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金妮的提問,馬法爾達的注意力第一次放在她身上,兩人一高一矮,互相掂量對方。
哈利發現這兩個姑娘的相貌都與韋斯萊夫人有幾分相似,還都長着一頭偏紅色的頭髮,但她們又有很多不同。金妮的頭髮像火焰一樣,即使是在韋斯萊家的七個孩子中也是最有辨識性的,而且她大部分時間都不會用咄咄逼人的眼神看人——不過現在是個例外,她像一隻突然被告知要送上餐桌的火雞,炸毛得厲害。
“我見過莫麗姑媽,只見過一次。”馬法爾達說:“但我見的更多的是你爸爸,他帶我到對角巷逛了一圈,提前買了一些東西。他還送我一隻貓頭鷹,回去後我給他寫信來着,他一開始回得勤,後來就慢了。”
“可能是因爲他很忙,或者你的問題太多了。”金妮一字一句地說。
“或許吧,不過我也不需要他帶着我,我一個人就能做到。”馬法爾達說,“我說服了爸爸媽媽,讓他們允許我到對角巷,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認識一下巫師世界。”
“我對對角巷裡的一切都感興趣。破釜酒吧的老湯姆牙齒都掉光了,不過他做的東西很好吃;當我詢問摩金夫人的婚姻狀況時,她把我趕了出來……我還說服了麗痕書店的店員,允許我坐在角落裡看書,我最喜歡《糊弄麻瓜的簡單法術》和吉德羅·洛哈特的七本系列冒險,前者我挑了幾個法術學習,效果相當不錯,後者讓我大開眼界……”
“等等!”哈利覺得她的發言已經不能用荒謬來形容了,而且不止他一個人這麼想,羅恩、赫敏和金妮同時喊了出來,馬法爾達瞪着他們,這個場景實在有些滑稽,衆人一時間面面相覷。
“好吧,一個一個說。”赫敏嘆了口氣,從這個小姑娘找上她,說自己手裡有關於食死徒的重大情報時,她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學生,果然他們都被嚇到了。
她望着馬法爾達,耐心地問:“普威特小姐,韋斯萊先生應該跟你父母說過,魔法界現在不太平,你是怎麼說服父母讓你一個人去對角巷的?”她其實更想指責馬法爾達的父母不負責任。
“他們不怎麼來往,”馬法爾達指了指自己和金妮,用來表示兩家的父母,“我爸爸和莫麗姑媽是親戚,但可能關係不太好,這點從他們之間生硬的對話就能看出來——”
“這正是我要說的。”羅恩插話道,其他人都看向他,他嚥了口口水小聲說:“媽媽確實有個遠方表兄,但家裡不怎麼提他……”
“爸爸是一個啞炮,儘管他拒絕承認……他現在的工作是會計,偶爾炒炒股票。媽媽是麻瓜,他們之前都和魔法界沒有牽扯。”馬法爾達說,“除了我。”她又補充道。
“可是——”赫敏糾結着,“就算是這樣,韋斯萊先生也不可能不提醒——”
“哦,這很簡單,我告訴爸爸媽媽——破釜酒吧的門後有人等我,那個人是比爾·韋斯萊,我知道他在對角巷工作。”馬法爾達輕得意地瞟了她一眼說。
赫敏一臉震驚。金妮發出貓一樣的憤怒的叫聲。
“所以你在騙人?”
馬法爾達聳了聳肩,答案不言而喻。
廢棄教室裡安靜了一會兒,哈利問:“你知道洛哈特是一個,一個……”他遲疑了一下。
“一個騙子?”馬法爾達問,哈利點了點頭。她平靜地說道:“我喜歡他講故事的方式,僅此而已。”
盤問到此結束了,即便羅恩和金妮不怎麼喜歡馬法爾達,但還是捏着鼻子認了這個親戚。
“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金妮板着臉生硬地問,“你應該知道,格蘭芬多學院和斯萊特林學院是死對頭,要是被人發現了……”
“所以我才偷偷過來啊。”馬法爾達很不討喜地地說,一邊自顧自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綠色的筆記本——哈利從一些細節上看出這是來自麻瓜世界的產品——她翻開一頁,但沒有展示給他們看,而是扣在身前,說道:“我可以給你們提供斯萊特林學院的情報,關於食死徒的……但作爲交換——”
“食死徒?”哈利、羅恩和金妮失聲道。
三個人看向赫敏,赫敏連忙擺手,“我知道的不比你們多,她——呃——”赫敏發現了問題,一個麻瓜家庭出身的小姑娘,此前對魔法世界一無所知,能知道什麼情報?
