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是在這天的傍晚回來的,一身的風塵僕僕,臉色也是蠟黃的,看起來很是憔悴。
小瞳看到祁夜這個樣子就是嚇了一跳,但立刻就明白了,祁夜是新傷舊傷加上過度的勞累造成的。前幾天在晨秀峰懸崖上爬了一個往返,使他受了嚴重的內傷。
這次往返於西郊獵場,肯定又是一番不眠不休的奔波。內傷自然就更重了。
祁夜並沒有立刻去看葉冉冉,向她說明情況,而是站在遠處朝小瞳招了招手,把她叫到了近前。
“這是恢復功力的藥。”小瞳從腰間拿出一個瓷瓶,倒了一顆藥丸遞給了祁夜。
祁夜看了看那顆紅色的藥丸,接過來吞了進去,隨即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看來確實累的不行。
“二十多裡的路,加上一座山,對你應該不是問題吧。”小瞳對祁夜現在的狀態表示擔心,而且祁夜現在的樣子,很像是氣衰的狀態,這對於修習內力的人傷害是最大的。
“王爺其實不在獵場,而是在圍場。”祁夜的聲音淡淡的,但能夠聽到他氣息確實不穩。
而且圍場和獵場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相隔又遠去了五十里。細細算起來,祁夜等於往返了一百多裡的路。而且是長時間不眠不休的奔襲。這樣對於內力的損耗和體力的消耗都是非常之巨大的。也難怪祁夜一回來,就已經成了這個樣子。
小瞳坐在了祁夜的身邊,把自己的手掌伸了過去。掌心向上,放在了祁夜的膝蓋上。
祁夜看着小瞳那小巧而白皙的手掌,猶豫了一下。
“你該知道,這樣的療傷才最有效。你和我都是暗影閣的人,內力是最相近的。如果鷹翼不在,那就只有我能幫到你了。”小瞳見祁夜猶豫,乾脆主動抓住了他的大手。
兩個人的手掌交握,掌心貼緊,雙方的內力從丹田涌出,經由兩人交握的掌心慢慢的融合、疏導。小瞳用自己的內力幫助祁夜體內空虛而紊亂的內力平順下來,同時把他受傷的筋脈一點點的修護起來。
這樣的內力疏導是治療內傷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法子。但是卻是對於幫助疏導的人有很大的傷害。等於是把一種重傷分成兩份,每人一份可以將那種傷痛分擔,但另外一個明明沒有受傷的,就要無辜的承擔許多了。
待到過了近一個時辰,小瞳和祁夜的手才分開。祁夜的臉色已經恢復了許多。但小瞳的臉上則是佈滿了汗水,呼吸也變的叫剛纔沉了許多。
“謝謝。”祁夜看着小瞳,微微一笑。隨即用大手把小瞳被汗水打溼的髮絲掖在了耳後。
小瞳對於祁夜的動作楞了楞,不知不覺的小臉一紅,把頭低了下去,不好意思再去看祁夜了。
祁夜忙縮回了手,低下頭道:“王爺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所以沒法趕回來。我是提前回來告訴冉冉的。”
“嗯,那你現在去告訴主子吧。她剛纔在睡覺,這兩天都是這樣的,吃了就睡,還是發燒,但已經不是高燒了。精神和氣色也還算好。”小瞳低着頭說着。
祁夜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朝着王爺的寢室走去。心卻意外的有些沉重。他雖然帶回了消息,卻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的告訴葉冉冉,甚至可以說,他根本就不想要把實情告訴葉冉冉。
推開屋門,葉冉冉坐在牀邊上,正在彎腰拿起腳踏上的鞋子,看樣子是要穿鞋下地。
祁夜連忙快步走過去,伸手幫葉冉冉將鞋子拿起來,然後蹲下身去,幫葉冉冉把鞋子穿好。
“祁夜,你回來了。”葉冉冉明媚的一笑,聲音裡帶着點弱,估計還是因爲這幾天發燒的難受。
“嗯,你好點沒有?”祁夜仍然蹲在地上,擡起頭來就對上了葉冉冉的笑容。心中忽然一顫,漏掉了一拍。她總是會笑的這樣的明媚,就算是臉色不好,說話也有氣無力的時候,還是能那樣歡心的一笑。
“好多了。其實想到這是正常的孕反應,就一點都不覺得辛苦了。”葉冉冉還用手摸了摸肚子,突然間向着祁夜做了個鬼臉,笑道:“我正要起來去找點吃的呢,你跟我一起去嗎?”
