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凌風深深地震驚了,靜靜的看着面前的葉品,凌風竟然說不出一句可以拒絕的話。“好,”凌風扶起躬身的葉品嚴肅的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答應葉品自然不是凌風一時的衝動,葉品話音中的誠懇纔是凌風作出決定的關鍵。沒有一個人願意在別人的面前卑躬屈膝,尤其是一個上過戰場的軍人,軍人的人格絕對不會允許一個軍人如此的怯懦,葉品能夠放下自己軍人的尊嚴,能夠放下一個長輩的尊嚴,單是這一點就不容凌風再去懷疑。
葉品沒有說話,但凌風卻能真正感受到葉品的傷悲,前世的自己,看着自己的兄弟們一個個的倒下,自己有何藏不是這樣的傷悲,這樣的憎恨自己無能。葉品的行爲非但沒有讓凌風覺得軟弱,反倒使凌風打心底升起一絲的敬意。
羣海的天依舊陰沉灰暗,走在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殘垣廢墟讓人感覺觸目驚心。將身上剩餘的一些瑣碎的錢財交給了一個路邊乞討的少年,凌風是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是怎麼走過來的,或許現在的他們一樣吧,一樣的孤苦無助,一樣的楚楚可憐。看着少年有些感恩又有些卻懦的雙眸,凌風竟不自覺的將那個可憐的少年抱在了懷裡。
“哥哥,你會收留我麼?”少年滿懷憧憬的問道。
凌風自然明白這個孤苦的少年究竟多麼需要一個人的關懷,可是這一切都是現在的凌風根本給不了的,這個承諾,凌風根本沒法應允。對着少年純真的臉龐,凌風真的不忍心去拒絕。
“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你家裡人呢?”不能帶他離開,凌風也一樣要幫他找到一個歸宿。
少年似乎也感受到了凌風的無奈,原本的憧憬慢慢的變成了失望,終究還是未長大的少年,將一切的悲傷全部都寫在了臉上。“我叫秦斌,我沒有父母,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少年哭訴着,但神色中卻帶着一絲的倔強。
“你真的想跟着我?”
“嗯,”少年擦乾眼淚認真的點了點頭。
“跟着我或許有一天你也會和你的父母一樣,去到一個很遠的地方,我走的這條路遠遠不是現在的你所能理解的。”所有的人都驚訝的看着凌風,沒有人能夠想到,凌風對於這個少年竟然會這麼的認真的。
“我不怕,請讓我跟着你。”少年堅定的點了點頭,沒有一絲的恐懼之感,反而對於凌風的所說充滿了興奮。
“阿林,將他帶回客棧。”凌風吩咐道。“秦斌,你聽着,現在在我的心裡,你已經不再是是個少年,我對你也不會再像之前一樣。我所做的事情充滿了危險,甚至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這個世界。我給你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裡,我會盡我的全力傳授我知道的一切,到時候,如果真的還不能獨擋一面,就有可能會死在戰場。到那時,即使你死後,我都不會在流一滴眼淚,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你跪着也要把他走下去...”
看着凌風堅定的神情,少年直晃晃的跪倒在地上。“師傅放心,秦斌一定不會讓你失望。我秦斌在此向蒼天起誓,即入師門,當尊師道。一年之內,若不能獨當一面,縱然萬死,也絕不怨恨師傅一絲一毫。”秦斌雖然年幼,但一番話卻說的響徹天地。不止楊林衆人,就連凌風也陷入了震驚,年紀輕輕就能夠如此的果斷,這絕非只是心智堅毅就可以辦到的,凌風甚至能夠想象在這個少年的身上究竟吃過多少的苦。
看着秦斌連磕三個響頭,凌風纔將秦斌扶起。“你不後悔?”
“此生無悔。”秦斌恭敬的回答。
“好好好,”凌風連笑三聲,“所有人聽着,我凌風現今對天發誓,即日起收秦斌爲我弟子,窮畢生之所學皆傾囊傳授。從現在秦斌就代表我的意思,我要你們想對我那樣對待他,你們明白麼。”
“是,”一行五百二十人齊聲回答,聲音彷彿穿透雲霄,響徹整個羣海城。
征戰大業又多一人,雖然依舊年幼,但卻代表着希望。
客棧裡,“風少,你爲什麼會突然改變了想法,接受了葉品的建議?”其實這個問題楊林很早以前就想問了,可是一直沒有機會,直到回到客棧,楊林纔再次提起。
“因爲他真誠,他所說的一切全部都是自己的真實感受,我沒有道理不再答應。”凌風看了看躺在牀上的秦斌認真的答道。
“真誠?”