“怎麼了?”馬法爾達奇怪地看着他們,“很難理解嗎?我繼續說——我當然不會白白出力,作爲條件,你們要成爲我故事裡的主角。”
哈利困惑地望着她,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故事裡的什麼?”
“故事裡的主角,”馬法爾達衝他搖了搖手指,“我沒和你說過嗎,我喜歡歷史,也喜歡寫作,你知道巴希達·巴沙特吧?”
哈利不情願地點頭。他知道這個人,一位出色的歷史學家,現在魔法史課上的教材就是她寫的,她退休後住在戈德里克山谷。戈德里克山谷……他心裡一緊。
馬法爾達沒發現哈利的異樣,她順着前面的話說:“巴希達·巴沙特寫了《魔法史》,她有句話我特別認同,‘歷史記錄者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和歷史本身對話。’”
“你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赫敏挑了挑眉毛。
“我現在做的這件事就是。”馬法爾達說。
羅恩琢磨着,慢慢地說:“所以你要把我們寫進你的故事裡?嗯——你剛剛說你喜歡洛哈特的書?”他飽含深意地遞給他們一個眼神,“想想看吧。”
“哈利纔不會同意!”金妮豎起眉毛說,她不確定地望着哈利,“對嗎?”
“當然。”哈利果斷地點頭,他纔不想身後跟着一個跟屁蟲,克里維兄弟就夠他受的了。他態度堅決地對馬法爾達說:“抱歉,我今年有很多事,O.W.Ls考試,魁地奇,俱樂部……沒空和你玩過家家的遊戲。”
馬法爾達眨了眨眼睛,就在哈利以爲她要放棄的時候,她低下頭盯着攤開的筆記本,念出上面一個個名字:“諾特,埃弗裡,加格森,塞爾溫,克拉布,高爾,馬爾福……唔,他不確定,還要我繼續念下去嗎?”
哈利張大了嘴巴,羅恩的嘴巴不比他小多少,赫敏也一臉震驚的看着她。
馬法爾達盯着他們的臉,笑了。
“看來我說的沒錯?”
“你是怎麼猜到——”哈利艱難地說,這些名字都是他在墓地裡聽伏地魔親口說的,這些姓氏每一個都在魔法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他們卻在伏地魔面前卑微到泥土裡,不得不靠親吻伏地魔的袍子獲得寬恕。
小天狼星告訴他,因爲沒有證據,魔法部沒辦法抓人,目前只能採取監視的手段。當然他的原話不是這樣,小天狼星對這件事和哈利一樣惱火:“阿米莉亞不同意把他們抓起來灌兩斤吐真劑……”事後冷靜下來,他自己也承認這種想法不靠譜,“除非我們打算讓魔法界大亂,而且真這麼做,我們首先要把自己抓起來……”他表情陰鬱地說:“純血就是這樣,一帶能帶出一串。”
馬法爾達笑得像只狐狸,“普威特這個姓氏意外地唬人,而且不像韋斯萊那麼吸引眼球。所以呢,你們看,我會是一個出色的臥底,爲了……爲了正義的事業,怎麼樣?”
“我不同意。”哈利緩緩地說。
“爲什麼?”馬法爾達吃驚地問,她萬萬沒想到,當自己展示出能力後還是被拒絕。
“哈利,如果有個斯萊特林學院的學生願意幫我們,哪怕……”羅恩說。
“不行。”哈利說,“不行。”他又重複一遍,“要是她被發現了怎麼辦?”