“啊?哦,去吧。”祁夜被葉冉冉問的有些楞了,也把自己想要對葉冉冉說的話都忘記了。忘了自己之前去了什麼地方,又帶回了什麼消息。
直到葉冉冉坐在了小飯廳裡,面對着一桌子的飯菜,大口大口的吃起來,祁夜纔想起來,葉冉冉竟然一句都沒有問過王爺的去處。就好像她根本就不關心一樣。
“冉冉,你聽我說。”祁夜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而且還用手按住了葉冉冉的筷子,讓她暫時停了下來。
其實祁夜很奇怪,爲什麼從小被送進暗影閣,並且在其中待了十幾年,最後練就了一聲冷血之後,連喜怒哀樂的情緒都不會有的自己,反而不如葉冉冉能沉住氣了?
就在剛纔,那樣默默的看着葉冉冉吃東西,兩個人都不說話,那本來才應該是最正常的情況。如果是幾個月以前,自己會那樣一直看着她,她不開口,自己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甚至連一個特別的聲音都不會發出。
但現在卻不同了,看着葉冉冉明顯是有心事,但還隱忍着一言不發的樣子,祁夜的心裡就開始發慌。又或許是因爲怕看到她不再有明媚的笑容,祁夜會想要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她,並且一路都陪着她,哪怕最艱難的時候,也要看着她能夠繼續的笑起來。
葉冉冉低着頭,手裡的筷子被祁夜按的很用力。別說是現在還在發着低燒,體力很虛弱的情況下,就算是以前那個沒心沒肺而孔武有力的自己,都不一定能從他的手下掙脫。
但葉冉冉就那樣平靜的低着頭,沒有去看祁夜的眼神。或許她看一下,就會明白他此時心中的糾結與痛苦。但她現在只想要做一隻鴕鳥,把頭深埋在沙坑裡,不問世事。
“冉冉,王爺真的很忙。”祁夜終於說出一句在心裡已經計算了很久的話。
“嗯,我知道。”葉冉冉點點頭。但因爲她還保持着低頭的姿勢,所以這樣點頭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奇怪。
“王爺他是陪着皇上在狩獵,而且是在很遠的圍場。”這是祁夜能夠想到的,最直接、但也是可以避重就輕的話。他不想騙她,一個字都不想騙,所以他只能挑出最能混淆意思的,但絕對真實的話來說。
“嗯,你走走了那麼久,可見是很遠。”葉冉冉仍然那麼的平淡,淡的讓祁夜有些錯覺,現在她纔是一個影子。一個只專屬於葉冉冉的影子,但如今的這個影子,已經沒有了生氣和活力。
“冉冉,其實王爺很擔心你,他想要立刻就回來的,但是……”
“那位娜娜塔公主不准他回來,對嗎?”葉冉冉忽然就擡起頭來,問了一句讓祁夜很震驚的話。
以至於祁夜連想都沒想,就反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問過這句話之後,祁夜恨不得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上。他該不會是做影衛太久了,以至於連最基本的思考都不會了吧?自己究竟是問了一個多麼傻的問題,等於把之前所有的僞裝都掀開了,把一個很無奈的真相就這樣暴露在了葉冉冉的面前。
“我爲什麼不能知道?”葉冉冉又笑了一下,不過這次笑的很牽強,甚至從笑容裡能夠看到一絲絲透出來的苦澀。
“他一直都沒有回來,甚至連一個消息都沒有,這本來就不正常。就連你都去了那麼久,他依然沒有回來,也沒有帶回來一個正式的口信,所以就可以證明,他是和一個女人在一起,而且那個女人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讓你沒有機會把話對他說清楚,他也根本就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
葉冉冉分析的很有道理,赫連銘勳確實是和娜娜塔公主在一起。雖然皇上也在,名義上是和皇上去圍場狩獵的。但皇上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想要讓娜娜塔公主有機會和赫連銘勳多相處一段時間。
在葉冉冉看來,皇上作爲赫連銘勳的親哥哥,讓自己的弟弟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或許是不對的。但是現在,皇上作爲一個哥哥,又再給這兩個人制造各種獨處的機會,這也是一種常理。
既然不能反對,沒有逃避的機會,索性就讓兩個人在一起慢慢的磨合,多多的接觸,或許日久生情了。
而祁夜回來之後的種種反常,他沒有對自己立刻就說出王爺很忙的話,就足以證明了葉冉冉的猜測。
因爲葉冉冉也很瞭解祁夜,他不是能藏住話的人,也不是有心機會說謊的人,所以他需要一個時間來自我麻痹,把他不想要的結果摒除掉,然後再來找自己說出他想要得到的效果。
同時,祁夜這樣傷及自身的奔襲方式,也是一種有力的證明。就是因爲他的心裡難以承受這樣的結果,他纔會用這樣傷害的方式來對待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