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俠義千秋

說時遲,但聽呼嘯之聲響處,那道白光又復凌空盤旋電射而至,閃電般朝姬冬秀一落……

那時快,只聽姬冬秀一聲嬌叱!雙手朝上一揚!

頓見兩道紫色精虯,應手電射而出,迎着那道白光一絞,只聽“錚”的一聲!那道白光立時化作漫天星雨,四散消逝!

姬冬秀更不急慢,蓮足點處,嬌軀破空直上,一雙玉手朝兩道紫色精虹微微一推,嬌叱道:“玄燁授首!”

兩道紫色精虹仿似具有靈性一般,在空中一屈一折,齊地朝高跨樓頭的滿酋玄燁電射過去!

寒月師太方知那洞庭湖中走失的神物利器,果然落在姬冬秀手中,又見果然有這大威力,不由心中大喜道:“玄燁這廝,必然難逃身首異處之厄了!”

就在這一瞬之間,那兩道紫色精虹已射身樓頭,距滿酋玄燁只不過數尺!

侍立在玄燁背後的季裡奇與黃夏公,俱是年老成精的怪物,乍見之下,便看出這兩道精虹乃是前古神物利器所化的劍氣,自然識得厲害,都不由大吃一驚!

但他們既已賣身投靠,使得爲主子效忠,當下,二人一硬頭皮,盡聚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貫注掌指之上,齊聲大喝:“無知叛逆,敢驚聖駕!”

雙雙搶身而出,大袖齊揚,迎着兩道已臨面門的紫色精虹,猛地一拂,同時,五指如鉤,疾伸而出,迅如閃電般一抖一抓……

須知,二人這大袖一拂與探手一抓之勢,乃他們畢生功力所聚,大袖拂出的力道重達千鈞,五指更是堅逾精鋼,他們滿心以爲那兩道紫色精虹被大袖一拂之下,來勢最少也得稍爲一頓,然後便乘機探手抓去,這一來,就算不能稱心如願地將兩道紫色精虹抓住,最低限度也可以暫擋一時!

卻決料不到,他們的如意算盤,竟完全落空!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季裡奇、黃夏公二人的大袖拂出之際,只聽“嗤嗤”兩聲,二人的袖管業已被紫色精虹絞得稀爛!

緊接着便見血光四射,季裡奇、黃夏公齊地慘叫了半聲,身子一掙,竟雙雙摔跌落“五鳳樓”的白石地上!

那兩道紫色精虹,大概是染了人血的關係,光芒驟然一暗,同時,激射之勢也爲之微微一頓!

滿酋玄燁原以爲憑着季裡奇與黃夏公的一身罕世神功,必然可以將這兩道紫色虹擋住,卻決料不到二人竟是如此不堪一擊,不由大驚失色,趁着兩道紫色精虹的勢子一頓之頃,一按御座機關,“嗖”的一聲,連人帶御座疾然滑退入樓中。

那兩道紫色精虹的勢子略爲一頓之後,立即便恢復原來的威勢,電也似地追蹤玄燁射去!

陡聽“刷”的一聲,從那樓門的門框上,突然飛落一幅五色的珠簾,竟將兩道紫色精虹擋住!

兩道紫色精虹其勢如電,登時與這幅五色珠簾撞個正着。

錚錚錚錚!

但聽一陣金玉交鳴的懾人銳響連珠迸爆之下,頓見霞芒四射,“五鳳樓’頭突然迸起一圍耀目難睜的七彩強光,反映得周圍的燈光爲之肆然失色!

那團七彩強光一閃即滅,只見兩道紫色精虹與那幅五色珠簾,竟已消逝無蹤,不知去向!

這驚人動魄的一幕,雖然前後不到一句話的工夫,但已瞧得在插之人,不論是反清志士抑或清廷鷹犬,都爲之目瞪口呆,咋舌不下!

尤其是姬冬秀,她眼見功敗垂成,更心痛神物利器被毀,驚怒之餘,不由把一腔惡氣,都發在季裡奇與黃夏公二人身上!

此際,這兩名昔爲武林奇俠,今作滿酋鷹犬之人,他們的一條右臂,業已被紫色精虹紋作肉醬,倦仆地上,奄奄一患!

但姬冬秀憤火中燒之下,那還管得他們是否已無抵抗之力,嬌喝一聲:“該死的狗東西!”

一躍上前,雙掌齊揚,朝季裡奇與黃夏公劈去!

陡聽一聲大喝:“叛逆膽敢行兇!”

喝聲中,兩股奇猛勁風,疾卷面至,擋在季裡奇、黃夏公的前面,與姬冬秀劈出的掌力接個正着!

“蓬蓬”兩聲微響,姬冬秀登時被震得嬌軀一晃,忙撤掌當胸,閃目瞧去!

原來那現手阻截之人,乃是“遼東九惡”中的大惡“獨角惡龍”穆爾袞,二惡“白額惡虎”穆多隆!

這兩名鷹犬阻住了姬冬秀以後,立即揮手命人將季裡奇與黃夏公擡去救治!

其餘七惡,亦已率領一班禁宮衛士,將羣俠重重圍住!

