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害怕自己被人遺忘了。
或者,這些綁我的人知道我沒有利用價值之後也再不會管我,任我自生自滅。於是,我更加瘋了一般的吹奏‘失魂引’,尤其是半夜。
半夜裡靈感很好,總有一兩句能被我吹到調子上。
如此自娛自樂,精神還算好。只是那面具男人卻連着幾天都沒有出現,這讓我很是鬱悶。第七日,終於在牆頭上又看到他的時候,突兀的,我竟然覺得自己有些興奮……
生怕他走掉,我囫圇吞棗般的將飯食解決掉,擡眸看他的時候眼睛都有些發着光,嘴角一彎便開了口,“你這幾日去了哪裡?”
他不答話,整個身子竟透露出些微的疲憊。
我還是興奮的很,在院子裡繞圈圈,一邊接着開口,“我和你說,前日裡樹上的葉子掉落了很多,我研究了一天才發現原來頂端出現了個新的鳥窩!”
“也不知道是個什麼鳥,渾身都是紅綠色的羽毛,不過長得真是醜……哈哈!你要不要看看!”從不知,自己也有這麼想說話的一天。
牆頭上的人隻眼色鬱郁的望着我,我興奮的心情終於減了半,稍微泄了氣的瞅他,“怎麼?”
他望天。
我只覺得被關的有些神智不清,他這副模樣更是激着了我,一咬牙便吼他,“要殺要刮給個痛快話!你們難不成真的是想將我活活的逼瘋!”
更可恨的是,滿腔的怒火無處發。
他終於有了動靜,低眸看我,聲音裡卻低沉沙啞的厲害,“你能不能別半夜裡吹笛子?”
明顯是睡眠不足的症狀。
我的眼睛一眯,接着便是滿臉笑意的坐回了藤椅上,一邊晃悠一邊瞅着他回答,“不能,除非你們把我放了。”
側耳聽着,牆頭外面明顯傳來陣陣低低的哀嚎。唔,原來這是派了個代表來找我談判。
牆上的人顯然沒有料到我拒絕的如此乾脆,稍一停頓後便提高了些聲音的開口道,“或者,你可以白日裡吹奏,白日裡時間充裕的很,你願意吹多久都沒人管你。”
我慢悠悠的品着茶,半響,眼睛彎彎的回答,“沒得商量!”
他許是已經平靜了許多,聽到我的聲音後便是毫無情緒的提醒,“你是階下之囚。”
這倒是事實,不過我不吹笛子就能改變這個情況?當我是三歲小兒不成,哈,笑話!是以,我放下手中的茶盞,挑眉望他,“你們要虐待我不成?一天給我一個饅頭……或者兩天給我吃一頓飯?”
想到這個可能,我的眉頭便蹙了起來。餓肚子的滋味着實不好受。
他不愛說假話,猶疑都沒有的便回答,“不會。”
我放下了心,繼續笑眯眯的開口,“那就成。每夜三更,你們可以聽完我的演奏再睡,唔,心情好的話,我會多吹半個時辰,自然,你們可以躲得遠一些!”
想到外面日夜守着這院子的高手們各個都頂着大大的黑眼圈,瞬時,心情更加的愉悅。
這般愉悅之下,我忽而便又想吹一會,眼珠一轉便要去將笛子取出來。只是我的步子還沒邁出去兩步,牆頭
上的人便開了口,“無奇太子回上陵了。”
他的聲音又恢復了一貫的無情無緒。
我停下了腳步。
果然,他接着開了口,“三日前。”
三日前?那天我在做什麼,吃飯,寫字,畫畫,看那醜鳥,還有吹笛子。而楊世遺,在繁華的上陵城接受萬民的朝拜。
我的腳步有些挪不動。
牆頭上的人還在繼續,“世人皆說,北國無奇太子註定要受萬世香火,成爲第二個廈華大帝,仁慈、厚愛、善戰、善謀……世人皆說……”
他的話似乎在給我介紹楊世遺有多厲害,不想聽下去,我便冷笑一聲打斷他,“呵,世人皆說?好一個世人皆說……你下一句不會是要告訴我,其實他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壓根就不想管我的死活?”
良久,他開了口,“你想多了。”
我覺得他話裡有話,卻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他又消失不見。
夜裡,我吹笛子更加的來了勁。本來半個時辰就會休息,爲了不讓他們休息好我便硬生生的再多吹半個。
這幾日裡天氣陰沉的很,似乎隨時都會有雨水傾盆而下。
最糟糕的,是我這幾日裡肚子開始隱隱作痛。我瞅着牆頭,心情十分鬱郁。樹枝頂端的醜鳥已經兩日都沒回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日子這症狀,我的月事要到了。
第一次來的時候,被褥上多了一個小紅點,孃親揪着我的衣領一臉嚴肅的問我,“是不是來天葵了?”