“你不理解你個真正的軍人,因爲你還沒有真正的上過戰場。軍人是永遠不會流淚,不會卑躬屈膝的。葉品能夠在我的面前下跪,這足以說明一切。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以爲我是因爲小小的關係才答應的對吧?”凌風戲謔的看着楊林。
楊林尷尬的笑了笑,不止是楊林一個人這樣想過,所有的人眼中,凌風都是因爲小小纔會答應結盟,畢竟凌風對小小的好感,顯而易見。
瞥了一眼傻笑着的楊林,凌風指了指睡在牀上的秦斌。楊林知趣的走了出去,並關上了房門。
喝了一口熱茶,凌風順手將門窗盡數關好。“起來吧,裝睡不累麼。”
眨了眨惺忪的眼睛,秦斌慢慢從牀上坐起,“師傅,對不起,我...”
搖了搖手,凌風阻止了秦斌接下去的話。“知道我爲什麼明知道你在裝睡,直到現在才點破?”
秦斌畢竟還年幼,又怎麼可能真的明白凌風的想法,落寞的搖了搖頭。
凌風笑了,如果秦斌真的亂猜一通恐怕凌風真的會很生氣。這個問題凌風原本就是爲了試探秦斌心性的,現在看來秦斌至少很誠實、誠懇。
拍了拍秦斌的肩膀,示意秦斌坐到自己的身邊。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吧,我會盡我的能力教會你一切。剛纔我就是再教你第一件事情,怎麼識人。你的心智已經遠超同齡的孩子,雖然上天讓你失去了父母,但也給了你其他的機會。我不知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記住,可以有恨意,但我卻不希望這份恨意另你喪失了自己的判斷力。這些話也許你現在還不明白,你可以先記在心裡,等你真正明白的那一天,你就可以真正的離開我出去闖蕩了。”
秦斌雖然沒有聽懂,但卻認真的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可憐的孩子,只要知道有人真心對他關心,那就足夠了。
秦斌這一夜是他睡的最好的一個晚上,自從父母離世後,他就一直流落街頭,直到現在遇到凌風他才終於不再孤苦伶仃了。看着秦斌慢慢入睡,發出鼾聲,凌風才笑了笑走出屋去。
也許所有人都不理解凌風爲什麼會收留秦斌這個可憐的少年,其實凌風從見到秦斌第一眼起,就被這個少年的堅韌深深的吸引。世上孤苦之人那麼多,凌風又怎麼可能個個都帶在身邊細心照顧。每次看到秦斌,凌風就仿似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秦斌和自己實在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看着天上的新月如鉤,凌風難的飲了一杯好酒。軍人好酒,凌風自然也是如此。可是自從來到浩渺大陸,凌風就再也沒有沾酒了,就是英雄的獎勵,現在的他--還不是。
“怎麼,睡不着啊。”爲自己倒上美酒,王虎自顧的坐在了凌風的旁邊。“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看過月亮了,還記得小的時候,我們總是圍在一起,看着月亮,聽你給我講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現在越來越大,我們早就遺忘了過去的嚮往,現在的生活雖然充實,卻也再也回不去當年的美好了。”飲盡了杯中的佳釀,王虎的話音中充滿了孤單。
“虎子,還記得我以前給你講的那個故事麼,小鷹的過去有老鷹的照顧,它充滿了幸福的感覺,可是有一天老鷹終於離開了他,離開了這個世界。小鷹才知道自己應該努力的去學會飛翔。當他有一天真正的依靠自己的力量飛上了高空,他纔會明白原來天空是這麼的蔚藍,這麼的遼闊。現在的我們確實可以躲在村子,可是有一天呢。天下終究還是會大亂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們根本躲藏不了,也許有一天我們真正的站在頂端,我們會和那隻鷹一樣吧,一樣能夠感受到天空的蔚藍。”
“也許吧...”飲盡杯中酒,末作傷心人。
卯時剛過,凌風就叫醒了秦斌,“該啓程了,去收拾一下東西。”
客棧外,五百一十八名衛士已經整裝待發。從凌風接受盟約的那一刻起,這五百名龍鱗衛就正式成爲了凌風的私衛,對於這支部隊,凌風還是相當滿意的,將原來的十八人也編入了五百人中,整個部隊由凌一和凌二直接率領。之前的部隊的首領原本只是葉品一人,也沒有其他首領什麼的。凌風剛剛接手部隊,自然也不知道誰優誰劣,只好暫時由凌一二人率領。