就在這時,“五鳳樓”中的燈火復明,現出“西溟雙兇”哈元顏與哈元亮弟兄,同聲厲喝道:“萬歲有旨,將來犯禁宮叛逆盡行誅戮,不得逃脫一個!”

話聲一落,“五鳳樓”周圍的花樹林中,霎時亮起無數燈球火把,光影以內,人影幢幢!正不知埋伏了多少人馬!

顯然先前在御園中埋伏的禁宮衛士,這時都已移到此地來,準備將羣俠一網打盡!

寒月師太審度形勢,覺得脫圍並非全然無望,遂高宣了一聲佛號,朗聲道:“事已至此,我們也用不着對這些鷹犬再存慈悲之心,大家趕緊齊聚一起,拼力往宮外突圍便了!”

哈元顏在樓上“嘿嘿”冷笑道:“無知叛逆,今晚就算你們肋生雙翼,也難飛出這御花園,勸你們還是乖乖束手受縛,或許可以落個全屍,否則的話,嘿嘿!管教你們都作無頭之鬼!”

嶽龍飛大怒道:“漏網鼠輩!也敢口發狂言,有種的便下來拼個死活!”

哈元顏縱聲狂笑道:“嶽龍飛小叛逆,須知大爺怎會和你一般見識!”笑聲倏止,大喝道:“聖駕現在樓中觀戰,諸位大人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遼東九惡”齊地應了一聲!立即率領一羣禁官衛士,展動身形,兵刃齊揮,朝羣俠圍攻過來!

這時,羣俠巳然聚在一起,並由寒月師太擔負指揮拒敵之責,她衡量情勢,覺得己方好手共有八人,分敵“遼東九惡”自無多大問題,但堪慮的是姬冬秀手下的一羣苗女,她們的身手固然不弱,但拿來與衆多的清官衛士相較,便成了最弱的一環!

可是,她們人數不少,勢又不能把她們放在覈心,由羣俠在外圍保護!

寒月師大忖念及此,神態之間,便不禁露出了猶豫爲難之色……

姬冬秀見狀,已猜知寒月師太的心思,遂急急用“蟻語傳音”功力,說道:“大師用不着顧慮我的族人,她們有防身之法,請仍按預計,各人分頭拒敵便了!”

就在這幾句話工夫,“遼東九惡”及清宮衛士們已猛攻而至,寒月師太這時也無暇多作考慮,急應了聲:“好!咱們這就闖!”

掌中長劍一揮,當先敵住了“獨角惡龍”穆爾袞!

周白眉等人也紛紛出手,截住了其餘七惡!

“遼東九惡”只剩下一個“長臂惡猿”穆冠侯,他似乎看出了便宜,怪啊一聲,竟自率了一衆禁宮衛士,朝衆苗女攻去!

卻決無料到達一羣苗女,武功固然不太高明,但事先她們已結成了一度極爲奇妙的陣勢,守得極爲嚴密,竟使“長臂惡猿”穆冠侯及衆衛士空白竭力猛攻一陣,依然無懈可擊!

寒月師大寬心大放,長劍一緊,“金針渡厄”、“楊枝酒露”、“佛光普照”,一連三招禪門絕學,殺得“獨角惡龍”穆爾袞手忙腳亂,閃退八步,方纔躲過了劍鋒入體之厄!

周白眉也大展神威,一連施出“五毒歸元手”掌力,震得“白額惡虎”穆多隆東躲西閃,不敢稍當其鋒!

尤南豹等人亦不怠慢,殺着齊施,逼得“鐵爪惡豹”穆納溫連連後退,狼狽不堪!

寒月師太一聲暗號,領了羣俠,趁機突圍而出!

誰知,他們僅衝出兩三丈遠,突地一排強烈的孔明燈光照來,耀目難睜,同時,機簧之聲連珠進發,破空悅嘯大作,無數利箭,像蝣蟲般激射過來!

嶽龍飛等人一聽機簧之聲,便知乃是最爲霸道的“諸葛神弩”,但仗着都有真氣護身,縱然捱上幾箭也不妨事,當下,兵刃齊揮,掌風齊發,冒着箭雨,仍自朝前衝去!

在羣俠的意料,以爲這種“諸葛神弩”,一匣不過二十四支,只要把這一陣箭雨擋過,等對方發射完畢,便可以乘隙衝出!

又誰知,在花樹林中埋伏的弩箭手,正不知有多少,只見第一陣箭雨尚未停歇,機簧之聲業已再度響起,第二陣箭雨已接踵射來!

寒月師太等人前衝還不到一丈,那“諸葛神弩”的急勁箭雨,已自接二連三,綿綿不絕激射過來,頓令羣俠不但毫無喘息的機會,並且大大地消耗了體內真力!

同時,嬌吼連聲中,那一羣苗女,已經有幾個被弩箭射中,傷亡倒地!

在這情形以下,羣俠方知滿虜早就準備了好幾批射手,採用波浪的方式,將箭雨一波接一波地發射,使他們根本得不到空隙,更休想突破這綿綿無盡的箭林弩雨!

在這情形下,縱然能夠拼命突破了這一關,但那時候,各人的真力也必然消耗得差不多,那時,倘若“遼東九惡”或其他衛士追來,將如何抗拒?