當時還小,只覺得尷尬異常,更覺得那是一件極其難以說出口的羞人之事,再加上當時淇睿就在旁邊眼巴巴的望着我。
我便紅着臉模棱兩可的回答,“不是不是,大概是爬樹的時候將腿碰破了皮……”
沒有做任何的措施,可想而知,當我看到褻褲上紅紅的鮮血時有多麼的驚慌。
那日晚上,第一次肚子痛,趴在牀上不起。孃親一邊給我洗褲子一邊教導我以後該如何如何。秦佑就在門口站着,神色不明的瞅我。
我尋思着他肯定有些嫌棄我,不然怎的不像是以往一般過來安慰我。心情抑鬱之下,我一扁嘴巴就嗚咽了出聲,“嗚嗚……孃親……秦佑不喜歡我了……他嫌棄我髒……”
話音未落,秦佑的眉頭便蹙了起來。
孃親也瞪我,“胡說什麼?髒什麼,女子都會有。你來了,說明你長大了!”
我聽不甚明白,只覺得秦佑的表情深深的傷害到我。用枕頭將臉一壓,便更加大聲的嚷嚷了起來,“以前小漾肚子痛哥哥都會給我摸摸……他今天都不說話……定是嫌棄……嫌棄了!不要來月事不要來!”
這般說着,我還打了個哭嗝。
須臾,臉上的枕頭被人拽了下來,秦佑用手抹了抹我的眼淚,神色無奈的望着我,“前幾日師傅讓你背的東西還記得嗎?”
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開始慢慢的按摩,我忘記了哭,便呆呆的點了點頭。
他衝着我笑,哄騙般的開口,“那你背誦給我聽聽。”
秦佑笑起來的樣子很好
看,我揉了揉眼睛就真的開始背給他聽,“《本草綱目,人,婦人月水》釋名:月經、天葵、紅鉛。時珍曰,月有盈虧,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與之相符,故謂之月水、月信、月經。經者長也,有常規也。”
他的手很暖,肚子裡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些。背誦完這段,我依舊呆呆的望着他,他便是用力的一彈我的腦門,挑着眉問,“剛剛背的是什麼?”
額頭有點疼,我卻對他生不起氣來,只得不滿的瞥了他一眼答道,“月事啊。”
這般答完,我便是一愣。他換了一隻手揉我的肚子,繼續循循善誘,“師傅經常說‘學以致用’,你明明背的如此熟練,怎的還不知道自己來月事是正常事?”
我臉又紅,深切的感覺到丟人。
他端起一副長兄的面容,繼續教育我,“你給我背誦《素問,上古天真論》裡關於月事的記載!”
這個有點難度,我抿了脣好久才模糊的想起,“女子七歲,腎氣盛,歲更髮長,二七而天葵至,月事以時下,故有子。”
孃親在一旁聽着時不時的點頭,聽到我誦完便總結般的開了口,“喏,秦小漾,你不來月事,以後如何生孩子!”
恰逢此言落,門外的淇睿探進了半個身子。
瞬時,除了孃親,我們三個便都整張臉通紅通紅。
孃親曾告誡我,來月事之前不準吃涼的和辣的東西,來了之後就更不能吃了。還有,月事中不準洗髮不準提重的東西。
所有這些,我全部左耳進右耳出,更甚至有時候還會與淇睿去爬個樹。
是以,終於落下了病根,每逢來事之前我都必定肚子痛的厲害,有時候還要加上腰痛。
此番我一直以男裝示人,若是我忽而提出要用月事袋……也不知曉外面那二十多高手會不會覺得我精神有些不正常。
到底,沒有向他們提出口,我還是默默的將牀單和被褥撕了……
醜鳥隔了五六天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嘴裡不知叼了什麼東西。我仰着脖子眯着眼瞅,卻如何都瞅不清。已經五六日沒開口說過話,此時看着一隻鳥竟也倍感親切。
須臾,我往後退了退,神色可親的對着那鳥窩笑,“啾啾,小丑鳥,你這幾日跑了哪去了?”
它的小眼便歪歪的瞅了瞅我。
有了迴應我很是激動,眼睛睜得大大的望它,“莫不是去探望你的老相好了?”
“醜鳥。”
我嘴巴咧的更開了一些,“你嘴裡叼回來的莫不是你們的私生蛋?”
醜鳥終於受不得我,小腦袋一偏望向了天。
我鬱郁的收回了眼神,如此,我便覺得它其實是隻有靈性的鳥,那明明滿是紅毛的臉深深的被我看出了幾分鄙視,它居然在鄙視我……
夜裡我難得的沒了精神起來吹笛子,窗戶卻忽而有叩叩叩的聲音響起。
我翻了幾個身,聲音還在繼續,瞬時來了火,起身開窗,沒人。
低頭間卻發現窗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木管,裡面有一張紙條,藉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上面分明寫着,“別怕,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