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好了。”
講臺上,40餘歲的士官站在中間,聲音不大,剛好能讓腳下這片囚犯聽清楚,犯人蹲靠在地上,不允許擡頭,他們的周圍是持槍的獄警和武警。
就在之前的數小時內,在死亡的切實威脅下,他們中的相當部分企圖用武力逃脫監獄,趁一個守衛不備,被搶去了一把槍,殺掉了兩名獄警,還有幾人受傷,殺死獄警的犯人當場就被擊斃了。
但這不意味着剩下的犯人裡面就都是乾淨的,實際上,能來這裡的犯人,沒有一個是乾淨的,所以士官的聲音中不僅是平靜,還有蘊含的怒意和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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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命令沒有到達前,所有人都不允許離開這間禮堂有誰踏出一步,立即槍斃。互相監督,有發現同伴發熱感染的,自己想辦法。”
灰色的囚服襯着一顆顆新理出來的頭,一隻手升了起來,見狀,一名獄警走近了,喝道,“2333號,有話快說!”
那犯人吊兒郎當站起來,拉聳着肩膀,有氣無力說道,“那要是沒命令呢?”
那名武警軍官眼神眯了一下,大踏步走了下來,肖天程看出來那名犯人有些退縮,但還是努力站穩了。
灰色裡分出一條幹淨的路,軍官盯着那名舉手的犯人,將手槍頂在他的額頭上,“沒有命令,我就是法律。”他意味深長地擠出了一絲很難被稱爲是笑容的表情,“最好是沒有,我很期待。”
法律的前身,是道德。
道德,則是在人類羣體長期的共同生活中紫發形成兵自然演進的一種社會規範,幾乎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都受到它的控制和影響。
但道德是不具備強制性的,原始社會中,它發揮作用,主要依靠當事人迫於輿論壓力下的自覺。
隨着社會的進一步發展,道德逐漸變成一種慣性,人們會主動的去遵循它,因爲它對社會是有益的,能夠幫助社會往良性的方向發展。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原始人發現,只要他願意,其實他可以不按照傳統的習慣來生活,所以他破壞了這些習慣。
爲了對抗這個人,或者這些人,人們意識到,必須要通過強制,也就是暴力手段,作爲最後保障來實施這種習慣。
這就是法律的形成過程,也就是說,當某項習慣獲得強制力作爲最後保障時,它就變成了法律。
首先是外界的情況被確認了,監獄坐落在小鎮旁,從觀察哨俯瞰,四周已經被斷絕了交通。
水電停掉後,監獄變成了一個孤島,外面是喪屍的海。
雖然只是一座小小的監獄,但當它失去與外界的紐帶,它無疑就是一個小型,同時也相對畸形的社會,形成自己的法律。
但肖天程是唯一一名不用受到管理的犯人,他不知道吳小軍到底是怎樣說服周標的,周標又是如何說服其他人的,但沒有各大門禁的鑰匙,他同樣無法離開。
監舍中,幾乎每個倉都關着喪屍,因此幾乎沒有休息的地方了,僅剩的幾個還能用的倉,躺着已經感染的犯人。
老肖的工作是負責照顧幾個在暴動中受了傷的獄警和武警,除開幾個被鈍器打傷的,還有兩個槍傷,獄醫死在了301牢室,肖天程希望這幾個人運氣能好一點,如果沒有感染,應該能活命。
食物和水很快開始短缺,幾個警衛試着到鎮上找食物,但並不順利,不安和緊張寫在每個警衛臉上。
監獄的構造,其職能,註定了這是一處無法讓人輕易放棄的堡壘,所有的囚犯被組織起來,一間一間的清理牢室。
