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一愣,便問道:“什麼順氣?”
蘇睿道:“我跌了一跤,摔岔了氣,是敏兒替我揉了胸口,把胸口鬱結的那團氣給散去的。”
文氏看了一眼齊敏兒,不由得疑惑道:“你小小年紀,倒也恁地聰明。”
齊敏兒心中一跳,忙道:“我平時摔了跤,孃親也是這樣揉我的呀。”
文氏一想也是,又知道齊福平日裡也時常與蘇睿在一起玩耍的,這纔去了疑惑,過來親了親齊敏兒,笑道:“敏兒真是聰明。”
齊敏兒見文氏沒有起疑,這才放下心來。那邊蘇睿也不知自己顯些給齊敏兒惹了禍,還舌嘻嘻地與文氏說了兩句話,這才離去。
文氏因着他是里長的孫子,對他也甚是客氣,待他走了,還對齊敏兒道:“官哥兒是個好孩子,你和寶兒都多與他親近些,也是不錯的。”
齊敏兒只是點頭,卻不說話。
不過蘇睿大概也知道沒什麼藉口再過來找齊寶兒和齊福玩了——人家要念書備考的——所以一直到恩科開了,也不見他再上門來了。
眼看着到了十月,忽地又來了聖旨,把全國原先的行政區域改變,把全國重新劃分成了二十六個布政使司,把之前基本繼承元朝舊制十一個行省的行政劃分完全改變。
這一次的劃分,也是基本按照齊敏兒所熟知的二十一世紀中國的行政單位來劃分的,只是把北京和天津並給了河北,重慶仍然歸四川管,臺灣由福建派人管理,海南島與安南並作一處,改稱交趾,然後黑龍江省改稱奴兒干都司,管理東北到庫頁島間的廣大地區,而南京自然是自成一省的,再加上朱元璋的家鄉鳳陽府,一共二十六個省份,原有的少數民族地區的都司和衛都不變——看來這又是那個穿越同行覺得古代地名不爽,才作了這樣的改變。
而這樣一來,各地參加考試的生員在參加鄉試時要跑的省城也不同了,還好齊長春所在的盱眙仍然歸鳳陽府管,若是通過了縣試,還是去鳳陽縣考試,不必跑來跑去。
盱眙這個地方本是是泗州的首縣,洪武元年屬臨濠府,之後又曾直屬中書省,直到洪武四年,才劃歸了鳳陽府,也算是看得起這個地方吧,讓它沾一點龍興之氣,享受一些優待。
其實這一項劃分行政區的舉措對於老百姓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而對於官場的影響不少。新設的布政使職位,讓很多等着做官的人得了實缺,更讓在平叛中立了功的人得到了升賞。所以當官的一致叫好,想升官的和想考舉人做官員候補的人都無比擁護,所以這位穿越同行的統治也得到了鞏固。
然後到了十月下旬,快要開始縣試的時候,許久不來的齊長春的兩個朋友,也是他曾經的兩個同學,馬福奎和張永寧來了——兩個人也是要參加這期恩科的,先前也不來,只是在自己家裡溫書,現在快要開始考試了,便趕來齊長春家裡,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齊長春把自己要和侄子一起去的事告訴了他們,張永寧道:“我家裡地方大,齊兄到我家去住吧,到時也方便互相照應。”
看來張永寧倒還是個熱情的人,因爲進了考場,就沒有什麼互相照應的事。
不過按張永寧的說法,齊長春要去縣裡考試,吃飯是個難題。與其帶那麼多幹糧,不如住在他家裡,讓他家裡給他往考場裡送熱飯菜時,順便給他也捎一份。
齊長春道:“你們又花了多少銀子,才能讓人送飯進去。”
馬福奎笑道:“咱們還算是好的,劉舉人的侄子,這次也參加縣試,聽說安排的是天香樓的廚子在考場外設了攤子,現做了送進去。”
齊長春笑道:“這般做法,若去了鄉試怎麼辦?”
