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魔界

妖魅眉間滿是愁雲,低頭看酒杯中倒映出的豔影。周圍人來人往,也不乏長相帥氣的魔族前來搭訕。換作平時,妖魅也不介意找人把酒言歡,消磨冗長的歲月。但此時,她當真提不起一點興趣,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操心。

這是新主確立儀式前夕,一場魔將舉辦的貴族酒宴。閻羅拜託妖魅,是希望她去灌醉湫璃並套取有用的消息。

早知道是個這麼刁鑽的“請求”,妖魅絕不會這麼爽快地答應。先前的會議上,妖魅處處同湫璃作對,結下樑子。撇開面子的問題不談,湫璃也是魔主親自挑選提拔的魔將,縱然不如迦藍那樣善於心計,但也絕不是等閒之輩,能任妖魅灌醉套消息。

妖魅雖說對自己的容顏身材,都相當的有自信,但她並不覺得能迷倒湫璃。魔主夜脩冷玥長得傾國傾城,連女人都會忍不住被吸引,湫璃卻看不出有半點動容,那妖魅豈不是更沒有機會了。

妖魅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湫璃酒量不好。

“妖魅大人,湫璃大人已經有些微醉了。”一個侍女模樣的魔族出現在她身邊,是她派去陪酒的魔女。

妖魅掂了掂酒杯,深吸一口氣。該做的還是要做的,這是爲了證明自己對魔主的忠心。昂首挺胸,妖魅儘量讓自己看上去自信嫵媚,走向湫璃所在的沙發。

湫璃確實有些醉了,平日裡清明的眸子染上了幾分迷離,身邊一個侍女依然不住地給他添酒,他也來者不拒。

侍女看見妖魅,恭敬地行了個禮,知趣地離開了,只剩妖魅和湫璃兩個人面面相覷。

妖魅不太自在,卻仍坐在了湫璃身邊。湫璃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沉默地喝酒。妖魅有些沉不住氣了,魔將裡除了迦藍風流些,其他幾位也太清心寡慾了吧?閻羅心裡已經有了魔主,禁慾些尚可以理解,但湫璃這又是整哪一齣啊。

正當妖魅胡思亂想,湫璃突然開口道,“想把我灌醉了套話嗎?”妖魅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沒想到,竟然這麼輕易被識破了。既然計謀敗露,妖魅也不準備多留,起身欲走,手腕卻突然被拉住了。

毫無心理準備的妖魅一下子失去平衡,竟跌入了湫璃的懷裡,慌亂間,對上那雙微紅的紫眸。

“死心吧,你不可能從我這裡套出任何消息的。”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撲通,撲通,撲通”妖魅幾乎是從湫璃懷裡炸起來的,驚慌失措地逃離,一直到湫璃看不到的角落,妖魅才小心翼翼地將手撫上心口。一片死寂,自己冰封的心沒有一絲動搖的意思。

妖魅像是舒了口氣,但很快又嚴肅起來。到了與閻羅約定的地方,妖魅也顧不上平日裡的高貴優雅的形象了,一把扯住閻羅的胳膊“我有發現了,我有發現了。”

閻羅似乎有些不滿於妖魅動作,但仍耐着性子等她說下去。

“湫璃他,有心跳了。他已經遇到了,自己的心臟愛人。”

人間

“子惠,子惠,讓哥進去好嗎?”急促的敲門聲又一次響起,尤子惠把自己裹在被子裡,蜷成一團,依舊沒有要起身開門的意思。尤梓逸在門外,嗓子都快喊啞了,卻得不到尤子惠一點回應。

“子惠,都是哥不好,沒有保護好你。哥太沒用了,連發帖的夏玥都沒有辦法懲罰。”

“你剛纔說,誰?”房間裡終於傳出尤子惠的聲音,卻是喑啞的判若兩人。尤梓逸抿了抿嘴脣,有些懊惱自己說漏了嘴,但掙扎片刻後,還是小心翼翼地重複道“夏玥”

夏玥,那個下雨天時和尤梓逸結伴而行的女孩。我沒同她有過什麼交集啊,那爲什麼,要把我推入地獄。尤子惠逼自己按亮手機屏幕,論壇上亂七八糟的污言穢語全部映入眼簾,尤子惠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滴在手機冰冷的屏幕上。