寒月師太忖念及此,只好一咬牙,低喝一聲:“退!”

率領羣俠,火速退出箭雨範圍,再回到白石坪中!

他們這一退回石坪,“遼東九惡”立即指揮衆衛士,又復一擁而上,將羣俠圈住,猛烈狂攻!

羣俠這時正是一肚子惡氣沒處發泄,不由盡數出在這一班鷹犬的身上,也是各展平生絕學,還擊過去!

豈料“遼東九惡”這一趟的攻襲之法,表面看來猛厲已極,但實際上,卻採取與先前在養心殿中的陣勢,不作正面的攻擊,只顧輪番聯手暗襲!

這樣一來,雙方又陷入相持不下的局面!

冷冰心見這情形,知道若再不施展殺着,便難有獲勝脫困的希望,當下,一咬銀牙,將手中當作兵刃使用的“鐵線青蛇”,猛然甩出!

此際,與冷冰心交手的乃是“鐵爪惡豹”穆納溫,他一見冷冰心竟將兵刃當作暗器飛來,自恃雙手曾經用靈藥浸練,指掌堅遣精鋼,兵刃難傷,遂“嘿嘿”一聲冷笑,竟然毫不躲閃地五指箕張,朝飛來的“鐵線青蛇”抓去!

雙方距離不過八尺,他這一抓之下,立時將“鐵線青蛇”的蛇頭抓個正着,縱聲狂笑道:“無知賤婢!看你……”

那知,他話方出口,突覺掌心似被蜂螫地微微一痛!同時,一縷痠麻之氣,沿臂疾上!

“鐵爪惡豹”穆納溫不由大吃一驚,忙定晴看時,方纔瞧清楚手中抓住這一條軟兵刃,赫然是一條活蛇,遂一運功遏阻毒氣逆竄,一面慌不迭地五指一鬆,將“鐵線青蛇”甩落地上,顫聲大叫道:“哥弟們小心,這賤婢的兵刃乃是一條毒……”

話未說完,人已無法支持,“咕咚”一聲,栽倒地上!

宇文琪一掠而至,玉手一揮,精芒閃處,“鐵爪惡豹”穆納溫便爲“巨闕寶劍”斬作兩段!

冷冰心伸手招回“鐵線青蛇”,迎着狂怒撲來竟欲搶救穆納溫的“白額惡虎”穆多隆,嬌喝道:“無恥鷹犬,接着!”將“鐵線青蛇”脫手擲過去!

“白額惡虎”穆多隆哪還敢伸手來接,趕忙一晃身,讓避開去,大喝道:“毒蛇厲害!哥們速退,擺箭陣對付!”

喝聲一落,“遼東八惡”及衆衛土倏地四下散開!

羣俠正待跟蹤撤退,陡地人影幢幢,飛也似地涌出了三隊手執六尺形鐵盾的衛士,將石坪三面堵住!

同時,在每一堵盾牆後面,重重疊疊的密排着無數手擎“諸葛神弩”的大漢!

寒月師太一面喝住羣俠不可妄動,一面閃目打量,情知在這種形勢之下,若憑功力硬闖,羣俠或許能僥倖脫身,但效十名苗女,則勢將無一倖免!

但奇怪的是這一座箭陣,僅圍住三面,獨缺“五鳳樓”前面一方!

換句話說,就是他們只有朝這方向撤退,便不至受到“諸葛神弩”的攻擊。

但事實也非常明顯,那滿酋玄燁既然尚在樓上觀戰,便絕對不會這樣簡單,讓他們平安地撤進樓中!

顯然在樓中的埋伏,一定比“諸葛神弩”更爲可怕,更爲厲害!

可是,若不朝這方向走,又怎麼辦呢?能眼睜睜地任由數十名苗女,慘死亂箭之下嗎?”

寒月師太心念電轉,主意還未打定之際,陡聽“五鳳樓”上,又傳來哈元顏一陣得意的笑聲道:“無知叛逆,萬歲特降殊恩,網開一面,準爾等進入樓中,爾等着能洗心革面,痛懺前非,永作大清順民,萬歲爺不但要赦免爾等叛逆之罪,並還有特別恩賞,這是最後的機會,爾等好好考慮一下!”

“獨角惡龍”穆爾袞藏身在盾牆後面,厲聲喝道:“該死逆賊!還不乖乖束手受縛,償我三弟命來!”

四下裡的清廷衛士,更又齊聲應和,高呼道:“殺盡叛逆!不得放走一個!”

喊聲震天!倍增無限威勢!

寒月師太心似油煎,兀自想不出一條妥善可行之策!

姬冬秀突地一咬銀牙,對寒月師太道:“事已至此,庵主儘量下令突圍,不必顧慮了!”

寒月師太搖頭道:“不行,她們追隨姑娘闖關萬里,深入虎穴,好容易纔得到所需的毒丹,怎能讓她們這樣白白送了性命?”

姬冬秀神情肅穆地目注寒月師太,沉痛說道:“只要諸位大俠,能安全脫險,就算犧牲了她們,在整個光復大業而言,也是值得的!”

