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從生到世上便不可馴服,即便是自己的理智也不行。衝動,這心中惡魔就是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不過惡魔是不會做好事的,它不使壞、不搞惡作劇,又怎麼稱之爲惡魔呢。
此刻,陸通已經把自己的舌頭咬出了血,他知道計劃已經到了最關鍵的部分,決不能透露半句,不然前功盡棄。
目前爲止,作戰一直都在按照預定計劃順利進行。只要晚上一過,便大功告成。他也始終保持着高度警惕,雖然內心已經沉浸在勝利的歡呼聲中來自於心靈深處、無激烈的狂喜。
就要勝利了,過去那種處心積慮生怕消息走漏,忍氣吞聲、裝作死屍的非人生活終於要迎來曙光。
陸通感覺所有的一切都那麼舒服合適,計劃完美無缺。毫無疑問,他現在的層次完全凌駕於任何王牌之上,他可不是一個頭腦簡單的飛行員,不像面前這個令人感到厭惡無的蠢傢伙,蒙擊。
“我搞不清楚你到底怎麼想,蒙擊。過去的日子裡,你、我,我們這樣的人,整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疲於空中作戰。初期戰損率16。25、故障損失率3。4。相當於每天起牀後從5杯酒中選一杯喝掉,其中必有1杯毒酒,必有1人中標。這樣的日子你能撐多久?結果呢?我們獲得什麼?戰後那2萬元獎金和紀念證書!”陸通頓了頓,接着說,“我得炮灰活得更有價值,這就是我參加百日鬼工程的原因。現在我覺得真他媽有價值,我的工程獎金有10萬,哈哈哈,就值他媽的10萬。當然,我沒忘還有那枚見鬼的!該死的!1元錢紀念幣!這破紀念幣的行情,現在怎麼說也值1塊1毛5吧。”
“那10萬元不是買你命的錢。那是榮譽!承載榮譽的象徵性獎金。”
“說得漂亮,但10萬元也是對榮譽、價值的認可程度,他們只認可了10萬元的價值。”
突然,一句話衝進了陸通腦海,這是第二次了,“……現在,我可今非昔……”他吸了口氣,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心中的衝動再次亢奮起來。
自己完美的勝利感正在慢慢變成一種怪的興奮,在心中縈繞回旋、怎麼都驅趕不開、無法擺脫。就像是一種異而令人發癢的嚶嚶聲,就呆在耳道里。
他感覺到了某種困擾。
這種感覺好身邊的路人哼了一句曲調,讓自己想起了某首歌的副歌部分,腦海中便會反覆唱唸,周而復始。這曲調沒有開關、沒有聲源,自己根本躲不開也阻止不了。更令人討厭的是,如果這歌曲是自己平常喜歡欣賞的古典吉他也就罷了,偏偏是街邊濫調,令人發狂。
心中這難以擺脫的衝動,便是把計劃亮給面前這小子。
陸通在嘴裡默唸道:“這個計劃,不必告訴他、不必告訴他……”
“不必什麼?”蒙擊聽見了對方莫名其妙的呢喃。
聽到蒙擊的問話,他才發現自己的喃喃自語竟然說出了聲,這讓他心中又激動又驚恐。
這就是心中的惡魔,它在挑戰,看看自己是否敢冒險去做蠢事。
蒙擊開始拉桿加大飛機迎角,準備打破僵局,平視顯示器的瞄準線漸漸接近陸通駕駛的短翼型蘇-35s戰鬥機。
陸通仍然保持盤旋,蘇-35s進行減重化改裝後,運動性能優良,想要繞過蒙擊所駕駛的重型蘇-34戰鬥機綽綽有餘,但他沒有急於發動進攻。
“小老弟,用不着這樣。我們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解決。你真的以爲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想象得那麼幼稚嗎?你該成長一些了。我曾經認爲咱倆是很好的夥伴,可當我跨出來,我發現我們可以實現更多的價值。”
蒙擊的內心中非常難受,確實如此,他感到陸通離自己已經非常遙遠,他不可能再回頭了。可是,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陸通的計劃到底是什麼。蒙擊對於自己信任的人,從不刨根問底,也不懷疑。
“我對你曾是那麼信任!”他說道。
“蒙擊,別傻了,你何必整天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像孩子一樣扮演正義的英雄,你根本沒搞懂這個世界的玩法。”陸通輕鬆地操作着飛機。憑藉機身重量輕、發動機推力大,他始終佔有優勢,“不是你信任別人,而是你根本不被信任。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信任存在的必要。你的鄰桌是爲你夾菜還是桌下捅刀,跟信任毫無關係。難道你沒注意到,這個世界已經被投機客和銀行家接管了麼?獨裁者被推翻後,民選的內閣輪流彈劾、民兵武裝互相開火,這就是‘自由’,自由是門生意。同樣的,我們也可以用我們的價值觀做生意,不是嗎?”
