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敏和齊寶到前廳與齊連春相見,問齊連春京裡怎麼樣。
齊連春說京城的關節都已經打通了——打着齊寶的名頭,以及齊家的錢財打點,並沒有人刻意爲難。
這時齊寶已經給京裡上了摺子,說了自己改名的始末,要求恢復舊名,已經受到了批准——當然,在面子上齊寶還是押着輜重在緩緩前行,只是派人以快馬向奏摺送到了京裡,實際上他卻是在盱眙安坐。
只是京城的回覆卻是送到了他的大營裡,然後再轉到盱眙——這事鬧得傳旨的太監有點不愉快,好在齊家的錢多,打點一下也就是了。拿了人的手短,他也不會去跟皇上打小報告的。
齊連春在說了京裡的情況後又對二人道:“不過這只是爲了在盱眙城裡做這個工程,日後如果去參與新都城的建設,只怕還要大把地花銀子呢。”
齊敏笑道:“這事不必擔心,到時咱家是最有經驗的人,哪怕是別人家包了,短時間裡也沒法做下這樣大的工程——咱家現在就可以去長安考察地形了。”
齊連春笑道:“我已經派了人去了!”
三人正在談話,許放卻回來了,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琉璃。
齊敏讓玥珉把琉璃帶到自己屋子去,等自己談完了話再去看她。
過了一會兒,齊敏見沒什麼大事了,便先告辭了,回去探視琉璃。
回到自己的房間,只見琉璃正與潤兒說話,旁邊站着玳瑁和婉婷婉然——琉璃一邊說話,一邊還不停地看向兩個異族少女,眼中充滿了好奇,還有一些害怕。
一般的人,見到異族少女,都會感到奇怪的吧,不過婉婷和婉然的爲人還算是柔順——齊寶和好以儆效尤相處了幾年,也教了她們不少中國人的習俗,她們也知道在中國是不能像在歐洲那樣的,處處也都小心着。
齊敏倒是跟她們學了不少古代的外語——也不知道這個時期的立陶宛用的是什麼語言,反正是屬於波羅的語的一種,不過俄語卻是在這一時期形成的,所以學一點也沒什麼壞處,以後誰知道會不會跟外國人做生意!
雖然無法和官方搶生意,但也有很多生意會從官府的手裡漏出來吧,機遇是給有準備的人的,到時候會一門外語可就了不得了。
據齊寶說,莫斯科和立陶宛被俘虜和送給明軍的人不少,有男有女,都是爲奴爲婢的,但是都被逼着學了漢語,沒有人倒過去向他們學外語的。
所以婉婷和婉然對齊敏要學她們的語言,也感到很意外。婉婷的母語立陶宛語屬於波羅的語,俄羅斯語屬於斯拉夫語,這兩種語言都是印歐語系的分支,在這個年代分別還不算太大,所以婉婷都會,齊敏學起來也不算困難。
另外婉婷還會土耳其語和波斯語,齊敏還沒來得及學。
婉然是欽察人,她的語言是欽察語和蒙古語,前者屬於突厥語系,因爲這個民族是以遊牧爲主,估計沒什麼大買賣好做,所以齊敏準備在學有餘力的情況下,以後再學;而後者明朝會的人不少,齊敏也就沒什麼學的興趣了。
可惜的是她們兩個都不會拉丁語,不然也好學一學拉丁語,以後有機會的話乘船去西歐看看也方便。
不過這個時期的西歐可還是動亂得很,英法百年戰爭還在打;西班牙還在光復運動中苦苦掙扎;葡萄牙的艾維茲王朝剛剛建立不久,方興未艾;亞平寧半島四分五裂;拜占庭帝國苟延殘喘;神聖羅馬帝國和條頓騎士團也都處於不斷的衰落中。
所以齊敏也只是這樣想想,並不怎麼太感到惋惜——動盪不安的地方,哪怕景色再美好,也不是可以安危旅遊的地方。
只是齊敏藉着向婉婷和婉然學習語言的機會,也趁機和她們拉近了一點關係,同時也大臻瞭解了一下她們的爲人——其實齊敏也是想知道一下,這婉婷和婉然,對齊寶到底有沒有什麼情意。不過就現在來看,她們兩個只是被動地接受了被族人送給齊寶的命運,對於一個佔領軍的將軍,她們其實是沒有什麼愛情的感覺的。
齊敏對這一點很是滿意,於是對她們這兩個異族女孩兒也就放了心——至於另三個,年齡還小,估計就算她們對齊寶有什麼心思,齊寶對她們也不對有什麼感覺的。
看起來她們兩個也都不是什麼壞人,起碼應該不是什麼間諜之類的——這是古代,又不是現代,哪有萬里迢迢來作人家的婢女當間諜的。
而且如果是間諜,怎麼也不會就這樣把自己國家裡的一些不平之事對齊敏說得那樣透徹(比如立陶宛大侯爵雅濟埃羅強娶波蘭十三歲的女王雅德維嘉,然後將她凌虐至死的事),更不會對明朝繁榮的驚羨搞得這樣誇張吧。
更何她們一點也不像個間諜那樣低調,在與齊敏相處了幾天後,覺得大家對她們也沒什麼歧視的,便一直在齊府裡前後走動,連文氏那裡都去過了,倒把文氏給嚇了一跳——還好齊敏和齊寶預先給她打過招呼,不然她還要以爲大白天撞鬼了呢!