這番話兒,在對大局而言,寒月師太固然知道理應如此,但在人情上卻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這份狠心!

周白眉跟珠一轉,道:“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何不衝進樓中,看看這死亡的陷阱裡面,是否能拼出一條生路!”

羣俠聞言,裘仲達首先贊成,其餘也齊點頭同意。

寒月師大低唸了佛號,道:“既然如此,各位小心了!”

言罷,舉步當先,率領羣俠,將衆苗女夾護在中間,全神戒備,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朝“五鳳樓”走去!

哈元顏在樓頭縱聲笑道:“庵主不愧爲識時務的俊傑,本官敬奉聖旨,歡迎爾等進來!”

話聲一落,底層的兩扇雕花樓門,便緩緩啓動,透出大片燦耀奪目的燈光!

寒月師太舉目望去,只見這“五鳳樓”的底層,裡面除了燈光以外,竟然空洞洞地沒有任何陳設,也看不出有任何埋伏!

羣俠也知道越是這種情形,兇險也越大,於是,他們的步履,也越發沉重,戒備也提高到十二分!

現在,寒月師太距離門口只有幾步……

陡地

空中傳來一聲朗喝:“庵主速退,回身殺敵!”

喝聲一起,錚錚錚錚機簧之聲立時大作,勁弩破空銳嘯,震人心魄!

奇怪的是,並無一根弩箭朝羣俠射到!

寒月師太聞聲,不由喜心翻倒,霍地止步,振臂大呼:“朱峽主已到,大家快衝!”

喝聲中,猛然旋身,指揮羣俠,展動身形,向當前的一堵盾牆撲過去!

這時,但見三條人影,恍似游龍翔於箭雨之中,所到之處,那無數弩箭便如蝗蟲遇火一般,紛紛震得四散開去,跌落地上!

同時,那三條人影在身形飛翔之際,雙手也不停頓,只見袖拂,掌劈,指戳之下,慘叫之聲連珠進發,那些弩箭手及清廷衛士,紛紛倒地不起!

這三條人影,正是“丹心峽主”朱潤波與大智上人,妙一羽士兩位方外奇俠!

此際,此清廷衛士組成的鐵盾圍牆,因爲失去了弩箭手的掩護,立時被羣俠衝得四分五裂!

在這種情形之下,雙方已是短兵相接,近身肉搏,遂使“諸葛神弩”絲毫不能發揮威力,盡成了廢物!

於是,滿虜費了不少心力組成,準備將羣俠一網打盡的“諸葛神弩”大陣,登時潰不成軍,屍橫遍地!

朱潤波與寒月師太等人會合以後,立即吩咐道:“京城之中,滿虜勢盛,不宜久留,速退爲宜!”

當下,與大智上人,妙一羽士,一字排開,齊運神功,透體發出,在身前布起一堵無形網牆,領先開路……

“遼東九惡”目睹朱潤波等人的神威,具不禁心膽皆寒,但又不敢在主子面前畏縮不前,只好硬起頭皮,指揮衆衛士整頓殘餘的“諸葛神弩”手,以及尚埋伏花樹林中的人馬,分頭堵截!

陡聽哈元顏在樓上插聲叫道:“萬歲有旨,着穆大人等率衆衛士退下,不準妄動,並宣召‘丹心峽主’朱潤波至樓前相吾,聖駕有話垂詢!”

“遼東九惡”聞言,正中下懷,自然絲毫不敢怠慢地一聲暗號,指揮衆衛士退入花樹林中,霎時消失不見!

朱潤波則略一猶豫也自轉身朝“五鳳樓”走去!寒月師太攔住去路,低聲道:“朱峽主!貧尼之見,我們正應該藉此機會,脫困出宮纔是,峽主似乎不必冒這大險吧!”

朱潤波微笑道:“庵主請放寬心,我相信玄燁黔驢之技已窮,何妨去聽聽有何話說!”

寒月師太道:“玄燁狡詐無比,朱峽主難道還不清楚?”

朱潤波仍然微笑道:“這個我也知道,不過他既指名叫陣,我若不去時,豈不是顯得我怕他了!”話聲微頓,悄聲又道:“道長他們已在前面控制了全局,庵主不必多慮!”

寒月師大聞言,自是不便再說,遂與羣俠跟隨在朱潤波身後,迴轉至白石坪上,同時並指揮羣俠四處散開,凝神戒備,以防不測!

朱潤波則偕同大智上人和妙一羽士,緩步走至樓前,伸首沉聲道:“玄燁何在?速出說話……”

“西溟雙兇”並肩站在樓上的欄杆後面,齊聲喝道:“大膽叛逆,竟敢直呼聖諱!”

妙一羽士朗聲叱道:“無知鷹犬,賣身求榮之輩,有何資格張牙舞爪,還不與我退下!”

喝聲一落,右手微擡食、中二指遙空一點,蓋世絕學“洪鈞指力”立化兩縷洞金適石的銳風,朝“西溟雙兇”電射而去!

哈元顏、哈元亮雖然不認得妙一羽士,但從射來的指風之中,已覺察出厲害,哪還敢硬接,遂齊地晃身,雙雙左右一分,讓避開去!

