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界

閻羅置身於一片彼岸花海中,眉間掩蓋不住的失落。剛剛明明覺察到魔主的氣息就在此處,可轉眼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怎麼會這樣,還以爲,是她回來了。閻羅垂下的眼眸裡,滿是不甘和悲愴。

湫璃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新主的確立儀式了,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似乎沒有人記得一族之主仍然失蹤在外。

閻羅撥弄着身邊的彼岸花,淺淺地嘆了一口氣。魔族自私且薄情,可若一旦認定什麼人,便會不計代價,飛蛾撲火般地對他好,可以爲了他不惜與全世界爲敵。魔族有心,卻無心跳。能讓其心開始跳動的人,便是魔族誓死追隨的那個,被稱爲魔族的,心臟愛人。

閻羅閉上眼,聽見自己左邊胸膛的某處,緩慢而平穩的跳動聲,冷峻的容顏柔和了幾分,甚至透出一絲溫柔。夜脩冷玥,是你喚醒了我沉睡的心臟,從此無論你在哪裡,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會把你完整地帶回來。

人間

夏玥捻着花莖,讓花在手指間快速地旋轉,模糊成一團紅色。這種詭異而妖冶的花,卻讓夏玥倍感親切。那個世界,沒有綠色,沒有聲響,沒有光芒,沒有人煙,若稱之爲地獄,也着實不爲過。想到自己可能同那個冰冷黑暗的地方存在聯繫,夏玥的心裡難免有幾分牴觸。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了,昏黃的路燈將夏玥的身影拉得很長。小巷空無一人,寂靜的有些瘮人。夏玥警覺地環顧四周,心裡升起一絲不安。

步伐邁得快了許多,卻在轉角處險些撞上來人。藉着暗淡的燈光,夏玥吃驚地後退幾步,幾乎被嚇到了。

尤梓逸正攙扶着一個瘦小的女生,女生渾身上下滿是泥濘,白淨漂亮的臉被劃出了幾道口子,頭髮上還黏着一塊口香糖,衣服被撕開了袖口,脖子上還有清晰的勒痕。

尤梓逸似乎也被夏玥驚到了,但很快面色如常,甚至有幾分冷峻。“她……”夏玥欲開口詢問,卻一時語塞。她隱約記得女生似乎是尤梓逸的妹妹,名叫……尤子惠?尤梓逸把尤子惠摟緊了幾分,衝夏玥搖搖頭,夏玥本就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並不準備過多瞭解情況,略微點頭後便擦肩離開。

“夏玥。”身後傳來尤梓逸的呼喊,“爲了我妹妹的聲譽,還請你不要將今天晚上看到的說出去。我怕會對她心理造成創傷。”

夏玥回頭,看見尤梓逸的眉眼隱在陰影中,辨不出神色。夏玥朝他揮了下手,算是迴應,便頭也不回地往家走去。

夏玥的家在一棟不起眼甚至稱得上是破舊的居民樓裡,蘇源住在她樓上。蘇源顏值才華都不輸御千洛和尤梓逸,但同爲校園風雲人物,家境卻差的不是一點點。

蘇源的父母離異,他同蘇淇和嗜酒好賭的父親住在一起。三人的衣食住行全靠蘇淇的工資和蘇源的獎學金艱難支撐。

夏玥走到樓梯口,感應燈遲遲未亮,正欲摸黑上樓梯,才驚覺樓梯上坐了個人。

夏玥捂住胸口,半天沒緩過勁來。今天是什麼情況,接二連三地受到驚嚇,莫非這彼岸花真是什麼不詳之花?夏玥瞄了一眼手中的花,忍住把它丟開的衝動。

樓梯上的人站起身,走出樓梯口。幽暗的燈光灑下來,竟是蘇源。

夏玥眸光掠過他紅腫的臉和擦破的嘴角,不禁皺起眉,“你和你爸又吵架了?”蘇源沒作聲,只是沉默的看着她,碧綠的瞳仁流露出一絲哀傷。

夏玥猶豫了片刻。還是繞開他走上樓梯。到家門口時,朝下望去,單薄的身影依然佇立於黑暗中。

夏玥剛進家門,肖憶晴便往她懷裡塞了個醫藥箱,“蘇源那孩子又和他爸吵架了吧。今天蘇淇似乎是不在家,吵得格外的兇。一直有摔東西的聲音傳來,你去看看?”