之前她們都是在軍營裡過的生活,就是入了城,也是在域外的城市,建築風格與明朝完全不同。盱眙的齊府是她們第一次進入到明朝百姓的家裡,自然新奇不已。而且西方人的性格也比較外向,加之也不像被滅族的女真人,以及被滅國的蒙古人,沒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所以心境上也開朗,不像婉顏婉若和婉容,跟了齊寶這麼久,還是處處小心,不怎麼敢說話,臉上也很少見到笑容。
異國風情的美少女,真心爽朗的笑容,也讓齊家上下對她們都沒什麼太見外的地方,甚至有兩個小廝還想追求更具風情一點的婉然。
只是婉然現在好像還沒有找一個丈夫的想法,只是與他們談天說地,一邊還學習漢語罷了。齊敏見此倒是教訓了她幾句,告訴她中國的男女之防,讓她不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讓人家誤以爲她對人家有意思。
從此婉然和婉婷倒是消停了許多,這天琉璃回來,她們兩個也沒有上前表現出什麼親近的意思來。
琉璃見到齊敏回屋,忙上前見過齊敏。
齊敏笑道:“你現在也不是我的丫環了,不必這麼多禮了。”
琉璃道:“姐姐待我如此大恩,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姐姐。”
齊敏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不過那畢竟是你的父母弟弟,你有沒有想好今後該怎麼辦?”
琉璃低着頭道:“我已經無路可去了,小姐既然收留了我,我寧願一輩子服侍小姐,老死在這齊府裡!”
齊敏笑道:“那也可不必如此,你先在咱們這裡住下吧,我和大少爺要去京師了,我娘也要去芸兒和李蘭那邊住,這間大宅子的前後院,也總要有人打理,前院有劉恭在,後宅我看就給了你打理吧——你也算是後院的這些丫環裡最年長的了……啊喲,不對,你已經不是丫環了……”
齊敏掩着嘴笑,琉璃忙道:“我願意做齊家永遠的丫環,可以籤死契。不過這麼大的宅子,交給我打理,我可做不來。”
齊敏笑道:“你跟着我也有幾年了,這宅子裡大大小小的事你也知道得不少了,一般的事你也能處理,如果有什麼大事,你也可以去找二小姐。不過我想到時候我們都不在這裡,也沒什麼人會來打擾你們的。另外三老爺也在這城裡,有事要找齊家的人,應該都會去找他的,你只要每天把這家裡上下都着人打掃乾淨,一應開銷,自然有我們來給。”
琉璃道:“家裡還有些婆婆媽子的,她們都比我年長,把這宅子交給她們,豈不比我妥帖。”
齊敏道:“不瞞你說,她們年紀是大,爲人處事也周到,但是也比你圓滑許多,保不齊日子長了,會有什麼偷雞摸狗的事。”
琉璃忙道:“姐姐,我是斷不會這樣做的。”
齊敏笑着點點頭:“我知道你的爲人,所以我纔會放心地把這宅子交給你啊!”
其實琉璃和齊寶都是放心的,文氏倒還有點不放心。當時齊敏對她說,要救了琉璃回來後把這宅子交給她暫時打理,文氏還覺得她畢竟是個外人,還不如就把這宅子給空着,然後讓齊連春隔三差五地派人來打掃。
不過齊敏總說屋子要有人住着纔有人氣,最終還是說服了文氏。
琉璃見齊敏這樣對待自己,心中對她感激,相比之下,覺得父母和弟弟對自己反而不如外人,真是又委屈又難過。
齊敏對婉婷道:“你帶她去客房住吧,幫着她一起打掃一下,不要什麼外院的事都麻煩玥珉。”
婉婷應了一聲,便與琉璃一起過去了——琉璃也是熟門熟路,也不用怕婉婷迷路什麼的。
齊敏見琉璃還有點怕生,便對她道:“怎麼,剛纔潤兒沒告訴你她們兩個的來歷?”
琉璃笑了一下:“說了,可我還是有點怕。”
齊敏道:“怕什麼!都是一樣的人,你跟她好好相處,沒關係的。”
琉璃點了點頭,這才與婉婷一起走了出去。
齊寶這時從外面進來,見到琉璃和婉婷出去,跟她們說了幾句話,再進來對齊敏道:“我問過許放了,琉璃的父母拿了五兩銀子,重新給琉璃簽了賣身契,不過在來的路上,他已經當着琉璃的面把那玩意兒給燒了。另外那個原來要娶琉璃的人家,也收了咱們十兩銀子,把他們家給打發了。至於那個要取琉璃的漢子,也被許放他們嚇走了。”
齊敏道:“沒有動手吧?他們畢竟是琉璃的親人。”
齊寶道:“沒有,他們哪有那個膽子,看到許放他們就連腿都軟了。”
——這種眼皮子淺的人,也就是這樣了。
齊寶道:“不過我也在想,琉璃是個重情義的人,若是咱們離開盱眙久了,琉璃的父母都是無賴一般的人,若上門來糾纏,也是個麻煩事——你真的要把咱們這宅子交給琉璃打理?”
