似乎此過已經經年。未曾想過,來的人會是君軒清。
他的眼神甚至未在我的身上停留,只衝着孤獨宏行了一個禮便領着自己身後的北國官員入了座。
整場宴席,我時不時的走神,從頭到尾孤獨宏對我說了什麼我都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極盡所能的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出對我的喜愛之情。
終於,在宴席的結尾,我明白了過來,孤獨宏根本就不屑用我這麼一個女人去換取什麼利益,或者,他根本就是爲了氣楊世遺!
多麼可笑的理由,如此明目張膽的,不過是想告訴天下人,孤獨宏有一個妃子,名喚秦漾,而秦漾,曾是楊世遺最想得到的女人。
七月十三,一切都開始不同。
我的宮殿裡開始不斷的有人來敬拜,遞香帖,即使不言不語,任由她們折騰,我依舊累得不行。終是受不了,大門緊閉,謊稱大病。
夜裡,遣了所有婢僕去休息,我有些呆愣的取出笛子細細的摩挲,擡眸牀邊一盆扶桑花靜靜開放,開的刺眼。
我未着鞋襪,拿着笛子走了過去,莫名的伸手想將花掐斷,窗戶忽而又響起了熟悉的叩叩聲響,我身子一僵,開窗,窗邊一個小木管。
打開,紙條上四個字,“我受傷了。”
掙扎着想動,卻無論如何都下不了牀,所以沒能來,所以對不起。
不知想哭還是想笑,外面燈火通明,有夜風微微的吹過。我向外望,有一隻醜鳥在低空中徘徊,見我擡頭,它便很是興奮一般的用力的撲騰着翅膀。
不知它聽不聽得懂,我緊緊的將紙條握在手中,小聲的開口,“等我。”
很快的回屋,找到紙硯筆墨,臨頭卻不知道要寫什麼,須臾,草草的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我說,“不敢忘,《鳳求凰》。”
將紙條塞進木管,推窗,醜鳥還在,我招了招手,它飛了過來。
終是坦誠了心意,我關窗,全身無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