指風所及,但聞“卡察”一聲!樓上兩根粗可合抱的石柱,登時被洞穿了一個碗大的孔穴!

“西溟雙兇”俱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清帝玄燁已端坐在由機關操縱的御座上,緩緩出現,停止在欄杆後面,兩道懾人的目光,凝注朱潤波,半響,方纔開口道:“你就是盤踞‘丹心峽’的逆民朱潤波?”

朱潤波莊容道:“我乃大明宗室,守土抗敵,光復山河,何逆之有?”

玄燁沉聲道:“我朝上承天運,定鼎中原,你爲首叛亂,妄圖逆天而行,不是逆民是什麼?”

朱潤波朗聲道:“爾族乃化外之民,僻處邊陲,不思我歷代祖先賜憂容之恩,反而乘我朝天災人禍流行之際,竊踞華夏,奴役我大漢之民,虧你尚敢厚顏自記上承天運?”

玄燁也不生氣,反而微微一笑,道:“你既然自稱乃明朝宗室,便應知先明之亡,實乃亡於闖賊之此乃順天應人之舉,何等謂乘人之危?”

朱潤波厲聲道:“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有多少無頭冤鬼?這也算是登黎民於衽席嗎?”

這一番又正詞嚴的話兒,只說得滿酋玄燁囑然無語!

半響,玄燁臉色一沉,冷峻地說道:“朱潤波,你以爲憑着一班草莽之徒,便足以抗拒孤家傾國的精英了嗎?”

朱潤波肅容朗聲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知你的勢力正盛,但一成一敗,光復中興之事,歷史上亦不乏記載,只要大漢子孫人心未死,正氣尚存,我確信終有一日,驅爾滿虜,還我河山!”

清帝玄燁忽然“嘿嘿”冷笑道:“好個大漢子孫,人心未死,正氣尚存,你何不看看爾朝最後一個皇帝,是死在誰人之手?”

朱潤波厲聲道:“吳三桂背主求榮,出賣靈魂,根本不是大漢子孫,此等齷齪無恥之人,豈能相提並論!”

玄燁默然半響,又復陰森一笑,沉聲道:“朱潤波!你可知孤家爲何對爾等曲意優容,至今尚不曾動用朝廷一兵一卒來清剿爾等的原故?”

朱潤波曬然道:“你不過是懼怕一旦興兵動武,則勢將刺激那平靜已久的人心,引起全國反抗力量的全面爆發罷了!”

玄燁沉聲道:“那你爲何不領導這反抗力量,與孤傾力一戰”

朱潤波神態一肅,朗聲道:“時機一至,爾族將死無噍類,玄燁!你不妨拭目以待!”

玄燁沉聲道:“朱潤波!朕賜你一個機會,你敢不敢接受?”

朱潤波微感意外地一怔,隨即莊容反問道:“是什麼機會?不妨先說出來聽聽!”

玄燁道:“朕仍本原來計劃,不用朝廷官兵對爾等加以清剿,要用草莽的力量,消滅爾等這班草莽之徒!”

朱潤波微微一笑,我倒不相信你徵用的這批鷹犬,是否有這大的力量!”

玄燁沉聲道:“你敢不敢接受?”

朱潤波朗聲大笑道:“我朱潤波以身許國,矢志光復大漢河山以來,便不知懼怕爲何物,玄燁!你有什麼陰謀詭計,儘管說出來便了!”

玄燁也不動火,只用兩道懾人的目光,深沉地注視着朱潤波,一字一字地說道:“朕要舉行一座百日擂臺,與你所能嘯聚的草莽之徒,作一次徹底的決戰,你敢不敢接受?”

朱潤波的確沒料到玄燁竟會有這一着,不由得怔了一怔,略一沉吟,道:“這擂臺如何打法?是按江湖規矩?抑是正式的兩國交戰?”

玄燁沉聲道:“這座擂臺即是戰場,上陣之人,除死方休!”

朱潤波應聲接道:“我若戰勝,你又如何?”

玄燁冷哼一聲,沉聲道:“你若幸勝,朕便立即退出關外,讓你恢復亡明年號!”

此言一出,朱潤波及羣俠都不禁一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爲這種條件,簡直太有利了,令人根本不相信是出自一個帝王之口!難道這裡面有什麼陰謀?

朱潤波略加考慮,冷然反問道:“我若不接受你的挑戰又如何?”

玄燁臉色一沉,峻聲道:“朕將不惜一切,盡起傾國之兵,將全國的幫會及各武林門派,盡數消滅!”

朱潤波心頭一震,略一轉念,立即下定決心,朗聲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戰,請決定時間地點便了!”

玄燁森然說道:“時間及地點,朕將頒示全國周知,現在準爾等退出禁宮,速作準備!”

朱潤波環顧羣俠一眼,也不向玄燁行禮,便率領衆人轉身出宮而去。

沿途上,果然沒有絲毫攔阻,便到了紫禁城頭,但見浮雲道長、左太羽及西門醉三人已在城上現身迎接。

浮雲道長眼見朱潤波及羣俠安然退出,頗感意外地迎着笑問道:“朱峽主,宮內情形如何?玄燁是否業已授首?”

