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杆五寸高的小旗,顏色各異,呈圓形分佈,環繞一杆通體雪白的白色主旗,主旗約一尺餘高,旗杆已經多處裂痕,一副隨時崩裂的搖搖欲墜模樣。
按照青衣男子的指示,顧墨只需滴血主旗之上,再用灰布修復,即可讓鎮龍天罡陣回到正常的運行狀態中。
但顧墨站在小型旗陣面前,什麼也沒做,等了好一陣,腦海裡沒有任何來自外界的傳音,面前也沒有出現任何生物的影像,他的元根往四周掃視了一遍又一遍,確定沒有並無任何別的元力存在,也沒有被窺視的感覺。
他才從懷中取出那兩個小鐵盒,以家族特有的指法將其打開。
如果盒子裡面,並不是像青衣男子所說,有轅天鑑全篇和家族種子名單的話,那青衣男子的話,便大爲可疑了。
第一個盒子裡,有一本類似家族賬簿那樣的冊子,裡面記錄了大量的名字,其中以顧姓爲主,還繪畫了不少顧墨不明所以的符號,顧墨快速翻閱了一遍,名單確實分爲四個部分,每一部分最後還繪畫有好幾頁看似是逃亡路線的路線圖……
顧墨也沒去細細研究,將這鐵盒收起,放入儲物錦囊中,再打開第二個盒子,裡面竟然是兩枚光球,一枚有半個拳頭大小,另一枚僅有兩個指頭大小,它們傳來濃郁的元力氣息。
難道這是元念印記?顧墨可從未見過這種高端的玩意,只在顧家藏經閣古老的典籍裡,看到過這樣一種古法,以元根本源裡的純淨元力,可凝結出印記,外形似光球,以此向他人傳遞信息。
盒子裡再無它物,莫非大的光球,便是轅天鑑全篇,小的光球,是先人留下的信息?
顧墨小心翼翼捏起小的光球,觸感柔軟熾熱,彷彿捏起的是一枚炸熟的丸子,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果斷將其貼向眉心。
光球驟然而散,一把富有磁性的年輕男聲,在顧墨腦海中響起,語速極快:“我是顧仁隆,此枚元念印記是我匆忙而留!你能打開鐵盒,想必就算不是顧家後人,也是與顧家大有淵源之人。那且聽好我接下來的一字一句!”
“周青爲我族二品客卿,在真龍天罡陣匆忙佈置時,生死存亡之際,他想到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聆聽着先祖的聲音,顧墨的神色也漸漸變得精彩起來,甚至目瞪口呆,任他如何猜測,也猜不到當年大陣鎮壓螭吻一事,竟這般曲折離奇……
按照先祖顧仁隆的講述,當他們逃到這一方名爲太虛界的世界時,生還者只剩下他和周青二人。但哪怕他們耗盡最後的元氣,動用鎮龍天罡陣,恐怕也鎮不住那頭可怕的成年螭吻。
於是,周青動用了多個禁術,不單毀掉自己肉身,將自己的元根化作大陣的陣靈,還賣出破綻,誘使螭吻破陣,然後騙到螭吻大半的元根,硬生生綁在了自己的元根之上。
顧墨想像不出當時的情景有如何驚心動魄,但他能想像到這門禁術定是極爲詭異,恐怕絲毫不遜色於妖族大名鼎鼎的小偷天術,竟憑藉大陣的威力,硬將對方的部分元根,與自己的元根嫁接……
單單週青的元根,當然無法鎮壓螭吻,但如果再加上螭吻自己的元根,那勉強就可鎮壓住螭吻的本體了。
顧墨越聽越覺得心驚肉跳,原來外面的“周青”,不單是周青,還是螭吻!
它已經不再是周青的神唸了,而是人與螭吻結合的嶄新元根。
只不過在禁術的作用下,周青替自己斬去了那段記憶,讓自己的神念重新成爲主導。
但螭吻依然存在甦醒的可能,尤其它哪怕是在沉睡,但極爲深刻的怨念,將持續干擾周青主導的神念。
於是,顧仁隆不得不在周青斬去記憶後,假裝承諾,這種情況只是暫時,只要找到合適的肉身,定能讓周青奪舍,重見天日!
但顧仁隆怎麼可能放“周青”出來,如果放了“周青”,那就等於是釋放了螭吻。
於是,這成了一份永遠都無法實現的承諾,這足以螭吻這份怨念找到宣泄的出口,“周青”想不出恨的根源,但能想起如今爲何而恨的原因,那便是顧仁隆背信棄義。
起碼恨令他減少困惑,令螭吻本體可以繼續沉睡……
聽到這一部分,顧墨只覺一陣深深的悲哀,現在的“周青”,已經永遠也無法回頭了,哪怕它可以奪舍,他也不再是當年的周青。或者說,周青早已經死了,現在外面的青衣男子,不過是一道繼承周青部分記憶的神念,卻擁有着螭吻的身體。
他一定還以爲自己就是那個人,苦苦守着千年前那段承諾,等待着未來永遠都不會出現的希望……
顧仁隆急促的聲音,已經說到了最後:“……我的後人,如果主陣陣旗,依舊雪白,那說明陣靈依舊是周青神念爲主導,若破裂,大可修復;若主陣陣旗已經半黑半白,說明周青極可能想起了那段斬去的記憶,想起如今他不單是周青,還是螭吻,只不過兩種人格爭鋒,尚未分出勝負,那你必須立即離去,尋求此界大能,共同修復大陣與陣靈;”
“若主陣陣旗已通體漆黑,那螭吻已徹底復甦,周青僅存的神念已被抹殺,你務必趕緊逃離,逃出此方世界,逃得越遠越好,不得有片刻停留……末了,希望能重新聽到這段聲音的人,依然是我自己,這說明在我有生之年,問題已經解決!若是後人,請多珍重!”
顧仁隆的聲音嘎然而止,顧墨長長呼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最起碼,面前的主陣陣旗,依然是雪白,證明周青當年遺留下的神念,依然佔據大陣的主導。
不過先祖顧仁隆恐怕也沒有想到,後來的發展同樣曲折,周青與螭吻共同組成的陣靈“周青”,後來因爲抵受不住寂寞,選擇沉睡,又分出一道神念去管理大陣,而這道分出的神念還有了自己新的神智,等於是被“周青”潛在的螭吻人格所誘惑,妄圖獨立,還佔領了大陣的影子山脈,與“周青”分庭抗禮。
既然確定青衣男子確實是“周青”,顧墨不再猶豫,暫時封閉內世界,以免讓鳳尾竹和噬血花看到灰布的存在,他走入主陣陣旗之中,取出灰布,包裹住破裂的雪白旗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