“不用擔心,”馬法爾達插話說:“從我這一個月的觀察來看,斯萊特林學院變得和傳聞中不太一樣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要面對的不只是那些糟糕的學生,還可能是真正的食死徒!如果哪個斯萊特林學生跟家裡提起你、在背後調查你……你的小聰明還有用嗎?”哈利瞪着她,心裡涌起一股無端的怒火,“你在把自己的家人拉進危險的處境,他們甚至都不會魔法。”
馬法爾達不服氣地指着赫敏,“據我所知,她的家庭環境和我沒什麼不同。”
赫敏沉默着沒說話。
“因爲她沒得選——”哈利胸膛裡的血涌到臉上。
“我知道你指的是麻瓜身份——”
“不止如此,還因爲她是我的朋友。”哈利低沉地說,他氣喘吁吁地望着馬法爾達,“沒錯,她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的朋友,還有羅恩,他也沒有選擇,從他一年級時站在我這邊的時候開始……我更沒有選擇,在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迫和伏地魔扯上關係,如果不出意外,我們之間必須要死掉一個,或者一起死。”
馬法爾達身體突然僵住。
“我沒有——”
“我不知道你把臥底當成了什麼,如果只是惡作劇也就算了,但你很有能力,我看得出來。這更糟糕,我想你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在報紙上看到自己家房子變成廢墟的照片吧,上面還掛着一個黑魔標記?”
“我不是——你錯了!”馬法爾達喊道。
“那就說說看吧。”哈利說,低頭凝視着她的眼睛。
馬法爾達絲毫不讓地回瞪他,眼睛裡閃着水光,“你給我等着!”她恨恨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跑開了。
哈利盯着她的背影,心裡想到的卻是他從老報紙上翻看到的戈德里克山谷的照片,照片裡是一片廢墟,和穆迪告訴他的一樣……廢墟邊上有一些白花和蠟燭,都是慕名而來的巫師留下的,“致以沉痛的悼念……”書上說,哈利看到這些文字時覺得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他的家人再也回不來了。
有時候哈利躺在牀上時會想,如果他能得到復活石就好了,哪怕復活石不能像盧娜言之鑿鑿說的那樣,能讓死人復活,僅僅是具有三兄弟的故事裡的功能,讓他看到親人的靈魂……而不只是腦子裡的一道綠光和他母親哀求的聲音……
“哈利,你最好小心點,她看起來可不好惹。”羅恩望着教室門的方向說。
“我不在乎。”哈利生硬地回答。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盧娜篤信死亡聖器,是不是她也有迫切想見到的人?對了,她也能看到夜騏。
“她看起來挺聰明的,我是說馬法爾達。”羅恩猶豫了一下說:“我們也接納了其它學生加入決鬥自習小組。我相信他們不會拒絕和食死徒戰鬥——”
“她才十一歲。”哈利冷冷地說,羅恩立刻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兒,哈利後知後覺地問:“她說斯萊特林學院變得不一樣了……是怎麼回事?”
羅恩沒好氣地說:“唯一知道的那個人剛被你趕走了。不如我們去問問馬爾福?”