齊敏道:“你說的是,不如你再派人去嚇嚇琉璃的爹孃,教他們不敢再來盱眙。”
齊寶道:“可人家是親生父母,我怎麼好做出這樣的事——除非是琉璃自己求我,我纔好出面。不過那樣的話,琉璃也未免不孝了。”
齊敏鬱悶地想——古人就是迂腐,真沒辦法。
於是只好道:“那你說怎麼辦?帶着琉璃一起走麼?”
齊寶道:“沒辦法,你若只放心琉璃,我到時便派幾個退伍後沒處可去的老兵來咱家住着——嗯,許放好像家裡沒什麼親人了,他倒是老誠可靠的,只是他都已經是個哨官了,朝廷一定另有指派。”
齊敏道:“這個到時候再說吧,讓三叔幫着照應點就是了。這府裡也不只她一個人,劉恭還在呢,若是有事,他自然會去找三叔的。”
齊寶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另外三叔來問我,芸兒和李蘭的婚事,要不要在四季樓辦。”
齊敏道:“行啊,就依三叔的意思辦吧。我去跟芸兒說一聲就是了,料來她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二人說了一回,外面又有人來找齊寶,說是有客來訪。齊寶無奈,只得離了齊敏這邊,到前邊去待客。
齊敏也是暗笑——有了功名當了官,自然會是這樣,也是怨不得的。
只是齊寶是個武將,現在的建文帝又一心拓邊,如果以後一直這樣打來打去的,自己不是要獨守空閨?
想到獨守空閨,齊敏忽地又想到了一直在白河村鄉下的陸佳星——自己和齊寶這幾年一直不曾見面,如今也算得是苦盡甘來。但是她自從那年回了白河村,就一直沒走過,怎麼反倒她和蘇睿像是夫妻分居了。難道那個樊氏這麼厲害,連蘇睿都護不了她?
按說蘇睿對待感情雖然有點偏執和優柔寡斷,但是他對陸佳星還是有一份愛護之心纔對啊,要不也不會一定要娶她了。
想了一回,還是覺得自己運氣好,有齊寶這樣的一心人。
於是捫鏡自照,看看自己,果然仍是豔若桃李,便是素顏,也是前世萬萬比不上的,心中也不免有些自我陶醉,才明白什麼叫對顧影自憐,什麼叫做自戀。
齊敏照了一回鏡子,忽地想起了什麼,對一旁的的婉然道:“你們的國家裡,也有這樣的鏡子麼?”
婉然道:“有是有的,但都是貴族和富翁纔有,平民是沒有的——這太昂貴了,但是大明卻是家家都有,你們真是太了不起了。”
齊敏道:“你們的鏡子是哪裡來的?”
婉然道:“是威尼斯公國那裡的商人賣給土耳其人,再通過立陶宛那邊賣到我們這邊來的。”
——果然是威尼斯商麼!
齊敏在心裡嘆了一下,心想等北方真的安定了,倒是可以去賣鏡子去——只是一來陸路難走,二來只怕這生意又要被國家壟斷了!
看來還是得再找機會,看看還有什麼別的商機呢。
齊敏倒也不是想賺多少錢,只是用自己未來的知識,幫助古代的同胞們改善一下生活,同時也順手發財,何樂而不爲呢?
只是問問婉婷和婉然,再問問齊寶,都沒發現什麼商機,也只得罷手了。
過了幾天,齊寶的心腹來送信,說是那押運輜重和傷兵的隊伍已經要到直隸了。齊寶讓他們放慢腳步,等自己參加完了妹妹的婚禮再一起走。
齊敏聽了對他道:“這不是欺君之罪麼?”
齊寶道:“將士們歸心似箭,,家在北方的傷兵和士兵們,都已經回過一趟家了,本來到了直隸,就要放緩腳步,讓這些回過家的兄弟們再趕上來的,朝廷裡的人也會體諒我們,不會追究的——都在外面打了這麼些年的仗了,不會這樣不講情面的。”
齊敏心想也是,便道:“自古伴君如伴虎,還是小心點的好。”
齊寶笑道:“你放心吧,不會出什麼事的。本來這就是皇上給我的密旨,說可以讓軍中的士兵先回家看看,如果要禁,說不定反而要譁變。”
齊敏聽了眼中一亮:“你有聖旨麼?快給我看看,開開眼界!”
齊寶道:“是密旨,我都是帖身帶着的,你看看就行了啊,別說了出去。”
說着從懷中掏出一份黃絹,遞給了齊敏。
齊敏小心地接過來,展開一看,上面果然寫着讓齊寶暗中放家在北方的士兵先回家去,然後大軍緩緩而行,只要保證到京師時還是整軍就行——看來這建文帝對自己人還行,挺有人道主義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