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捲天地的黃沙風暴,瘋狂地扭動着身軀,彷彿有揮灑不盡的熱情,奔騰而來,再奔騰而走……
在沙塵暴過程裡,顧墨跟柳長空蜷縮在一塊,四頭駱駝用樁固定在身邊,所有生命在這源自世界之力的天威面前,都是如此卑微,柳長空同樣和顧墨一樣,被灌了一身的黃沙。
柳長空道:“這般規模的沙塵暴,很是罕有,還是從沙族世界的中心地帶而來,看來世界轉化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不知爲何,本座總有一絲絲不祥預感……”
顧墨心中一緊,這般說來,如果不能及時完成自我救贖,豈不是要在這方世界被困百年?
他目送沙塵暴離去的方向,它們猶如連接天地的深黃巨浪,橫跨視野兩邊的盡頭,一路往他們的來時路,奔流而去。
“噬血花,剛纔那般駭人的沙塵暴,你也看到了,這麼惡劣的環境下,會不會影響我們找到命運沙池?”顧墨暗自傳音問道。
噬血花蒼老的聲音桀桀笑道:“那隻會增加我們找到沙池的概率,相信老夫,那正是命運頻繁呼吸的吐納聲!”
“……”
當沙塵暴消失於視野盡頭,天空中黃沙盡散,顧墨發現夜色原來早已降臨,繁星正滿天,月光照着像大海似的起伏無定的沙丘,它們像被水洗滌過的乾淨,如一幅幅壁畫似的神秘畫面,令這沙漠的夜晚裡充滿了溫柔的氣息,彷彿之前瘋狂暴戾的沙塵根本沒有出現過。
篝火噼裡啪啦的燃燒着,顧墨和柳長空圍坐篝火邊,木架上乾肉正散發香味,柳長空道:“師弟,感謝你傳授的火系本源之力,我經過一天的深思熟慮,很有把握回到星宗後,能煉成一枚新的五行星辰……”
你這一天基本都是在唱歌說話啊,怎麼就變成了深思熟慮了……顧墨口中道:“那恭喜師兄了!”
柳長空嘆道:“唉,當我的星辰掛上祖地星空,就要遮蓋師弟星辰的光華,說不定你的星還會由此隕落,師兄心有不安啊……”
“啊,這個……師兄言重了!”
柳長空忍不住又在哈哈笑,他雙手撐在身後,仰頭望着星空,久久不發一言,忽然才若有所思道:“師弟,在星宗裡面,你一定經過不少考覈了吧?”
“說來慚愧,參加過的考覈只有兩次,一次是闖星路,一次是旁聽生考覈。”顧墨應道。
柳長空馬上便來了興趣,笑道:“闖星路不過是條心機之路,測你種族,測你背景,測你天賦,沒啥大意思……”
顧墨果斷閉嘴,雖然他也是這麼認爲的。
柳長空又道:“不過,旁聽生考覈,那就有意思了,它和星使學徒各個階梯的考覈一樣,雖是難度各有不同,但總有一位先賢的靈魂影子投射下來,陪伴你渡過種種難關,對不對?”
顧墨不禁點頭,腦海裡不禁再度浮現那位絕色少女,漫漫星河路的旅途裡,不離不棄的並肩前行,不過正如鐵簫星尊所言,對方不過是祖地天穹投射下來的靈魂影子,真身說不定早已仙逝千萬年了。
顧墨臉上緬懷的神情,讓柳長空很滿意,不由得又吟唱道:
“我們彼此惺惺相惜,卻又黯然別離。
即便不用語言,也感謝你這一路默默的陪伴——
即便不知你名,也感謝你這一路靜靜的相助——
穿越千百年時光,只爲與你再度相見。”
歌聲仿似能唱進你內心的最深處,顧墨再度回憶着那段經歷,心絃也不由得被彈動了一下……
當餘韻漸退,柳長空忽然好奇的問道:“師弟,陪伴你的那位夥伴,應是個女子吧?”
