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有餘輝的時候,阿拉延宗三人終於趕到了小村莊。
令阿拉延宗不解的是,現在各個村邊路口都應該有官兵把守,可是這個小村口並沒有發現軍隊,村裡顯得更是異常寂靜。
除了幾家煙囪冒着炊煙之外,街上沒有看到一個人。
三人下了馬,牽馬而行,見村頭一戶人家門扉虛掩,阿拉延宗讓烏拉之桃和安拉小二牽馬在門外等候,他便徑直進了院內。
院子裡非常破落,幾乎沒有什麼東西,三間土房更是低矮破舊,幾欲倒塌。
阿拉延宗喊了聲,“有人嗎?”
沒有聽到任何迴應。
房屋門用木棍別了門吊兒,才發現這是一家無人住戶。阿拉延宗拔了木棍推門進屋,屋內更是家徒四壁,除了幾件破舊的傢俱之外,便只剩一條土炕了。
滿屋灰塵盈積,看來好久都沒有住過人了。阿拉延宗翻了下櫥櫃,連條被褥也沒有找到,便退出房屋,重又別了門吊兒。
他剛出大門,烏拉之桃便問道:“有人嗎?”
阿拉延宗搖搖頭,“無人,也沒有什麼東西,我們再去下一家看看。”
第二家的境遇與第一家差不多,當行至第四家的時候,阿拉延宗纔看到有人,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嫗,正坐在竈臺邊燒火做飯。
見有人來,老嫗站起身,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不知爲何家裡突然來了生人。
阿拉延宗見老嫗瘦骨嶙峋,彎腰駝背,行動遲緩,衣衫破舊,滿臉皺紋,渾濁的雙眼更是無精打采,見到阿拉延宗並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望着他。
阿拉延宗急忙上前深施一禮,“老奶奶打擾了,我們是來借宿的。”
“借宿的?”
老嫗說話更是有氣無力,一張嘴便能看到滿口沒有一顆牙齒。
“是的,我們三個人路過這裡,想在這裡借宿一晚。”
“三個人?”
老嫗一臉的驚訝,乾癟的臉頰蠕動,說話都有些困難。
“村裡人死的死逃的逃,你們膽量真不小,還敢上這鬼村來。我要不是老得走不動,我也早走了。”
老嫗彎腰往竈膛裡添了把木柴,便又直起腰來。
“你們三個人,我這裡可住不下。”
“老奶奶,住不下沒關係,只要能找到一兩條被褥即可,我們可以去別人家住。”
這個時候烏拉之桃和安拉小二牽着馬走進了院子。那老嫗探頭向屋門外望去,已經看到了他們。
“還有個女娃子,奔波在外肯定吃了不少苦。”
阿拉延宗接過話茬,“是呀,我就是打算給她找條被褥,我們兩個小夥子無所謂了。”
“有,有,我這裡還有條多餘的,只要你們不嫌破就行。”
“沒關係,沒關係,有總比沒有強。那就謝過老奶奶了。”阿拉延宗聽到老嫗說有,心中一喜,連忙道謝。
老嫗進屋很快便取了一牀棉被,棉被殘破,灰灰的黑黑的,不僅上面打着補丁,多處地方露着棉絮,被子很薄,都已經看不出那被面是什麼顏色。阿拉延宗心道:這已經很不錯了,有總勝於無。
遂從兜裡摸出一枚銀幣,遞給老嫗,“老奶奶,這個你拿着。”
接過銀幣,老嫗乾巴巴的眼裡竟然流出了一滴眼淚,張開那乾癟的嘴巴,說道:“錢沒什麼用,有多少錢在這裡也買不到東西,你還是拿着吧!”說着話便欲將銀幣還給阿拉延宗。
阿拉延宗伸手捧住老嫗的手,“老奶奶,有用沒用你先拿着,我們畢竟用了你的棉被,權當使用的費用。”
老嫗猶豫一番終於收了銀幣,又說道:“啊,你們還沒有吃飯吧?可我這裡只熬了一點粥,僅夠一個人喝的,你們三個……”
阿拉延宗連忙說道:“吃飯的問題,老奶奶就不用操心了,我們帶了乾糧。”
聽到這話,老嫗轉過臉去,小聲嘟囔着,“居然還有乾糧!”隨後轉過身來說道:“你們有吃的就好,有吃的就好!”
阿拉延宗又問道:“老奶奶,你能不能跟我說一說爲什麼有的住戶根本就沒有人?剛纔聽你說死的死跑的跑,這裡發生了什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老嫗嘆息一聲,重新坐回木墩上,便講起了這個小村的故事。
一個月前,從南方來了一羣人,一看都是窮人,衣衫襤褸羸弱不堪,好像都有病。來到這個小村,差不多每家每戶的門口都會坐着幾個,每天張口要飯。
有人因爲沒有飯吃,業已餓死在街頭。村裡雖都是窮人,也有那好心人取了乾糧,送予他們。
即便是如此,那些人還在相繼死去。那屍首在鄉親的幫助下,全數埋在了村南的一個亂墳崗上。
不到半月的時光,這羣外地人都死光了。
更恐怖的是,從此之後村子裡的人開始染病,有人開始死亡。因爲村子裡的人窮,都沒有就過醫,平時生了病的,便自己扛着,扛過去就活下來,扛不過去就被老天收了。
老嫗說像她這個歲數的村子裡只有三五個人,這幾個人差不多一輩子都沒有生過病。
有人已經開始害怕,說是那幫外鄉人將瘟神帶到了村裡,當看到確實有幾家人先後全部死光之後,便有人開始外逃了。
一家,兩家……最後年輕人都走了個精光,村子裡就剩下這三五個老人了。
正因爲如此,老嫗說這個小村已經成了鬼村。
可這還不算完,前兩天又來了一批外鄉人,跟之前來過的那些異鄉人極其相像,同樣是瘦骨嶙峋,一副病態,就在昨天還有人逝去。
即便是如此,他們也沒有離開村子,因爲好多農戶家都空了,他們便住在了這裡。
聽說他們都帶了些乾糧,但不多,只能夠吃上三兩天。
或許是怕被瘟病感染,誰也不去誰家串門兒,都是各自悶在院裡,聽天由命。
老嫗說自己家裡還有一點存糧,每天熬點稀粥,勉強度日,能活一天算一天。已經活了這麼久,早已無視生死,老天啥時收便啥時去。
阿拉延宗聽了心頭沉重,“老奶奶,你先生火做飯,我們去安排住宿,還會回來看你的。”
“啊……去吧去吧!我就不留你們了,一間屋子一條炕,沒有法子住。”
辭別老嫗,阿拉延宗三人又回到了第三家。
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安拉小二和烏拉之桃將馬匹拴在了院子裡的一棵榆樹上,在院子角落找到一些稻草,抱到樹下,讓那兩匹馬銜草而食。
阿拉延宗進屋找到油燈點燃,那屋子裡才明亮起來。
三個人簡單地將土炕掃了掃,鋪上那條棉被,算是臨時有了個窩。
忙完之後,取出乾糧,三人坐在炕頭默默地嚼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