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子時。
底下大廳沒有傳來報鐘聲，今天是中元節，沒什麼人敢在這個時候打更。
墨晚卿突然睜開了眼睛，笑着看向昭文：“你出去看看不？”
昭文挺感嘆地道：“行啊，好多年沒見了。”
墨晚卿穿着一身紅衣，披了一件雲七給她的白色狐毛大氅，打開窗戶，唸了個法訣就移身到了外面，高高地飄在空中，眯着眼看下面。
底下已然是羣魔亂舞。
鬼死的時候大都不是很好看，有一個抱着自己的頭，暈暈乎乎找不到方向。還有幾個衣衫襤褸，過分的瘦，聚在一起瑟瑟發抖。還有幾個身體發腫，一看就是被水泡了太久了。
死法千奇百怪，找的地方也各不相同。
昭文也飄出來，站在她旁邊，笑道：“跟我幾千年前看到的也差不多嘛。”
反正也就這麼些死法，死的也無非是那些窮困潦倒的人。
昭文轉頭對她說：“我從前年紀還小的時候，總覺得人世間都是好人。後來我師尊就帶我看了一次百鬼夜行。”他嘆一口氣：“之前和那些鬼聊天，才明白了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壞人，好鬼壞鬼。當時總想着去幫着他們，能幫一點是一點。”
墨晚卿眯着眼睛笑：“這天下窮困的人何止千千萬，如何能幫得完？倒是讓人說天道不公，幫了這個沒幫那個。”
她笑的溫婉，卻莫名讓昭文感覺到一股寒意。
他嘀咕：“你這個年紀心腸就這麼硬，倒也是世間少見。”
墨晚卿看着下頭，沒搭理他。
眼睛只盯着一個地方。
然後突然莞爾。
就飛速俯衝了下去，停在大路中央。
在她面前站立的，赫然是五個全身被利器所傷，傷口已經腐爛生蛆的男人。
臉上也被腐蝕的只剩幾塊肉。
但好歹眼睛還在。
看到有人下來，驚了一瞬。
前面兩個急急後退，撞倒了後面三個。
那三個罵罵咧咧地站起來。
待眼睛看清眼前站着的女子，聲音戛然而止。
粗嘎的聲音遲疑地道：“煙淮師妹？”
昭文看過去，這五個男人皆穿着玄天宗的弟子制服，心下了然，原來就是玄天宗宗主殺掉的那幾個弟子。
墨晚卿莞爾一笑：“幾位師兄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師妹我，還真是沒見過呢。”
她容貌向來絕色，在六界中已算少有，更遑論在人界。
玄天宗滿宗弟子，沒有幾個不覬覦她的。
眼前這五個弟子，顯然不在那“幾個”裡。
但是在玄天宗她有沈瑾尚護着，沒幾個不長眼的敢付諸行動，最多也只在心裡想想。
偏生這五個弟子又是不長眼的，有一次還給她下了藥。
要不是後來宗主陰差陽錯地用他們五個做了陣眼，她早就被玷污了。
對於這五位師兄。
墨晚卿不知該稱讚他們有勇氣好，還是該惋惜他們運氣實在太差。
那幾個弟子不敢說話，還是爲首的那個開了口：“師妹，是師兄幾個對不起你。後來師兄不也得到報應了嗎？你就饒過師兄幾個吧。”
墨晚卿沒說原不原諒，只道：“你們要去哪裡？”
爲首的又立馬道：“去玄天宗。那宗主竟然拿我們幾個當陣眼召喚兇獸擊殺來提高他玄天宗的威信，這我們可不能忍。”
剩下幾個也紛紛附和。
墨晚卿擡眸，有些好笑：“不是，你們現在這個樣子，以爲能打得過宗主？你們還是人的時候他都能輕而易舉地把你們五個都殺了，現在你們都死了，還以爲能打得過他？”
爲首的挺執着的：“可是我們都死了，再死一次也沒什麼關係。”
墨晚卿挺無語的：“那你們是執意要去？”
爲首的很認真：“對，我們一定要去。”
墨晚卿勾起一抹神秘莫測的笑：“那你們可要小心了。”
說完立刻將靈力聚於掌心，凝成一把細劍。
直直地刺向旁邊的一個弟子。
劍刺腹而過，順便吸走了他身上的怨氣。
屍體躺在地上，這次是徹底地死去。
爲首的震驚：“師妹？！”
墨晚卿擡眸看他，明明面無表情，爲首的弟子卻莫名看出一絲危險。
後來她脣齒輕啓：“啊，你是忘了我師父還在玄天宗嗎？”
她的眼眸帶着嗜血的光：“想吵他睡覺的，都得死啊。”
不過一刻鐘。
墨晚卿施施然回到昭文旁邊。
昭文摸摸下巴：“你這幾位師兄，應該不是今年上半年死的吧。”
墨晚卿還沒有去冥界，算起來，應該也是十幾年前了。
墨晚卿撇嘴：“他們應該每年都會出來。我有聽師父說過，每年七月十五玄天宗都會很吵，他都睡不着覺。”然後莞爾：“不過我這次幫他把這些人都處理完了，他今天晚上應該能睡個好覺了。”
昭文心中腹誹道：這哪是睡不睡着覺的問題。整個修真界也就只有你的師父睡得着覺。
七月十五，鬼門大開。
百鬼夜行，萬鬼狂歡。
是修真門派的大日子。
擊殺兇鬼，以此來獲得威信。
玄天宗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只有宗主帶着大師兄寧瀟，其他幾位峰主帶着各自的得意弟子。
沈瑾尚說不想去，宗主很貼心地給他找了個藉口：“沈師弟要在宗中保護剩餘弟子，就不和我們一起去了。”
其他峰主在心裡腹誹：不就是在宗裡睡覺，還說那麼好聽。
但也只敢在心裡說。
宗主偏袒沈瑾尚又不是一日兩日了，大家都是有眼睛的，怎麼會看不出來。
總之這天晚上是沈瑾尚過的最安詳的一個夜晚。
他一覺起來已是第二日中午，昨晚也沒有兇鬼過來攻擊玄天宗。
他其實挺詫異的，但是沒有多想，泡了杯清茶，就坐在亭子裡面看風景。
看那幾只他從天上捉下來的鳥。
沈瑾尚記得這種鳥人界天庭也有養，好像叫仙鶴之類的。
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上一次墨晚卿說過這種鳥很肥。
沈瑾尚就開始養了。
他翹着二郎腿眯着眼睛喝着茶看風景，然後在心中默算日子：啊，還有九天，他的生辰就到了。
墨晚卿也要回來看他。
沈瑾尚就揹着手回房換了件衣服，要去山下買幾包調味料，到時候給淮兒做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