朱潤波播了搖頭,沉重地說道:“事情已有了變化,我們且離開此地再說吧!”

當下羣俠齊展輕功,連夜飛越北京城牆,在爆竹聲中,抵達保定府境內,方纔停下來覓地歇息。

他們歇腳的地點,便是寒月師太日前拯救“鐵傘先生”獨孤維的那座小廟。

寒月師太舊地重臨,想起獨孤維慘死之狀,不由好生感慨地低唸了聲佛號,嘆息道:“可憐獨孤施主,剛剛憬悟前非,迷途知返,方期共赴復國大業,誰料出師未捷,便慘遭毒手,難道蒼天果真昏睛了嗎?”

朱潤波肅然道:“他雖身遭慘死,但他的壯烈事蹟,實足以警醒一般利慾蒙心的民族罪人,他的死便重於泰山了!”

說話之間,衆人已進入殿內,由嶽龍飛、冷冰心、和宇文琪把地上打掃乾淨,然後大家坐下歇患,各說入宮經過……

原來,朱潤波、大智上人、妙一羽士這一拔,乃是從後宮進入,憑着三人的一身罕世絕學,以及朱潤波昔年曾因皇宮居住多年,對宮中一切路徑,自是瞭如指掌,因此沿途上如入無人之境,絲毫未爲清廷衛士發覺,當時,朱潤波爲了要探取更多的消息而遍搜每一處宮殿,是以才耽擱了許多時間。

等到會合了浮雲道長這一拔人的時候,便發現禁宮之中,所有的衛士已全部集中,朝御園調動,這種情形,分明御園必有重大事故,朱潤波略加判斷,便知道定有自己方面的人馬,暴露了行藏,將有身陷重圍之厄。

及至趕往御園一看,恰好看見“鐵傘先生”獨孤維慘遭毒手,姬冬秀髮出的神物利器功敗垂成,但朱潤波爲了要更進一步明瞭這許多埋伏御園中的衛士,究竟其中有多少棘手人物,以及要用何種手段對付寒月師太等人,遂一面繼續潛伏察看,一面吩咐浮雲道長、左太羽和西門醉先行退出,開了一條退路,以準備突圍脫困之用。

羣俠靜聽朱潤波說完,寒月師大接口問道:“朱峽主,你們從後宮而來,可曾查出那慘殺獨孤維的白光,究竟是什麼利器?”

朱潤波道:“那東西乃是一名西域僧人所發,我遠遠望去,彷彿看見此物形似風車,上面有許多旋翼,那時候,我們還不知道是一具殺人利器,等到我們發覺情形不妙時,獨孤維已然遭了毒手!”話聲微頓,側顧姬冬秀,贊慰地說道:“想不到在洞庭湖濱遁失的前古神物,是落在姑娘手中,雖然昨晚姑娘功敗垂成,並且損失了這兩件至寶,但也毀了對方殺人利器,減少了將來的威脅,總算功勞不小!”

姬冬秀謙謝了一句,幸然說道:“我本來打算用這兩顆劍刃,將玄燁誅殺,沒想到這些滿虜保護得如此周密,以至毀掉兩件前古神兵,實在令人想不通!”

朱潤波含笑道:“玄燁那廝,素來深沉狡詐,他如果不是有十分安全的把握,怎會這樣大方地坐在樓上,與我們對話呢?”

周白眉接口道:“朱峽主既然知道玄燁的爲人,那就不該接受他的挑戰,因爲我總覺得其中必然有着極大的陰謀,對我們極端不利,朱峽主以爲如何?”

朱潤波嘆息一聲,點頭道:“周兄之言,洞若觀火,我亦何嘗不瞭解這百日擂臺之舉,對我們極端不利,只是……只是……”

尤南豹“咳”了一聲,插嘴問道:“朱峽主莫非是受了玄燁最後那幾句話的威脅,爲了保全武林各大門及江湖許多幫會的繼續生存,逼得接受的嗎?”

朱潤波苦笑道:“尤兄只算是說對了一半,另一半原因,乃是……”話聲一頓,神態一肅,深沉地又道:“我這次同大智上人和妙一道長北上之際,沿途上,曾深入民間,查探一般人對滿虜統治的感想,才知玄燁的話,頗有幾分道理……”

西門醉“哼”了一聲,插嘴道:“我倒不信他的話會有什麼道理,朱峽主莫非搞錯了?”

朱潤波播了播頭,道:“須知我國曆經流寇之亂,百姓慘遭兵災,顛沛流離,這些年來,好不容易纔稍得喘息,安定下來重建家園,在他們的心目中,實在害怕再有殺伐之事,故此我們這多年的反清復明工作,難以在民間普遍展開……”

浮雲道長不以爲然地插嘴道:“但據貧道所得的消息,吳三桂、耿精忠,尚可喜這三個賣國賊,近來頗有反清復漢的傾向,倘若他們……”

朱潤波連連搖頭道:“道長把他們三個估得太高了,縱然他們有反清的意圖,也只是爲個人的利害而已,絕非爲了整個國家民族的大義,因此我敢斷言,三藩不舉事則已,設或一旦興兵,必不旋踵便爲清廷所滅,對國家民族毫無益處,只徒增百姓苦難罷了!”