說到這裡時,陸通語氣越來越激動,理智徹底被心中的惡魔征服了。
他現在已經無法擺脫心中的聲音,不自覺地增大飛機推力,舵面偏轉角也在加大,好像只有靠這樣瘋狂的加速度和過載才能讓自己清醒,不然就得徹底癲狂。腦瓜簡直都要爆炸,他瘋了一樣地想把計劃說出口,幾乎要喪失理智。
可是,只要計劃沒有最終完成,這就不能透露半點。
陸通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扯掉,別讓自己興奮的心將計劃泄露。可是耳朵裡癢癢的感覺在折磨着他,讓人無法忍受,嚶嚶嗡嗡吵擾不停。有股古怪的力量在狠狠地按壓自己的胸口,他幾乎要被這種感覺逼得窒息。
飛機的盤旋角速度越來越快,過載也在不斷增加,陸通開始感覺到天旋地轉,心中的惡魔在恨恨地錘擊自己的胸膛,將他的靈魂擠出體外。
他的下脣在顫抖,但嘴角微笑起來。
“你,你知道嗎,蒙擊,我告訴你,我遇到了個有趣的銀行家,他幫助中南半島的軍閥投資洗錢,數字超過你的常識。他知道機會難得,需要立刻將這筆錢付諸投機行,但需要掌控這裡的人心。我們一起做了選擇,將錢全部投入,做空東奧新政權的市場。這是跟自由世界對賭,因爲東奧是典範、是模板,是自由世界最前沿的防線,所有人都對這裡的市場抱有十足信心。現在你知道爲什麼你這傢伙會在這裡成爲萬衆矚目的核心了嗎?小老弟,這就是英雄應該具有的價值。你在甲午年大戰、天守鎮之戰太出名、你的那位當記者的小女朋友也太出色,把你捧上天,所以我覺得這是個很好地體現英雄價值的機會,讓你帶着東奧的這幫蠢蛋一起歡呼,市場信心更是猛漲。再利用威克島的意外和莫爾茲港事件,讓這裡謠言四起,稱中央大陸虛張聲勢,使這片土地的每一分錢都加入進勝利的歡呼。然後……”
他頓了頓,嘴角越咧越大。
“關稅、裁軍、編遣,無不能做,這就是老三樣的棺材邊生意。多大多小都能玩,你的那些夥伴們不也從其中贏了錢嗎?有贏50塊、100塊。也許還有贏500塊的吧。”
“你們玩小的,我們做大的。現在,東奧聯盟及其援軍的全部王牌精英、全部家當、全部力量,已經被你齊聚一堂,昏了頭地排着整整齊齊的密集編隊來到空曠的海上,展開這場盛大的創紀錄飛行,不也是爲了增加市場信心。這事已是家喻戶曉,所有人都會加入進來做多頭。還有這更棒的靶子嗎?你知道當這些王牌被盡數消滅的消息傳回去,市場將會是如何的光景嗎?關鍵是,你得知道價值,這次行動,科學預估兩億兩千三百五十七萬美元,你知道這是幾位數嗎?”
陸通這些大段話語抑揚頓挫、鏗鏘激昂,而且生怕被蒙擊打斷,他還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充滿戲劇性。
讓他拜服自己。
讓他妒忌自己。
讓他悔恨、承認失敗,徹底的失敗。
然後殺了他!
陸通洋洋得意地盯着對方,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
蒙擊聽完後,冷笑起來:“當年你那‘聽風猿’的呼叫代號,看來還真合適。”
“那是舊時代了。”陸通無奈地說道,他不知道蒙擊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能成熟,“別人不知道,小老弟你不會不知道。武裝偵察是什麼樣的任務,不用我說吧。給你手槍讓你去敵後刺探情報,手槍是用來自盡的。帶着導彈飛越敵陣,九死一生。記得我在新東都登陸戰之前的那次武裝偵察嗎,從那之後我就改變想法了,我們要做出更有價值的事情,而不是成爲別人的炮灰。”
“聽上去,你的這個主意不錯。利用對戰局的暗自操控,從而在投機市場火中取栗。”
“呵呵,很高興你誇獎我,小老弟。我沒記錯的話,這是第一次。啊,對吧,哈哈哈。”陸通笑了起來,他要接着聽蒙擊說,還不夠,就這點還不夠滿足。他要在最亢奮的時候殺了蒙擊。
“但這算不上什麼有價值,一億?兩億?你不過是個皮包客的打手而已,而且是最可笑的混混兒打手,靠偷襲取勝,背後打悶棍。你不配獲得以前那些榮譽。”
“幼稚,蒙擊,你始終長不大,這是你和我的最大不同。聽着!這筆錢沒那麼簡單。”陸通顯然被這些話激怒了,怒不可遏,他是絕不容質疑的,“你以爲我要拿着這筆錢去度假養老嗎,你以爲錢就是用來花銷的嗎。我告訴你,我們的人無處不在,只要這筆錢到手,我們足以改變整個世界。”
“製造更多的戰亂、發戰爭財,你這樣追逐錢的僱傭兵不過如此。”
無線電中沉默了,接着是重重的喘息聲。
過了一陣,陸通才逐漸開口:“好了,小老弟,你不必再繼續套我的話了。實話實說,我一開始曾經想邀請你加入,甲午七王牌站在一起的人越多越好。但我後來才明白,其他人是對的。你和我們不一樣,你不是我們的朋友。”說完,陸通的蘇-35s開始作反向破s機動,爬升進雲。
蒙擊立刻拉桿全開加力,追了上去。
他對敵我機型心知肚明。自己的飛機是創紀錄用的,身大油多,灌得滿滿當當,但也相對笨重;陸通的飛機輕、但他基本不帶太多油,不能久戰。耗到現在這時候,恐怕他的燃料難以爲繼,準備開溜,而蒙擊則正是最好的戰鬥狀態。
雲層濃密,命運之神準備作出最終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