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擊已進入宴會廳包廂,”珂洛伊的耳機中傳來攝像師保羅的聲音,“你可以放心進他房間了。”
“好,保羅你可給我盯好了,”她捏着話筒輕聲說道,“保持聯絡。”說完,她便朝着蒙擊的1101房間走去。
當地人的身材可真是嬌小,珂洛伊邊走邊想。她從禮賓部那裡借來的服務員制服不太舒服。這條巴迪沙籠裙雖然漂亮,但是胯部太窄,讓她每走兩步就要調整,不然這裙子總往腰上褪;上身的卡巴雅衫完全是透明的,這也讓她有些不習慣,而且還沒釦子,僅靠三個搭拴相系。珂洛伊覺得胸口的搭拴實在有點緊,必須得控制着點呼吸,不然怕把這件借來的衣服撐壞了。
腳下的鑲珠高跟涼鞋穿起來感覺還不錯,雖然是悅樂酒店服務員的鞋子,但肯定也是名家設計的。腳趾露出得恰到好處,讓自己的腳型顯得更加漂亮;而且關鍵是鞋子前部把小拇趾完整地包住了,這樣毫不費力就能控制住鞋子,走起來一點也不費勁。
珂洛伊經常到高層酒會進行採訪,她對自己穿高跟鞋的走路姿勢非常自信。在這個想法下,珂洛伊特別注意服務員的步伐,儘量模仿她所謂的下人姿勢。畢竟,她正在按照自己的計劃扮作女服務員,進入蒙擊的房間看看能有什麼發現,這也爲單獨採訪時做一些“準備”。不過,珂洛伊可不會把服務員的小車推過來,她不會去做這種事情,穿服務員的衣服就已經很勉強她了。
來到1101號房間前,面對這扇對開的客房門,珂洛伊就開始想象裡面有多麼豪華。她重新調整了一下裙子,然後按門鈴,喊道:“客房服務。”
沒有回答。屋內應該沒有人,保羅在樓下給自己盯着呢。可是珂洛伊又有點不放心,她往禮賓部塞錢借衣服時,被告知酒店的客房服務時間一般該是午後1點,而現在則是晚上8點來鍾。
她又敲敲門道:“客房服務。”
門內還是沒有任何回答,珂洛伊放下心,從衣內掏出門卡輕觸感應區,嘶地一聲門開了,裡面漆黑一片。
這是一次非法闖入,珂洛伊感到有些緊張,心跳也加快了。她反覆默唸禮賓部的告誡:“不要做任何事情,不要碰任何東西,走時鎖上門。”
伸手摸黑把門卡插進感應開關中,一瞬間,屋內燈火通明、富麗堂皇。這間豪華套房不僅陳設講究,而且屋內有獨立的小泳池,巨大的落地玻璃幕牆外便是魅力萬千的新東都夜景。
珂洛伊剛纔還有點害怕的心,忽然就放鬆地陶醉進房間之中。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一下子便撲到了寬大的牀上滾了兩圈。忽然間,胸口的衣服搭拴連接部分撕拉一聲裂了,“呀!天,真倒黴。”珂洛伊從牀上坐起來,低頭看看,已經完全扯壞了,“算了,大不了賠他們。”
她站起來四處轉了轉,試圖找到蒙擊的行李。他和自己都是剛來新東都的第一天,行李應該還沒攤開。可是屋內沒有任何箱包,衣櫥鞋櫃置物箱內都空空如也。連小型保險箱的密碼還是初始狀態,完全沒有設置過。
要不是桌子上成堆的舊報紙,珂洛伊可能會認爲自己搞錯了房間。除了那些報紙過刊,其他就好像沒有住過人的新房間一樣。
珂洛伊來到桌子前,腳下的高跟鞋在門廊的木地板上跺出噠噠的清響。
她一頁一頁地翻閱報紙,每張手感各不相同,或黃或皺,像是四處拼湊的。最早一期是1月初,每張都是週末的體育版。
爲什麼既然有人入住,桌上要擺那麼多舊報紙?那隻能是蒙擊要來或收集來的吧。
爲什麼都是體育版?難道蒙擊參加競技博彩?
“也許是個貪財鬼。”珂洛伊邊翻邊想,她對蒙擊看來有些誤解,或者是以己度人,“自己幹着傭兵,還要在別人身上下注。”
屋子裡靜悄悄的,連走廊上的聲音都能聽到。隱約間,珂洛伊聽到有腳步聲接近,皮鞋踩在光潔的石磚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珂洛伊不敢動了:“難道是蒙先生回來了?不可能,保羅在樓下盯着呢。”她又檢查了一下對講機和耳機,都沒有問題。可是又不敢開口呼叫保羅確認蒙擊的位置,只聽腳步聲越來越近,噼裡啪啦的,可能是三個人。
其中有人說話:“……前面就是1101房間……”
一聽這話,珂洛伊驚覺不妙,她趕緊脫下高跟鞋並拎了起來,然後躡手躡腳小跑到門邊,從感應器中抽出門卡,接着三跳兩跳奔到陽臺外側邊緣的窗簾處藏了起來,大氣不敢出。
現在珂洛伊想跑出去也晚了。
外面的人恐怕不是蒙擊,如果是也就沒必要讓別人領路;亦或者他傻頭傻腦地迷路了,讓服務員領自己回屋?珂洛伊打定主意,反正倘若是蒙擊,自己就說是客房服務員,然後再找機會溜走。
想到這裡,珂洛伊搓了搓胳膊,晚上還真有點冷。除了這件全透明的卡巴雅衫,她裡面只穿了一件白色內衣,就跟服務員一樣。
這時,門外響起鈴聲,有人喊道:“客房服務!”