他們裡面有一些是殺人的老手,心理負擔不大,動作也麻利,但這樣一座中型監獄,犯人數量在2000以上,算上拋屍和掩埋,依然是曠日持久的工作,這也是目前他們唯一的價值。
新的法律還體現在犯人和警衛之間的新關係上。
即使沒有任何限制,單靠個人,也是很難離開監獄的,從內而外,依次是3米高的鐵柵欄門,電動不鏽鋼伸縮門,鐵路障,最後纔是大門。
“我想出去。”肖天程對周標道。
第一波感染後,監獄的日常巡邏不得不停掉,並不是鬆懈,而是停電後失去傳統監控手段,人手不足。
除了在瞭望塔上安排輪值,其他的崗位能省則省。
肖天程登上其中一坐,對附近進行了觀察,覺得還是有機會逃走的。
肖天程從未想到他看過的喪屍片有一天會幫助自己活下來。
監獄裡不缺乏槍支,但缺乏冷兵器,子彈餘量也不足夠他們揮霍,電影不可全信,還是值得一試的。
按照國家發佈的司法部印發《監獄人民警察警用裝備配備標準》,監獄應當配備如下裝備:
武器包括:手槍、衝鋒槍、自動步槍、狙擊步槍、班用機槍、子彈等。
防暴防護器材包括:防暴槍、網槍、手擲催淚彈、盾牌、防火服、防彈頭盔、防暴頭盔、防彈背心、防刺背心、自衛噴霧器、防割手套、防沾染隔離服、急救包等。
獄警們集中討論過後,將其中一部分利用了起來。
犯人和獄警之間依然難以互相信任,全殺光也下不去手,手無寸鐵的流放等同於殺死,犯人裡從不缺乏人才,這些人如果解放出來,獄警武警們沒有多少把握能控制住,一時之間僵持起來。
但這種狀況不會維持太久了,想要活下去,就需要人手。
問題是,哪些人可以相信?
犯人不可能永遠這樣被關着,不解決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會被釘在原地。
在一番開誠公佈的討論後,每個犯人都可以自行選擇留下或是離開,離開的人,可以帶走私人物品,但不提供武器和食物等物資,可以結伴。
“你們都是自由人了。”周標說道。
監舍內。
四指的外號之所以叫四指,顧名思義,他有一隻手只有四根指頭,獄友們聽他說過很多個版本,有綠了老大剁了小指的,有見義勇爲受傷截肢的,有打工被機器夾斷的,但他犯事不是因爲道上的事兒,而是弄上了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兒,結果被女方家裡人知道了,判了3年。
至於斷指,照他的性格來說,衆人一致認爲最後一點最可信,如果綠了老大,這會兒應該早涼了。
一名賊眉鼠眼的犯人輕輕踢了地上的四指一腳,“誒,醒醒,狗腿子剛找我談話了,說可能要找幾個人幫他們做活兒,我沒要,給你推薦了。”
四指本來正背對着他,聽到這話,側着的身子一抖,立馬轉過來了,“出去是送死啊!沒聽說他們上次出去,還有個人被咬了嗎?”
幾日後,監獄大門處。
“那些東西太多了。”周標說道,身邊是七八名獄警,還有幾名,肖天程在這幾天裡給了他們許多建議,都產生了不錯的效果。
圍牆上的鐵絲網被取下,在牆根處碼起餐桌,每一段這樣的口子,在外面搭段梯子就是一處可以進出的入口,大大便利了物資的收集。
剪成十幾米一段的鐵絲網被拜訪在監獄大門外,形成半徑達到數十米的防禦工事,幾隻新迷途的喪屍被掛在上面,往外一些,則是數十隻喪屍的屍體,蒼蠅的嗡鳴距離這麼遠都能清晰可聞,都是這幾天的成果,這些屍體中的一部分曾在災變之初試圖進入監獄內避難,但沒有成功。
這條路,肖天程和這些凡人從未忘記,幾個月前,他正是從這裡走出來的。
一扇又一扇的門,在肖天程眼前次第拉開,或是推開,站在大門口,肖天程靜立原地,他終究是出來了。
喪屍的腐臭和自由的氣息混雜在一起,肖天程恍若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