顧墨猶豫了一下,還是微微點頭。
柳長空笑道:“有啥不好意思呢?知道本座爲何會前來沙族世界嗎?”
“呃,不是因爲煉星嗎,精研火系的本源之力?”顧墨道。
柳長空搖頭一笑,隨手抓起一把沙子,放到面前,看着沙子徐徐於指尖滑落,輕輕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本座在星宗時也參加過不少類似的考覈,而我闖過慢慢星途時,有一位陪伴過我的夥伴,也是印象最深刻的那一位,她竟然還活着!”
顧墨爲之震動,只要走過那漫長星途的生命,都會對自己唯一的同伴,產生眷戀之情,記得鐵簫星尊就毫不避諱的說過,自己曾找尋過那些同伴,只可惜一個也找不着,最久遠那位,是跨越了數十萬時光,最近那位,也有千年光陰,早已仙逝……
難道,陪伴柳長空走過星途的同伴,那一道靈魂影子的真身,竟然是同時代的人物?
柳長空很滿意顧墨的反應,得意的哈哈大笑,道:“沒錯,她就是和我們同時代的!哎呀,其實在星宗歷史上,也出現過不少類似的情形了!他們最終相遇後,有成爲師徒的,有成爲摯友的,也有……成爲道侶的!”
顧墨看着柳長空臉上,竟難得的浮現了靦腆之色,連面上那道沙蘚,也變得溫柔了起來,不由得驚道:“師兄,你該不會是愛上那位‘同伴’了吧?喂,她只是一道靈魂影子啊!”
柳長空竟很乾脆的承認了,道:“沒錯,自從和她相遇之後,我便愛上了她,還是刻骨銘心、萬箭穿心那種!我已決定未來與她終生廝守,不死不休!”
顧墨已經沒空腹誹柳長空的修辭手法了,只是覺得不可思議!自己也在祖地天穹留下了一道靈魂影子,假若自己的靈魂影子,也在未來陪伴了一位少女,在某次考覈裡,走過了漫漫長路,溫暖了那位少女的心靈,然後這位少女就愛上自己,還萬里迢迢,穿越過一個世界來找尋自己,說要和自己終生廝守……
想必,自己立即會拔腿就跑吧?
他不禁嘗試勸道:“師兄,你和她見過面了嗎?”
柳長空臉上的得意立即變爲頹然,道:“沒,只聽說她三百年前,到了陰陽境的巔峰瓶頸,於是前來沙族世界尋找突破契機,尋找一個名爲‘命運沙池’的玩意,嘿,那玩意不是隻在傳說中,不在五行內嗎……”
顧墨不由得用力抿了抿脣,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不就是命運沙池嗎?
柳長空往篝火裡添加着木柴,苦澀道:“可是她在尋找命運沙池的途中,就此失蹤……不過,我既然來了,我希望能找到她,我希望能將她帶回去!”
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令顧墨不禁道:“師兄,這位前輩……她的境界,貌似比你還高一個大臺階啊。”
柳長空不滿道:“愛情無分境界,以後你會懂的。”
顧墨苦笑道:“我的意思是,假設她是失蹤了,那她是陰陽境,也無法全身而退的險地,師兄只是皇武,有辦法能將她從那處險地裡救回嗎?”
柳長空一臉的驕傲,仰頭道:“沒試過,怎麼知道沒有辦法呢?咦……”
他的臉色忽然變爲凝重,往西面望去,只見遠處的沙丘上,那披着月光的沙子裡,竟鑽出一隻拳頭大的蠍子,顏色豔麗,一看便覺帶着劇毒,然後,一隻又一隻的五顏六色蠍子,從沙中鑽出……
就似無窮無盡,遍佈西面視野,看着它們爬行而來,顧墨覺得很是毛骨悚然,尤其,它們行進的方向,貌似正是他們的所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