細聽聲音,珂洛伊認識,就是在禮賓部自己曾塞錢借制服和門卡的那個小夥子。那他身旁肯定不是蒙擊了,不然爲什麼喊“客房服務”。可真是個會賺錢的傢伙,這麼會兒就引了兩撥人來蒙擊的1101房間。自己剛纔爲此付了50美元,不知道這批給了多少。
正想到這裡,嘶的一聲,鎖彈門開,插卡亮燈。禮賓部的小夥子說了一聲:“別做任何事,別碰任何東西,走的時候鎖門。”
珂洛伊聽到有兩個腳步聲進了房間,體重適中,腳步平緩,都是成年男性。
其中一個人道:“有必要嘛?咱既然是正常查案子,等他回來再問才合規程啊。不然現在搞得偷偷摸摸的。”這含着不滿的聲音聽上去挺年輕。
珂洛伊躲在陽臺側面,用窗簾擋着自己。對方說是查案子?那就是警察?蒙擊捲進了刑事犯罪嗎?這些還都是她的猜測。
另一個人沒答話,只是踱了幾步,顯然沒發現什麼:“知己知彼,才能制定談話策略。”聲音蒼老持重,而且話中帶着痰咳。
“看來他沒帶行李,真夠輕省的。”年輕聲音道,“我在樓下也查了,這傢伙沒寄存任何東西。”
“唔。”
這時,傳來了報紙的翻動聲,嘩啦嘩啦的。珂洛伊想,對方也發現了那堆舊報紙。
那個年輕人又說話了:“酒店說得沒錯,確實是他要了這些報紙。但是僅憑這個就判斷他和陸通之死有關,咱就得火急火燎地奔來,是不是有點太敏感了。”
沒有人答話,房間裡還是隻有嘩啦嘩啦的翻報紙聲。陽臺上躲着的珂洛伊心中記下了“陸通”這個名字,此人和蒙擊看來有某種關係,而且已經死了。
“李隊,同事一場,有的話我也不得不說。今天中午咱局長找我了,”那年輕的聲音頓了一頓,“他問我您最近的生活情況怎麼樣,是否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嗯。”另一人悶哼着,還在翻報紙。
“局長的意思,您還不明白嗎?他有壓力,就是讓您別再追陸通的案子了,處理成簡單的事故身亡,簡簡單單,各方都好看。李隊你也快退休了,何必呢?”
“啊……”那人長應,然後說道,“咱刑偵隊的夥計們找來的資料,居然還沒人家酒店整理的齊全。啊?怎麼這裡好些報紙我都沒看過。我不是說,從1月份開始,所有的飛行競速賽報道和資料,都給我找來嗎?”
“他們也盡力而爲了,畢竟刑偵隊不是圖書館。”
“那爲什麼不去圖書館找?”年長者有些發怒。
“能找出什麼呢?這些臭記者,只知道製造新聞點,真正的新聞他們懂個屁。”
一聽這話,珂洛伊鼻子都氣歪了。但她又不敢叫,若是平時,肯定得要對方道歉。
就在這時,有對講機的聲音傳來:“……目標已離開,正在進電梯。”
“收到,保持位置。”年輕人回答。
只聽報紙合上的噗啦聲,年長者道:“走吧,不用問他。我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
“啊?你說什麼?”年輕人吃了一驚。
腳步聲混着整理東西聲,年長者又道:“明天午夜之前,給我整理出所有地下黑飛賽的地點和活動規律……”腳步漸行漸遠,聲音也逐漸轉而背對珂洛伊,讓她聽不清對方的說話。
隨後,燈也滅了,緊接着便是門聲砰響。
珂洛伊探了探頭,那兩人已經走了,屋內靜悄悄的。她重新穿上高跟鞋,這是僞裝成服務員的一部分。
再次回到了桌子旁那堆報紙前,此時,珂洛伊的耳機也響了起來,是保羅的聲音:“蒙先生回房間去了,你還在那裡嗎?”
“我馬上就離開。”珂洛伊回答。
可是就這樣離開,她有些不甘心。剛纔那個被稱爲李隊的刑偵警確實是在翻閱這堆報紙時說:“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那麼毫無疑問,這堆報紙中隱藏着某種線索。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搞清楚這堆報紙中隱藏着什麼線索。可是保羅說蒙擊正在朝房間走來。沒時間細看,也不能把報紙拿走。現在連開燈都來不及,珂洛伊摸着黑,藉助窗外的微弱光線用右手食指和拇指快速捻着一張一張的舊報紙,她希望大概記下這些報紙的刊名和日期,這樣自己也能有跡可循。
就在這時,忽然間一隻大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啊!”珂洛伊掙脫開,捂着嘴驚叫起來。
燈亮了,眼前之人毛髮濃密,目如鷹隼。禮服筆挺合身,把他英武挺拔的身材完全架了出來,禮服領口內漿過的襯衫前胸更是顯出其強壯的體魄。這個人正是蒙擊,也就是自己千方百計想要進行面對面獨家採訪的對象。
珂洛伊就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半晌才連連說道:“抱歉,非常抱歉,蒙先生。”她想趕快脫身,心中便冒出了一個主意,裝出一副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梗着脖子走過來,“您是蒙先生對吧。我是來給您送報紙的服務員,我這就離開。”
沒想到,蒙擊擡手攔住了她的去路,同時回身扣上房門鏈鎖,說道:“你不是服務員。”
“讓我出去,”珂洛伊奪門要往外走,“我已經把報紙給您送來了。”
“別再演了,這裡的服務員沒有金髮的。”蒙擊說道,“而且我記得你,實習記者珂洛伊。”
珂洛伊愣了一下,張張嘴沒說話。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轟一聲巨響,緊接着便是由遠及近的衝擊波嘯聲。漆黑的夜空中,兩個光點騰空而起,看上去像是並排的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