哈利有些懊惱,他應該先問清楚的。
……
夜晚,菲利克斯繼續做着很有前途的賞金獵人的工作,除了第一次進入豬頭酒吧,和酒吧主人發生了些許不愉快外,其它時候他只是披着一件黑色的防寒斗篷站在門口,過不了多久,目標就會自己‘走’出來。
霍格莫德最近多了一個強大鬼魂的傳說。
當然,因爲失蹤的人都是黑巫師,而且還是最惡劣的一批,所以真正關心的人不多——本來這些人就藏頭露尾,可能是有急事突然離開了。
一些巫師信誓旦旦地宣稱自己看到了一個鬼魂,它有着極強的法力,只是招招手,就能把人的靈魂帶走。
“他是死神的化身。”一個癡迷恐怖故事的老巫師說。
他的表演引來一片叫好聲,老巫師也爲自己贏得了一杯熱火威士忌。豬頭酒吧的男招待不屑地“嗤”了一聲,繼續低頭用髒兮兮的抹布擦拭高腳杯。
菲利克斯偶爾還會抽空去尚未竣工的場地看看。
在霍格莫德村莊中央的一塊空地上,堆積着大量的建築材料,黑色和白色的DL石錯落有致地排列,上面還有神秘的星星圖案。菲利克斯饒有興趣地站在星星的中心,環顧四周,整個巫師村莊籠罩在深沉的夜幕裡,只有幾盞稀稀落落的星光。
菲利克斯凝視着黑暗,那裡有微弱的聲音靠近,像是腳步聲,但是太輕了。
在夜騏的視角下,未知生物的身體顯得十分模糊,甚至在黑暗中看不分明,他只能看到一圈模糊的亮光,隱隱拼湊成一個瘦弱的家養小精靈的樣子。
這是區別於正常視角、魔力視角的另一雙眼睛,如果非要下一個定義,他似乎能看見靈魂在發光。
“您、您好,海普先生,邦迪向您問好。”
家養小精靈尖聲說道,遠遠地停下來,向菲利克斯鞠躬。當他擡起頭迎上菲利克斯的銀灰色眼眸時,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這雙眼睛讓他心生畏懼。
“有什麼事嗎,邦迪?”
“海普先生,邦迪爲您帶來一封信。真對不起,邦迪無法進入霍格沃茨魔法學校,”說話間,家養小精靈又深深鞠了一躬,“邦迪、邦迪在附近等了幾天,終於見到您了。”
菲利克斯總覺得眼下這個場景有些熟悉,不過上次送信的是個小孩子,帶來的也是伏地魔的邀戰信箋。他接過信,信封上是一個三角形圖案:內裡是個圓圈和一條豎線。他盯着圖案看了幾秒,心裡多了幾分猜測,“紐蒙迦德?”
家養小精靈把身體彎得更低了。
菲利克斯拆開這封沒有一絲魔力附加的信,上面是簡簡單單的一行字:“你在說謊,老魔杖不屬於你。”
菲利克斯不覺莞爾,“老魔杖雖然不屬於我,但也不屬於你啊,黑魔王先生。”他試探地問家養小精靈邦迪:“我能和格林德沃先生見一面嗎?”
“他暫時沒有會客的打算。”邦迪恭敬地說。
菲利克斯咂咂嘴,看來蓋勒特·格林德沃還被關着出不來,但偶爾可以和外界聯繫。比如寫信指責他……
這就是第一代黑魔王的結局嗎?
鄧布利多還是太仁慈了,菲利克斯覺得他不會讓伏地魔有機會享受同樣的待遇。
他寫了一份簡短的回信,語氣中滿是對無法和他會面的遺憾(或者說嘲諷?),連同從戒指裡拿出的幾本書交給家養小精靈,“幫我轉交給格林德沃先生,讓他嗯……打發時間,如果他感興趣,我們以後可以通過書信交流。”
他又遞給家養小精靈一枚銅納特,“你可以通過這個聯繫我。”
等家養小精靈邦迪消失,菲利克斯開始期待起來,這位黑魔王的魔法道路會是什麼?他又有着怎樣的風采呢?
在原地停留一會兒後,他又擔心自己回信的措辭是不是嘲諷意味過濃了,黑魔王要是個小心眼怎麼辦?他爲這個想法感到好笑,轉身離開。
……
十月的最後兩個星期充滿狂風暴雨,在接近尾聲的時候,一場涼颼颼的冷雨讓氣溫驟降,小巫師們紛紛換上厚實的衣服抵禦刀子一樣的寒風。
許多學生即使在課間休息時都帶着手套,但他們的心思卻越發活泛起來:萬聖節,魁地奇第一場比賽,以及古代魔文交流活動將在接下來的一週密集出現。
隨着萬聖節臨近,城堡裡再次掛上五光十色的裝飾品,學校裡的氣氛爲之一清。
終於,10月27日那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