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槍焰噠噠吞吐着,映亮物理學家的蒼蒼白髮,他持住對講機怔住,有些不敢置信道:“你是江薇?!”
“是我,我們離二醫院很近了,聽到有槍炮聲。”她微微頓了下,“有人受傷嗎?”
久別重逢,卻不是敘舊的好時機,艾黎有很多想問的,但最終約束了發散的思維:他比此前任何時候都更需要理智。
“還不知道,我們的人收到警告比較早,大多都還活着。”
艾黎道,連續的炮擊過後,還活着的倖存者便徹底走散了,此前的公共。
“你們來了多少人?能參加戰鬥嗎?”
“6個。”她說道,又報了名字,對面的艾黎聽到幾個熟悉的聲音,有援軍加入,心情放鬆許多,江薇又道,“但還不能靠近,你們的新夥伴可不認識我們。”
艾黎想這倒是個麻煩,別說是江薇,倖存者數量雖然不多卻也不少,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本地倖存者都有許多人沒記清楚全部面孔。
“沒事,他們自己做了區分。”吳業陰沉着臉,遞過望遠鏡,一隊敵對倖存者互相掩護着衝入了焰火沖天的臨時營地,尋找未能離開的傷者一一點射。
光與熱跳動着照亮了他們,每個人的臉上彷彿帶着一張血紅的面具,面具下白色的眼球傳遞着眼神與信息,顯眼至極的將他們與山這邊的人區分開。
“是血。”
壓抑的氣氛中,田濛輕聲道,她看到那些臉上有手指塗抹後的印跡,細看像是將幹未乾的大紅色油漆。
她不熟悉槍支,只能緊緊跟着隊伍,身旁數米不時有泥土翻騰,樹莖崩裂,作爲缺乏經驗的非戰鬥人員行動比吳業等人總是慢上一步,好在運氣極好,險之又險的避開了幾發轟炸,雖然灰頭土臉還掛了彩,至少沒少零件。
“這就簡單了。”艾黎交待完己方情況與對方武器裝備後,江薇等人似乎鬆了口氣。
吳業等土著與江薇等人連沒面也沒見過,但知道來了能幫忙的,自然樂意,對眼下的他們來說,多一分力量都是好的,不管這些外來者有什麼企圖,那都是之後的事情。
倉促聊天的末尾,聽完艾黎的講述得知了餘念去向後,江薇終於大罵出口。
“那個混蛋!”
趙瑞等人在一邊旁旁聽,掛斷對講之前,便全員做起了準備工作,來的路上幾人的槍都已調成擊發模式,此時主要是分配任務。
“別擔心他了,我相信他。”趙瑞沉穩地調整射表,在槍口加裝榴彈,陳大志更是從車裡拿出一副火箭筒擺弄着。
“比潛行能力,他是我聽說過的倖存者裡最頂尖的,那套法子也只有他能用。”黃毛拉下夜視儀,擔心珍妮弗聽不清楚這樣複雜的中文,再次向她說明情況。
“放一百個心吧,姐姐開始說中文的時間比你長。”一口京味兒普通話幾乎沒把黃毛噎死。
他們不知道餘念已經無法使用那神奇的冥想法。
屍海的某朵小小浪花裡,餘念和肖天程開始逐漸適應這種極高密度的喪屍環境,餘念踩了許多隻爛腳,又被更多數量的爛腳踩過,其中相當部分的還是掉了鞋底的骯髒露骨光腳。
白牙的僞裝與喪屍貼身相觸會被發覺,很快消失隱匿。
肖天程用眼神表達的意思越來越豐富,與他沉默地眉目傳情,餘念一度懷疑自己都快要具備讀心能力了。
厚實的隔離牆與工事阻隔着他們進入防疫站內,從防疫大樓頂的動向來看,新一輪的發射準備重新開始了。
貫耳欲聾的屍吼掩蓋了來時的槍聲,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
衝肖天程點頭,兩人同時意識到消滅復甦會成員並且保存自身的唯一辦法。
從腰間拔出兩枚手雷,餘念一時犯難,皮喪屍的保護是包裹式的,穿戴後無法拋投,更在預料之外的問題是他此刻很難靠近圍牆。
感應到內裡有新鮮的人類,防疫站外圍的喪屍擁擠如同凝固的整體,喪屍不需要呼吸,也沒有痛覺,拍打肩膀麻煩讓讓的手法更行不通,擁擠程度超越最狂熱的搖滾現場,更不會像假搖滾迷一樣pogo幾小時就喊累。
當餘念靠近到距離圍牆還有數米距離時,第二次發射準備終於完成校準,新的炮彈被搬起,即將裝填,一共三人。
不能再拖了……
兩枚手榴彈的拉環被悄悄拔掉,然後脫手,滾落在牆角,餘念轉身,躲入一隻高大的中年胖喪屍身後。
轟!
氣浪翻卷,數米內的喪屍以起爆點爲中心趴成半圓狀,自上而下觀看,如同邪惡的千手觀音。
肖天程喪屍快速地站起,將‘裴坤’拉起,如同無盡屍海中現出一個無底大洞,被爆炸的動靜攪動,活屍踩踏着還未爬起的同類,從缺口中漏了進去。
幾乎是同時,狂暴地槍聲響起。
塔塔塔!
這不是龔霆所用的小口徑輕機槍,貨真價實的12大口徑鋼鐵洪流劃破夜色潑灑下來,僅僅十幾秒後便堆積起了半人多高的屍堆,新的喪屍踩踏着同類堆積起的肉山跨過圍牆,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水,比最悍不畏死的古代大軍更堅決,更從容。
如同攀附再建築內部生長的爬藤植物,喪屍順着建築物內部的一切通道將它充盈,槍聲停止。
殷振康很謹慎,沒有和同伴一齊出去,他選擇避開教友,安靜等待對方離開。
圍牆是被炸塌的,他不知道是誰,但可以猜到是糧幫或者那些自由倖存者們之中的某些人,當然也可能是那幫南方來的外地人,在這樣的夜裡有膽色,對方一定還在外面,他寧可等天亮後屍羣散去再離開。
這是防疫站的一個房間,他呆在房間一角,外面是形形色色的喪屍,不可能有人會知道這裡藏了一個人,至於那兩名不聽勸說急於離開的教友,剛纔的兩聲慘叫已經註釋了他們的命運。
“主會寬恕你們。”他想到。
“找到你了。”低沉但清晰的男聲在他耳旁說道,刀鋒刺入,生命正在流逝。
殷振康扶着牆壁慢慢坐下,看着眼前裴坤熟悉的臉,知道下面藏着殺他的兇手,但似乎一切沒那麼重要了。
“他們怎麼找到我的……”面向着撲向他的喪屍他想到。
一隻黑色的大狗輕柔地避開屍羣鑽了進來,大嘴緊閉用鼻子呼吸。
他想對了,的確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藏在哪裡。
“真是一隻奇怪的狗。”他最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