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本章bgm:陳奕迅《我不好愛》,非常美的一首歌,大概也是最貼合情節的一首歌。)

……

九阿哥窩着一肚子火,帶着斯傑潘回到家裡,他給重新換了套衣裳,又吩咐拎一桶井水來。

他把斯傑潘燙傷的手放在冰冷冷的井水裡,斯傑潘被燙得不輕,手背起了水泡。

媽的,都是老十這個禍害精生出的事端!九阿哥怨恨地想,這要是在現代社會,第一時間從冰箱取出冰塊來敷上散熱,燙傷還不會這麼嚴重,如今天這麼熱,萬一感染了可怎麼了得。

眼看着井水作用不大,九阿哥又吩咐去拿治療燒燙傷的藥膏,他讓斯傑潘脫去外衣長褲,然後把藥膏細細敷在斯傑潘受傷的皮膚上。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斯傑潘老老實實一直沒敢動彈,他也沒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斯傑潘能感覺到氣氛不好,九阿哥在生氣。

否則,也不會吃了一半突然被拉起來走人。

一直忙到下午,聽見斯傑潘腹鳴如鼓,九阿哥這纔想起來,其實這傢伙今天沒吃到什麼。他一邊罵十阿哥,一邊吩咐廚房趕緊準備。

他和斯傑潘說,再等一會兒,他讓廚房弄他愛吃的蝦仁玉米炒飯。

斯傑潘就惴惴地問九阿哥,是不是和十阿哥他們吵架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九阿哥這火又騰得上來了!

“今天咱們就不該去!我早料到了,這一頓是酒無好酒宴無好宴!呆在家裡還不至於出這麼大的事兒!”

斯傑潘趕緊勸他:“人家不是故意的。你發這麼大的火,十阿哥會難過。”

“他難過?他纔不會難過!他覺得你是個變態!”

九阿哥把這話一寫出來,就看見斯傑潘愣了一下,然後低下頭,把手縮回去了。

九阿哥有點後悔了,他不該把話說得這麼直白,傷了斯傑潘。

於是他又趕緊道:“所以我叫他自個兒玩去!咱們往後,再也不去他家了!讓他自己高貴去吧!”

見斯傑潘還是低着頭,九阿哥想了想,又道:“老十就是個天生的蠢物!不要理他!”

就好像生怕斯傑潘不認識那個蠢字,他又把英文俄文統統寫了一遍。

斯傑潘瑟瑟地寫:“可他是你弟弟。”

這話,把九阿哥弄得更火:“我他媽有十幾二十個弟弟呢!我哥哥弟弟一大羣!他算個屁!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他說完,想起往事,又有點難過。

“早先,老十三和四哥吵,他還笑話人家,還跟我說,他和老十三不一樣,這輩子都不會和我吵——現在看看,不是打臉了?還他媽嫌人家變態,就好像他自己有多正常似的!難道他腦子裡的那些玩意兒就不變態了?!正常人能畫出他畫的那些東西來嗎!哪天把我惹煩了,我把他畫的那些裸女裸男全送到皇阿瑪跟前去!”

正這時,廚房送來了炒飯,斯傑潘聞到了飯香,不由咕咚咕咚咽口水。九阿哥笑起來,看來天大的事,也擋不住吃貨的心。

九阿哥用銀匙,將那一海碗的炒飯都餵給了斯傑潘,炒飯裡添了幹筍尖,青豆,蝦仁,上好的火腿丁,廚房還配了一碗冬瓜瑤柱湯,吃得斯傑潘高興死了,一掃而光之後,他摸着肚子,臉上露出極爲滿足的神色。

九阿哥看他這可愛樣子,也笑:“這不是很好麼!哼,今天就不該去吃人家的酒!咱們自己在家吃飯,更快活!”

酒宴上的這場大吵,很快連八阿哥他們都知道了,八阿哥將十阿哥責怪了一番,他的意思是,請人家過來吃飯,就該尊重人家的習慣,身爲東道主,就更應該照顧行動不便的客人。如果不把斯傑潘當客人,當初就不該請九阿哥他們過來。邀請人家上門赴宴,又憋着一肚子心思教訓人家、嘲笑人家,換了誰不想翻臉?更何況十阿哥是弟弟,世上哪有弟弟教訓哥哥的道理?

末了,八阿哥嘆了口氣:“老十,到底是老九的性向比較重要,還是他這個人比較重要?他就算是彎了,又怎麼樣呢?他就算自小到大都是彎的,他也是你親哥哥呀。”

“他哪裡是彎的?他分明是在賭氣!”十阿哥怨恨道,“還什麼‘從正午十二點開始’……這不是賭氣是什麼?他明明不是同性戀,幹嘛要和同性戀混在一起?”

“你看看你,又來了。”八阿哥搖頭,“是或不是,真的那麼要緊?難道你打算就爲了這麼點事,和你九哥生分?”