張永寧道:“哪裡就能去得了呢!俗語道窮文富武,像他這樣被驕縱壞了的人,若能考上,必是作了弊的,前程也堪憂,更不用說去考舉人了。”
要知道明代的童子試的成績也是分等級的,首先在考試時分做縣試、府試、院試三個階段,連續通過三試的人才能做生員,也就是秀才,不是說最後通過院試的秀才,都能去接着參加鄉試,而是以成績優劣分做六個等級——不像清朝,只分三個等級,第三等的人都有機會去參加鄉試。而明朝則更嚴格,六個等級裡,只有前兩級的秀才,才能得到縣令的保舉去參加應屆的鄉試。前三級和第四級裡成績好的人不能直接去參加鄉試,而要參加下一屆鄉試前的補考,叫做錄科,只有通過的纔可以得到生員的資格,也就是俗稱的秀才,才能去參加鄉試。
明初的科舉還算是嚴格,吏制也算清廉,底下的人也不敢把次一等的人都送上前去,以免耽誤了自己的前程。所以張永寧這纔會譏笑那位劉舉人的侄子沒有真本事,就是得了秀才的名號,也去不了鄉試。
齊長春卻道:“便是中了秀才,也是好的。”
張永寧聞言嗤笑道:“老兄你怎麼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莫不是種田種得久了,雄心壯志都沒了?”
需知秀才可以免役,有一定的特權,但是不能做官,所以在一些志在作官的讀書人看來,這種只以免役爲目標的小富即安的思想,是不可取的。在古代,想當官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治國平天下乃是王道正途,是應該提倡的。
馬福奎見齊長春有點尷尬,便打圓場笑道:“錢能通神,你我都是沒有中過秀才的人,安知鄉試與縣試又有多少不同了?”
齊長春道:“總要嚴苛些的吧。”
張永寧道:“我們在這裡瞎猜瞎說有什麼用,都去考了便知分曉。”
於是便催着齊長春上路,到他家去住。齊長春一是當不得他的熱情,二來也想着如此也好,文氏有孕在身,何必讓她累着,一下子要做幾天的乾糧飯食,便也就應了。
然後先帶着齊福去了隔壁大哥齊永春的家裡,對他說先領着齊福去縣裡的朋友家暫住了,等考完了再回來。
高氏心疼孩子,這段時間也來看過兒子幾次,這次見兒子真要去縣裡了,便塞給了齊長春五兩銀子,讓他多多照看兒子。
齊長春推卻不過,便自收了,齊永春夫婦和文氏孃兒仨一直送他們到村口,這纔回轉——馬張二人是僱着馬車來的,也沒必要再多送下去,還是坐車舒坦省力。
回家的路上,齊永春問文氏道:“弟妹,這段時間家裡也忙些,沒有過來,你身子可是有喜麼?”
文氏對他福了一福,道:“總是咱爹的英靈庇佑,我又有了身孕了。”
齊永春笑道:“那真是恭喜了。若是長春中了秀才,可是雙喜臨門了。”
文氏笑道:“那就承大哥吉言了。”
齊永春見文氏還抱着齊敏兒走路,便對她道:“你有了身子,不要抱孩子了,且讓我丫環替你抱吧,別摔壞了。”
齊敏兒本就不想讓文氏抱自己,但是文氏心疼她人小,走到村口的路又遠,便仍抱了她。如今齊永春既然這麼說了,文氏也沒再堅持,便把齊敏兒交到了跟着來的高氏的一個丫環手上。
回去的路上,正走着,忽地前面轉過來一大一小兩個人,卻是里長父子。
里長對齊永春笑道:“怎麼,你們一大家子,這是去了哪兒?”
高氏搶在丈夫前答道:“我家福兒去縣裡參加縣試去了,我們送了他一程。”
里長嘖嘖嘆道:“我原說福哥兒是頂聰明的,這才唸了多久的書,便去參加縣試了。”
高氏笑道:“官哥兒纔是聰明的呢,這次怎麼不去參加縣試?”
里長摸了摸兒子的頭頂,笑道:“他還小,我們哪裡捨得讓他一個人去那縣試會場裡熬個三五夜的。”
其實明代的縣試,只考四場,不像清朝,甚至有考七場的,把考生折騰得夠嗆!只是里長仍然心疼兒子,不讓他去,只想讓他長大了再去——反正家裡也有錢,養得起他。
蘇睿卻只是仰頭看着被丫環抱在懷裡的齊敏兒,一臉的驕矜,道:“你怎麼不下來,腳扭傷了麼?”
齊敏兒撇了撇嘴——幹嘛呀,這麼盛氣凌人的!於是不去理他,轉臉問那丫環:“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環忙道:“回小姐,我叫豐玉。”
明朝小姐身邊的帖身丫環,其實稱自家的小姐,都叫做姐姐,沒有稱小姐的,很多穿越文裡都說女主穿越後對自己的丫環說“我們姐妹相稱吧”,那完全是瞎掰,人家本來就是姐妹相稱的!這豐玉不是齊敏兒的帖身丫環,故此也才就稱齊敏兒一聲“小姐”。
蘇睿見齊敏兒不理自己,便對齊寶兒道:“她怎麼了,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