完了,徹底完了。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卻被安上了一堆子虛烏有的罪名,被說是不要臉,不潔身自好,被說成心計女,綠茶妹。

可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尤子惠痛苦地拉扯自己的頭髮,眼睛死死地盯着論壇上顯示的匿名用戶。像只要發狂的困獸。

夏玥,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尤子惠睜着紅腫的雙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已經午夜了,她卻仍沒有絲毫睡意。等天亮了,她就要去學校了、想到要面對同學的指指點點,尤子惠就渾身冒冷汗。

“神啊,幫幫我吧,我真的會堅持不下去的。”黑暗中,少女的祈禱聲清晰地迴盪。

拉進窗簾的陽臺上,出現了一道黑影。尤子惠嚇得幾乎暈厥,卻仍抖着聲音詢問“你,你是來幫我的神明嗎?”黑影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又憑空消失在了原地,彷彿那一切只是尤子惠的幻覺。尤子惠小心翼翼地從牀上爬起來,躡手躡腳拉開窗簾,走到陽臺上。

風拂過尤子惠裸露在外的皮膚,令她不禁打了個寒戰。陽臺的中央,一塊紫色拇指大的玉石躺在地上,美麗而神秘。尤子惠慢慢撿起來,四下張望,再沒發現有關那道黑影的線索,才慎重地把玉石收進口袋。

真的是神,相應了我的祈禱嗎?

隔日

夏玥撐着頭,注視着走廊上來回徘徊的身影,直到徐紫妍走進教室朝她使了個眼色,夏玥纔不慌不忙地晃出教室。

尤子惠縮在角落裡,儘可能得減小自己的存在感。雖然戴着黑色口罩,夏玥依然可以看見她眼底的淤青。

“你沒必要來找我,我說過了不是我做的。”夏玥冷着臉,絲毫沒有因爲尤子惠微微顫抖着的身體而溫柔相向。她固然同情尤子惠的遭遇,但接二連三有人上門找茬,她僅有的耐心已經被消磨乾淨了。不是自己做的,連一句多餘的解釋都不想說。

尤子惠抖得更厲害了,脖頸間掛着的紫色玉石露了出來,一下子抓住了夏玥的目光。

“這塊玉石是誰給你的。”尤子惠驚慌地後退兩步,不住地搖頭。夏玥盯着那塊玉石,沒有來的煩躁。“這不是你應該帶的東西。”

尤子惠瞪大了眼睛,不解·詫異,最終歸於死水般的沉寂。“是覺得我配不上嗎?”這是尤子惠遇到夏玥後說的第一句話,喑啞而冰冷。

夏玥看着那塊玉石,腦袋疼得快裂開了,分明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塊玉石,卻什麼也回憶不起來。痛苦煩悶間,夏玥並沒有注意到尤子惠變化的氣場。

尤子惠用手握住玉石,隔絕了夏玥熾熱的目光。在口罩後面勾起了一個極爲冷酷的笑,“夏玥,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但夏玥並沒有留意到尤子惠放下的狠話,腦海中模模糊糊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那是,誰?

夏玥狠狠地捶捶額頭,沉浸在零星迴憶的畫面,全然沒發覺,尤子惠已經幽靈般悄然無聲的離開了。更沒有注意到,被尤子惠握在掌心的石頭,散發出暗紫色的霧氣,慢慢滲入了尤子惠的皮膚,給那雙曾乾淨純潔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戾氣。

尤梓逸的話響在耳邊“這個世界,從沒有你想的那樣美好。有欺騙,有虛僞,有利用。若始終真誠如初,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是的,哥哥,你說的沒錯。這個世界遠比我想象的要醜惡的多,人心遠比我想象的要複雜的多,流言遠比我想象的要恐怖的多,既然如此,那我便先發制人好了,比其他人更狠,才能在這個世界苟活下去。

我已經毀了,被人踩進了泥濘之中。那麼我便將毀我的人,一同拉入地獄。

“你看那個戴口罩的女生是不是前幾天爆出來的那個尤子惠。”“是的是的,就是她,真可怕,她還有臉來學校啊。”“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誰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真噁心……”

尤子惠只是徑直往前走,似乎沒聽到周圍的議論紛紛。

害我的人,我必將十倍奉還。

我會讓你體會到比我更痛苦的感覺。

夏玥啊,我在地獄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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