十阿哥低頭不說話了。

“難道你打算就這麼一直僵着,直到年後咱們移居出大清?”

“那,怎麼辦?”

“去認錯。”八阿哥很乾脆地說,“在我看來老九沒做錯什麼,斯傑潘也沒得罪你,弄成這樣都是你咎由自取。老九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不會主動來找你和解的。你想不失去這個哥哥,就得去給他認錯。”

於是這麼着,八阿哥就陪着十阿哥,上門給九阿哥道歉。

九阿哥本想說不見的,但又聽說八阿哥也一同來了,他就不好再拒絕。於是想了想,仍舊帶着斯傑潘去了前廳。

一見面,十阿哥的樣子顯得很委屈,他和九阿哥道歉,說那天是他說錯話了,辦事不利,害得斯傑潘被燙傷。往後他再不說那些難聽的了。

九阿哥低頭聽着,也沒做聲。

八阿哥看他這樣,就勸道:“老九,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十那張嘴,吐不出象牙。他心裡膈應,嘴上就說出來了。”

“所以我也不怪他。”九阿哥也不看十阿哥,只淡淡地說,“既然心裡膈應,那就別見面了,又何必來道歉?道歉也是憋屈了他。”

十阿哥急得要哭,哽咽說:“九哥,我也不是故意的……那粥也是我特意準備了一晚上的潮汕粥,你不就喜歡喝這個麼?我原是要好好招待你和斯傑潘的,可你一口都沒碰就走了……”

八阿哥嘆氣道:“老九,你這又是何必?老十自小跟在你身邊長大,他和你最親。陡然之間鑽進來一個斯傑潘,你成天只顧着照顧他,和我們這些兄弟來往也少了。老十他不着急那才奇怪呢。”

九阿哥知道八阿哥說的有道理,於是只不出聲。

八阿哥又道:“我也不覺得你這樣不對,我也知道斯傑潘需要照顧。可你不是也得體諒其他人的心情麼?”

良久,九阿哥終於道:“我不怪老十。這次的事,往後我也不會再提了。”

十阿哥聽到這兒,才鬆了口氣。

但是臨走,八阿哥猶豫了良久,還是說:“老九,我們幾個明白你,外頭別的人,不一定能明白你。你真想把如今這狀態持續到年底麼?”

九阿哥一臉淡然:“又有什麼不行?不明白的,再說一萬句他也不明白。我只願意和明白人呆在一塊兒,八哥,我這也有錯?”

八阿哥輕輕嘆了口氣:“老九,我說句話你可別多心。斯傑潘真的有你想的那樣脆弱無能、時刻離你不行麼?究竟是斯傑潘離不開你,還是你離不開他呢?”

九阿哥一聽,目光頓時變得冰冷:“八哥到底想說什麼?”

“看看,又要跳腳了,怎麼,你也多了一個核武器按鈕?”八阿哥苦笑道,“老九,我知道斯傑潘對你很重要,你想傾盡全力的補償他。可人家想要的,你真的都能給麼?”

八阿哥他們告辭離去,九阿哥呆呆坐在前廳,他的腦子裡,還在想八阿哥剛纔那番話:到底是斯傑潘離不開你,還是你離不開他?

這句話,把九阿哥一直都沒有察覺的一些真相,翻了出來。

……或許,他只是想借着“照顧”的名義,堂而皇之的接近斯傑潘,讓他時刻相伴左右。至於原因,很簡單。

他太孤獨了。

九阿哥坐在椅子裡發呆,斯傑潘就乖乖坐在他身邊,時間一長,他感覺九阿哥一直沒動靜,就有點不安了,他扶着椅子站起身來,走到九阿哥跟前。

九阿哥這纔回過神,他苦笑道:“把你給忘了。”

他起身,牽着斯傑潘回到書房。

這時候,正好廚房送來下午的點心,內容是棗泥山藥糕,山藥雪白,隱約透出一點點棗泥的殷紅,像暈染,琥珀色的盤子託着,一縷金色的陽光,悄悄透過窗櫺,灑在小巧精緻的甜點上面,看上去就像雜誌裡絕佳的美食照片。

本來九阿哥不是個喜歡吃東西的人,零食什麼的基本上不沾。多年來,廚房也只負責他的三餐,但是近來因爲斯傑潘在這兒,所以廚房的工作也變得繁重了許多,除了正餐,還得準備各色零食甜點,簡直一刻不閒着。

而且斯傑潘也是來者不拒,九阿哥就沒想起有什麼是他不愛吃的。

“你啊,越吃越胖,偏偏又喜歡這種高熱量的甜點。”九阿哥一邊喂,一邊說,“光吃不運動,再這麼下去,你得變成大胖子了。”

斯傑潘聽不見他的自言自語,仍然有滋有味地吃着那塊山藥糕。

九阿哥笑起來,他放下勺子,伸手摸了摸斯傑潘的臉:“看看,都胖成啥樣了?你剛來那會兒,瘦的臉上都是骨頭。準保是在家吃方便麪吃的。”

斯傑潘好像聽明白了一樣,把手按在九阿哥的手上,笑眯眯望着他。

那一刻,九阿哥心裡忽然一顫。

八阿哥那句話,再度浮上他的心頭:“人家想要的,你都給得了麼?”

