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強忍住拂袖而去的衝動，接過烤魚，但眼神嚇人得厲害。
“有話和我說，西弗勒斯？”菲利克斯問，看到斯內普默不作聲，他就明白了。他們從禮堂裡出來，來到庭院中央，地上鋪了一層白白的雪。
“我聽到你和布巴吉討論用魔法種植作物——”斯內普頓了頓，語氣不帶一絲起伏地把話說完：“我恰好有類似的困惑。”
他聽到的內容當然不止這些，比如裡面還有個筆友，他估計大概就是鄧布利多口中的危險分子了，通過菲利克斯的描述，斯內普在腦海裡簡單勾勒出一個封閉、固執、不善言辭、離羣索居的巫師形象。
這種人在魔法界不算少見。但能讓鄧布利多如此忌憚，估計也是一個實力強大的人。
這些思考一閃而過，斯內普說完，不動聲色地打量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瞥了他一眼，沒覺得意外，他恰好想拉一位魔藥大師進來，和遠在天邊的達摩克利斯·貝爾比相比，明顯近在咫尺的西弗勒斯更合適。
還有個備用人選是斯拉格霍恩，但這老頭的性格拈輕怕重，喜好享受，要說服他可不容易。
“一直以來，巫師都傾向於自給自足。用魔法種菜？在他們看來和用魔法洗碗、收拾房間沒什麼區別，但如果換個角度——蔬菜、水果、莊稼都是生命，在這個過程中魔法起到了怎樣的促進作用，沒人能說清楚。”
斯內普默默聽着，總覺得哪裡不對，怎麼真的聊起種菜了？
“巫師們習以爲常的事情，在麻瓜眼中就是天方夜譚。”菲利克斯繼續說，“我認爲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什麼切入點？”斯內普敏銳地問。
“從巫師的視角觀察麻瓜科學，最後落腳點又回到魔法。”菲利克斯說：“這個過程需要對兩邊都有所瞭解——沒必要精通，以布巴吉教授的知識儲備完全夠用，所以我才把這個課題介紹給她。”
斯內普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鹹不淡地說：“確實比不自量力去研究魔力的本質強。”
菲利克斯沒有接話，“據我所知，此前還從沒有巫師系統地研究過魔法對種植農作物的影響，除了巫師界確實人少外，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巫師中實用主義盛行。”
這也是菲利克斯站在更高的角度審視巫師和非巫師之間差異得出的結論。
魔法和科技這兩座大廈的地基截然不同——前者是魔力和心靈，而後者基於理性和邏輯。對絕大多數巫師而言，理性和邏輯推理能力雖然有用，但並非必須，至少不影響他們施法。
久而久之，這部分知識只在特定學科有所體現。
“……魔法種植學？魔植學？如果布巴吉教授真的能研究出一些成果，也許會改變世界呢。”
“改變世界？”斯內普忍不住皺眉，這個詞兒聽上去就很危險。
“啊，用詞不當，”菲利克斯笑眯眯地咬了一口烤魚：“準確的說法是，攢下一張有力的底牌。”
斯內普默默記下來，同時暗暗琢磨這張牌能用在哪裡，他下意識也咬了一口魚肉，鮮嫩入味的魚肉在口中爆炸，隨後一股暖洋洋的熱氣在胃裡瀰漫開，將庭院裡的空氣襯托得更加寒冷刺骨。
他聽到菲利克斯繼續說道，“布巴吉教授站在一個全新領域的門口，我樂見其成，不吝於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
“比如那個筆友？”斯內普冒險提問。
他感覺自己正一點點接近真相，鄧布利多授意他——不對，鄧布利多就沒打算告訴他那個人是誰，但不妨礙他從菲利克斯口中知道。斯內普暗戳戳地想。
他也沒想到進展這麼順利，菲利克斯似乎沒有隱瞞的意思。
斯內普心裡產生了一種奇妙的熟悉感，上次是什麼時候？哦，自己被拉進‘未來世界’公司，他到現在還不得不每個月抽出一段時間熬製加強版的狼毒藥劑、解析鍊金材料的配方……
警惕心瞬間拉滿。
菲利克斯眨眨眼睛。偷聽了不少東西嘛，西弗勒斯。他像一個老練的獵人等待獵物上鉤，耐心地解釋說：“不止他，還有更多人。至少我就能想到，魔法種植學——暫且這麼命名吧——這門學科可能還需要用到魔咒學和魔藥學的知識。”
他？是個男巫嗎？斯內普心中一動。隨即又明白爲什麼菲利克斯對他袒露這些信息了，要用到魔藥學的知識……他有種自投羅網的感覺。
“似乎是個大工程，但我看不出有什麼用。”斯內普冷靜地說，“我只聽過笨死的巫師，沒聽過餓死的巫師。”
“開闊下思路，西弗勒斯，這個世界上可不只有巫師啊。”
斯內普略微琢磨，平靜的心頓時激起一道道漣漪，拿着烤魚的手都在顫抖，他不得不用大腦封閉術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半晌，他嘶啞地問：“你是說——那些麻瓜？不——有保密法的限制——除非——”
他的表情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但心裡陣陣發涼。
菲利克斯擺擺手，“我沒有挑戰保密法的意思，所以才說這只是一張底牌啊，”斯內普略微安心，但菲利克斯的下一句話就讓他把心提到嗓子眼，五臟六腑都跟着要跳出來。
“畢竟有前車之鑑在，”菲利克斯說：“如果說我從中學到了什麼，那就是不能走極端，因爲你極端，支持你的人會更極端。哪怕影響了十萬人，也有些微不足道——”他遞給斯內普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斯內普瞬間想到一個名字——蓋勒特·格林德沃。鄧布利多提防的人就是他嗎，第一代黑魔王？他迫不及待地繼續聽下去，連呼吸都放緩了，認真推敲菲利克斯說的每一個詞兒。
“固執己見會帶來盲從者，但也會把你和你的信徒跟正常人區分開……”菲利克斯說：“經常有這種事發生，是不是？只有‘你’心急如焚，大聲呼號，旁觀者卻不以爲然，反而對‘你’揮舞手臂的樣子感到陌生和畏懼，下意識遠離你。”
“那你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斯內普問，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
“有鄧布利多和魔法部頂在前面呢！”菲利克斯不負責任地說，“充其量我只是預見到一些可能的危機，提前做些準備。開公司不犯法吧，支持魔法界發展也不會被羣起而攻……”
“包括推動布巴吉去研究你口中的魔法種植學？你認爲這件事能度過某個危機？”斯內普心知肚明地追問。
“我不知道。”菲利克斯簡短地說，“我只知道，這個時代還有十幾億人吃不飽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