西門醉接口道:“峽主說了半天,尚未說到正題,爲何要接受玄燁的挑戰?”

朱潤波嘆道:“我自從發現這些事實以後,再複檢討我們的工作,覺得這些年來,我們除了在武林之中,江湖以內,還算頗有收穫之外,在民間方面,可說是毫無成就!”

西門醉道:“難道我們接受了這場百日擂臺,便會在這方面有所成就了?”

朱潤波點頭道:“正是如此!”

西門醉不解地問道:“這個道理我仍然想不通,請峽主詳加解釋如何?”

朱潤波目光一掃,緩緩說道:“須知過去我們雖然與滿虜曾有幾次生死的殊鬥,但都是以武林較技的方式而行,從未有堂堂皇皇,明正旗鼓地大張撻伐,因之,這種種轟烈事情,一般百姓便甚少知道,自然產生不了重大的影響……”

西門醉“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峽主原是想藉着這場百日擂臺,引起全國的注意,以刺激百姓麻痹的頭腦是嗎?”

朱潤波點頭道:“不錯!玄燁那廝既然要把這場百日擂臺的時間地點公佈天下,我們便可以在通知各大門派及幫會的時候,請他們通知全國百姓,說這場百日擂臺,乃是我大漢子孫與滿虜的一場生死殊鬥,若能趁機會振臂一呼,揭竿而起……”

西門醉截口道:“玄燁不是說起,倘若我們勝了,他便自動退回滿洲老窠去嗎?”

朱潤波笑道:“他的話根本就靠不住,我們怎能相信?”

浮雲道長道:“朱峽主!據你的判斷,這場百日擂臺,我們勝負之數如何?”

朱潤波沉吟道:“這就要看滿虜方面,有些什麼棘手人物了!”

寒月師太低唸了一聲佛號,道:“這方面,幸得獨孤維已有透露了!”當下,將獨孤維所說,玄燁用三十六面免死金牌,徵召了三十六名滿漢高手之事詳細說了,又道:“如今這三十六人當中,已死了六個,並重創了‘商山四皓’的季星奇和黃夏公.則只剩下的二十八名,我們似乎已足夠對付得了!”

朱潤波沉思半響,方纔開口道:“話雖如此,但玄燁狡詐多端,難保沒有另外的陰謀殺着,所以我們仍應慎密纔好!”

西門醉笑道:“我們應採取什麼步驟,如何應付這場生死殊鬥,當然要靠朱峽主的神機妙算了!”

朱潤波謙遜地笑了笑,又復沉思了一會,拍頭道:“首先,我們仍然採取分頭傳信的辦法,各人負責一路,通知上次參加‘順天禪寺’開光大典的各大門派及幫會,請他們在玄燁頒佈舉行百日擂臺的時間地點之後,便馬上派人前往赴會。第二,爲了避免可能被玄燁一月打盡起見,各門派及幫會最多隻可派出三分之一的人手,同時這三分之一的人手當中,又僅可指定一兩名好手參加打擂,某餘之人,應化裝爲觀看熱鬧的人,分散在擂臺周圍以防萬一。第三,赴會之人,在路上應儘量隱蔽身份,只憑墨羽暗記以作識別,以免玄燁派出鷹犬在途中施懈陰謀暗算!”

尤南豹捋須沉釁道:“朱峽主這樣安排,的確慎密無比,但於上次在衡山一投,我想到玄燁那廝,極可能又重施故技,謂集大量官兵來對付我們,那時,又該怎樣應付呢?”

朱潤波肅容道:“事情若到了那種地步,我們只好轟轟烈烈地放手一拼了!”話聲微頓,凜然一笑,又道:“所以我要各門派及幫會只派三分之一的人蔘加,便是準備我們萬一不幸,仍可以保留一部分力量,備作將來之用!”

西門醉神色凜然道:“這樣說來,這場百日擂臺,我們似乎有點凶多吉少的了!”

朱潤波滿面神光湛然地答道:“但願先帝在天之靈,佑我們一戰成功!”

大智上人高宣了聲佛號,朗聲道:“佛經上說,一粒種子,若不埋在土裡,便不能發生根茅,我輩孤臣孽子,早應追隨先帝於地下,這一次若能激發全國不甘爲異族奴隸之人的同仇敵愾之心,雖死亦復何憾!”

西門醉縱聲狂笑道:“好好好!朱峽主!這就請下將令,分派我等前往各大門派及幫會傳遞這大好消息便了!”

當下,朱潤波見羣俠俱無異議,遂按着參加墨羽之盟的各門派及幫會的所在方向,將衆人分作十路,逐個傳達這訊息計劃。

大年初一,朝陽滿天,羣俠互道珍重,各按自己所負責的方向,分別上路面去!

於是,一項驚天動地的消息,便在八荒四極,三江五湖之間,如火如荼地迅速傳插開去了!

※※※

壬子年,正月十五,清帝康熙祭過了天壇之後,便頒下了當年的第一道詔書,詔告天下,舉行百日擂臺!