夏玥滿臉不情願,“爲什麼我要去?”“你之前磕破了頭,人家都去醫院看過你,鄰里間相互幫助,況且蘇淇是你恩師,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去看一下。”

夏玥糾結地看看醫藥箱,半晌,妥協般地嘆口氣。隨手把彼岸花丟到櫃子上,拎着醫藥箱走下樓。

“你怎麼又下來了?”蘇源看見拎着醫藥箱的夏玥,露出些許困惑。夏玥沒有回答,徑直坐在樓梯上,從箱子裡拿了些棉籤和藥膏,隨後朝蘇源勾了勾手指。

蘇源順從地靠近,坐在比夏玥低兩級的臺階上。夏玥擺正他的臉,蘸有藥膏的棉籤不客氣地按在蘇源帶血的嘴角上。“嘶!”蘇源倒吸口冷氣,“你下手真是夠狠的。”

夏玥楞了一下,緩緩將棉籤挪開,“抱歉,我,沒怎麼照顧過人。”這次輪到蘇源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一時間四目相對,一雙是幽暗的綠,一雙是無邊的黑。蘇源有些不自然地偏開頭,眼眸低垂。夏玥卻似魔怔了一樣,注視着那雙綠瞳半天挪不開眼。

“你的眼睛,真好看。”

蘇源勾出一個淺淡的笑,帶了些許自嘲。“這樣說的,你還是第一個。小時候因爲這雙眼睛,我沒少被人欺負,被罵作妖孽,連我的父母也一度嫌棄我,只有蘇淇肯罩着我,但即便是她,也從未誇獎過我眼睛好看。有一陣子,甚至連我自己都產生了自挖雙眼的想法。”

“現在沒有人會罵你妖怪吧。”

“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你現在是學校風雲人物,無數女生追捧你,誰又會說你的不是。這個世道便是這樣,弱者會被欺被辱,強者被人膜拜。弱肉強食趨利避害的生物法則,無論何時都適用。”

蘇源很難相信,這樣一番話是從不久前還人人欺之的夏玥口中說出的。她確實變了,變得讓人快認不得了。

夏玥收好藥箱,把藥膏和棉籤塞進蘇源手裡,“你照顧好自己,我先回去了。”

當身影快要消失在樓梯道的轉角處時,蘇源突然出聲道“夏玥”黑暗中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剪影頓了頓,蘇源笑了,眼底像有跳動的星辰,“謝謝你。”

夏玥心裡一下子劃過一絲難言的情緒,有些匆促地離開了,好在一片漆黑中,沒有讓蘇源看到她的失態。

夏玥回到家,背靠着關緊的門,神色古怪地捂住心口。剛纔自己是怎麼了,陌生而奇怪的感受,竟讓她有些失措。夏玥平復一下心情,無意間瞥見了櫃子上的彼岸花,短短的幾分鐘內,花瓣竟已經有些蜷曲了。

夏玥捏起花莖,手指撫過花瓣,有幾分惋惜。

但那花卻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伸展花瓣,半分鐘不到的時間裡,便嬌豔如初了。

夏玥手一抖,花落在了地上,在暗色的地板上,鮮紅奪目。一種詭異感蔓延上心頭,夏玥畏懼地看向自己的雙手。我到底,是誰?

夜半

雨毫無預兆地開始傾斜,雷鳴不知驚醒了多少睡夢中的人類,撕破黑暗的閃電隱約照見憑空出現的身影。

閻羅悄無聲息地潛入女孩的臥室,沉默地注視着女孩毫無防備的睡顏,手小心的伸出,卻在離女孩眉眼半寸的位置停住,末了,不捨得收回。

轉瞬間,閻羅在再次融入了漫漫長夜,再不可尋。

本地新聞

近日市內多次發生氣象局無法預測的特大暴雨,部分地區已出現少量積水。據氣象局相關工作人員所說,可能是全球變暖引起的氣象異常。但本地一位專研古籍的聶老先生說,氣象異常是因爲有邪祟作怪。聶老先生曾因各類怪談而不受人待見,如今的一番說辭,同樣無人聽信。氣象異常原因尚在查明,市民近日請減少出行,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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