“派人去向葉品和李奕辭行了麼?”凌風叫過楊林,低聲問道。
“沒有,”楊林苦笑一聲,“因爲他們早就來了。”
凌風這纔看見將士們的身後早就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羣。“這是?”凌風疑惑的看着楊林。
“風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已經是整個羣海最出名的人了。”楊林苦笑道。“自你對天發誓的那一刻起,整個羣海都認識你了。葉品和李奕現在就在人羣中,還有一個你想都想不到的人,我剛纔也在人羣中看見了他。”
“誰?”“是瞿溪,我們曾經在剛進中州的瞿溪。”楊林笑了看了看凌風。
“凌風小友,這一次你可是真正出名了啊。爲了見你一面,差點擠壞了我這身老骨頭。”李奕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水,苦澀的的笑道。而在李奕的身後,跟着的赫然是葉品幾人,就連凌風認爲不會再來的李詩怡既然也到了現場,雖然看起來有些不高興,但眉目中不時出現的那一縷哀怨還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的。
“李老嚴重了,本來應該是凌風前去拜訪你們纔對,可是因爲着急趕路這才準備派人通知一聲就好,沒想到卻害的你們多跑一趟,凌風深感抱歉啊。”躬了躬身,凌風連忙把幾人迎進了內堂。
推開周圍的士兵,凌風欣慰的看着圍觀的羣衆。“各位父老鄉親,我凌風和你們一樣,一個鼻子倆隻眼睛。唯一不同的是可能是我坐在了這個地方,而你們沒有。很抱歉,現在的羣海還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改變的所有局面。但請給我三年的時間,三年後,當我凌風再次回來,一定會讓所有的百姓過上富庶的生活。”對着上百號的羣衆,凌風誠懇的鞠了一躬。
場面瞬間靜止了下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鼓掌聲從第一個人開始一個一個的傳遞起來。“好、好...”震耳欲聾的叫好聲響徹羣海,凌風微笑着掃視過每一張質樸的臉,他們,都是生活在整個世界最底端的人羣。他們沒有那麼的複雜,沒有那麼的令人難以猜忌。他們要的真的並不多,只是一個平安的生活,有個安穩的家庭...
李奕一行人驚訝的看着凌風在安慰揮別着人羣,“父親,這就是你所說的影響麼,原來真的有人能夠依靠着一個人的力量讓那麼的多人都感到安心。”不覺間,李詩怡的眼眶已經紅潤了起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關注起一個人的名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腦海中每天迴盪着一個身影。不知道從什麼時侯起,原本腦海中的討厭已經漸漸的轉變成了思緒,李詩怡的苦澀的看着凌風一步步的走來,這個本來應該是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卻因爲自己的倔強,自己的驕傲硬生生的將他推向了別人。
看着女兒悲傷,李奕默默的幫詩怡擦乾了眼淚。自己的女兒自己又怎麼會不瞭解,這倆人都太過倔強,倔強的在一起只會傷害的彼此。
沒有太多的寒暄,該講的一切早就在之前全部都已說好,這次相聚只是爲了離別,楊林知趣的端上了酒杯。
“來,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葉品舉起酒杯敬向凌風。
凌風爽朗一笑,這纔是一個真正的軍人應該做的事情,軍人,不需要說太多。真正的友情即使是一個眼神,你也能明白他所要說的一切,因爲你就是他最爲親密的人。“幹,”“幹,”酒盡杯碎,一路珍重。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微笑着喝過送別酒,也就該踏上離鄉路了。
馬上,凌風狀若瘋癲,朗聲高唱,“將軍族貴兵且強,漢家已是渾邪王。子孫相繼在朝野,至今部曲燕支下。控弦盡用陰山兒,登陣常騎大宛馬。銀鞍玉勒繡蝥弧,每逐嫖姚破骨都。李廣從來先將士,衛青未肯學孫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