八阿哥這句話,像一枚鋒利的箭,戳中了九阿哥的心。

是的,他能給斯傑潘很多東西,衣食住行,生活的各色細節,他都能照顧到位,就算一己之力不能及,還有大批的奴僕充當後備軍。就算斯傑潘一輩子都好不了,那也不打緊,九阿哥家這些錢,夠他們坐吃一百年了。

可是,人家真的就只要這個麼?

他不是不知道斯傑潘真正想要什麼,然而就像八阿哥說的,他給得起麼?

那晚上,九阿哥輾轉反側不能成眠,就連曬在牀頭的那塊素白如絹的月光,都讓他覺得焦躁熾烈,烤得他身上難受。

他第一次開始考慮,自己和斯傑潘的未來。

在這之前,也許是出於掩耳盜鈴的需要,他總不肯往前看,總抱着一種“車到山前必有路”的無端希望,希望,時間能解決一切問題。

但是今天八阿哥這樣一問,九阿哥終於明白,時間不會幫他解決任何問題。

他終於不得不承認,這樣含混不清的狀態,不光對他不利,對斯傑潘更是一種傷害,難道要讓人家一輩子以不明身份的“朋友”姿態守在自己身邊麼?這對斯傑潘而言,也太殘忍了,就算變成了殘障,人家也是有尊嚴的。

可不這樣,又能怎樣?難道逼着斯傑潘接受現實,接受他是進入正常婚姻的那種人?

這麼一來,他和那個沈沛綸又有什麼區別?況且正是因爲沈沛綸結婚,斯傑潘才和他分手的。

可想而知,斯傑潘並非是個能忍受這種事情的糊塗蛋。

然而他也不能因此就把斯傑潘推出家門,不聞不問啊,這傢伙現在這個樣子,沒了人照料,怎麼生存呢?現代社會也許還有相關機構來輔助,有相應的社會支持,三百年前的大清,哪裡有斯傑潘這樣的重度殘障一條活路……

九阿哥睡不着,在他身邊的斯傑潘也沒睡,或許是白天東西吃得太多,他有點消化不良,九阿哥剛剛還看他一個勁兒揉肚子。

他索性拉過斯傑潘的手,問他,是不是腸胃不舒服。

斯傑潘搖搖頭,在九阿哥手心寫:“白天的棗泥山藥糕,真好吃啊!我還想再來一塊。”

九阿哥嗤嗤笑起來,就這樣的飯量,簡直是邁開大步朝着相撲運動員的體格發展了。

然後他說,喜歡吃的話,明天再叫廚房給你做。

斯傑潘點點頭,他把臉靠在九阿哥的肩頭,九阿哥用手一點點捋着他的金頭髮,他的另一隻手握在斯傑潘的手裡,被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寫着廢話。

寫着寫着,九阿哥忽然感覺到,斯傑潘在寫自己的名字。他一愣,接下來,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手指,在自己手心裡寫:我、愛……

第三個字,只寫了一個單人旁,九阿哥忽然警醒!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猛地坐起身!

斯傑潘嚇得也坐起來了!

他驚恐地睜着無光的藍眼睛,拼命搖着頭,還把雙手藏在背後,身子弓着,膽怯地往後縮,一副嚇壞了的樣子,像個闖下大禍的孩子。

他的嘴型在說:對不起,對不起……

怔怔看着他,九阿哥能夠感覺到,自己內心,剛纔那被下意識激起的牴觸,正如退潮的海浪,一*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不忍。

他靠過去,慢慢把手放在斯傑潘的肩頭,扳着他的身子,示意他躺下來。

然後,九阿哥也躺了下來,重新抱住斯傑潘。

他能感覺到,斯傑潘在瑟瑟發抖,他蜷成一團,雙手握拳貼在胸口,不敢去碰九阿哥。

九阿哥嘆了口氣,把他額頭散亂的金髮拂開,然後,把嘴脣貼在那上面。

他能感覺到,懷裡的人慢慢不抖了,他身上原本僵硬緊繃的、滲着涔涔冷汗的肌肉,一點點鬆弛了下來,變得放鬆而柔軟。

溫度重新回到了他身上,斯傑潘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抱住九阿哥,他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很輕的,嗚咽般的喘息。

那一刻,有莫名的感動,狠狠擊中了九阿哥。

是的,也許有些東西,他註定給不了斯傑潘。但他總有他能給的,他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棄斯傑潘。未來的路,本來就非常艱難,這一點自己不是早就有所準備了嗎?

如果只因爲看不見前途,就草率地丟開這傢伙,陷他於痛苦中而不顧,那纔是大錯特錯呢。

想及此,九阿哥終於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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