時間,是從三月初三開始。地點,則宇於東嶽泰山之麓,形勢量雄偉開闊的“朝陽坪”上!

這道詔書上,雖然沒有說出這場百日擂臺的目的,可是,在“丹心峽”一班反清志士的奔走傳言,以及武林各大門派與幫會的宣傳之下,無論大河南北,長江兩岸,邊塞海濱,西陲南荒,幾乎盡人皆知是滿虜與所有不甘屈服的大漢子孫的一場生死殊鬥!

於是,舉國爲之轟動了!

於是,各式人等,像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涌向東嶽泰山!

於是,泰安府城內的大小客棧都塞滿了客人,泰山腳下的大小村莊,已沒有一間空房,那些來得遲的,便只好露宿荒野!

北國的暮春,雖然還有點寒意,但也被人體發出的熱氣衝散了,因爲,每一個人的血液,都是沸騰的,每一個人的心,都是熱辣辣的!

原因爲這場生死殊鬥,關係着千千萬萬大漢子孫未來的命運!

所以這滿坑滿谷,從遠道趕來觀看熱鬧的人潮當中,除了以朱潤波爲首的武林豪俠,東湖英傑之外,不乏亡明遺志,更混雜着吳三桂、耿清忠、尚之信三藩的密探,當然也少不了的清廷奸細,到處打聽反清志士的機密,並製造謠言,挑拔離間等等陰險卑鄙的勾當!

“朝天坪”的周圍,駐紮着清廷重兵,由泰安府知府坐鎮,嚴禁赴會之人在期前進入“朝天坪”,是以坪內有些什麼佈置,根本無從知曉。

前來赴會之人,只好耐心地等待,等待着……

三月初三這一天,終於到了!

午時三刻,“朝天坪”上鼓樂喧天,那駐札在周圍的清廷兵馬,迅快地全部撤退,人羣便如潮水般涌進坪內!

但見這片廣達數十畝的“朝天坪”上,正中聳立着一座九丈方圓,高丈六的擂臺,臺上遍札綵帶,一塊上書“生死臺”三個金色大字的牌扁,高懸在臺後方的錦幔上。

擂臺前面的兩側,描了兩排高大寬敞的蘆棚,右邊的蘆棚上,掛着一幅上書“決戰席”的紅綢,左邊的蘆棚,則標明爲“觀戰席!”

這時,“決戰席”上,已然座無虛席,朱潤波與“丹心峽”羣俠,以及各門派幫會選派出來的人,都已正襟危坐,靜候與滿虜鷹犬決一死戰。

那潮水般涌進坪內之人,腳步快的便擠上了“觀戰席”佔個座位,後來的便只好擠站在當中的空地上,片刻之間,整個“朝天坪”已擠得水泄不通!

擂臺上,卻是空空如也,清廷派來主持的人,竟然一個也未見到!

只聽又是一陣鼓樂之聲起處,“生死臺”後面的錦幔便緩緩掀開,魚貫走出八個人來!

周白眉一見這八人竟是“遼東八惡”,自不由冷笑一聲,回顧尤南豹道:“想不到頭一陣竟是這八個打不死的東西,這回尤兄的那一套可用得上了!”

尤南豹方自含笑點頭,臺上“獨角惡龍”穆爾袞已厲聲發話道:“宇文琪賤婢,還不快上臺來清償血賬!”

宇文琪“哼”了一聲!站起身對朱潤波斂衽一禮,便緩步走至棚臺,衣袂微振,施展絕世輕功,嬌軀冉冉飛起,宛似凌霄仙子,飄然飛渡過六七丈空間,俏生生落在“生死臺”上,冷笑道:“你們這班無恥鷹犬,打算怎樣追隨你們老三的陰魂?是一個跟一個的去,抑是大夥一起同赴陰曹?”

“獨角惡龍”厲聲道:“我弟兄的規矩,不管你是單身一人,或是千軍萬馬,都是聯手齊上,賤婢如果怕死,不妨多拉幾個來陪葬!”

宇文琪冷笑道:“好!這樣你們也死得比較痛快些!”

話聲甫歇,空際衣袂飄風之聲大作,臺上接連飛落了寒月師太、浮雲道長、周白眉、尤南豹與嶽龍飛等五人!

“獨角惡龍”穆爾袞一見之下,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不等對方腳步站穩,便厲喝一聲:“弟兄們動手!”

“唰”地一聲,自腰際撤出一根獨角龍頭軟杖,其餘七惡,也齊地將兵刃撤在掌中,身形齊展,迅如閃電,各搶方位,構成一座聯手合擊的陣式,將寒月師太等六人圍住,猛攻過去!

周白眉縱聲怪笑道:“無知鷹犬,這回你們的死期到了!”

笑喝聲中,尤南豹已打了個手勢,但聽“哈哈”龍吟之聲起處,頓見六道寒光,驚雷掣電地盤空面起!

尤南豹本人使的是“魚腸寶劍”!

周白眉手中乃是尤勝“魚腸”的武林奇寶“昆吾劍”!

嶽龍飛用的是專斬清廷鷹犬的“屠龍劍”!

宇文琪仍然使用尤南豹所贈的“巨闕寶劍”!

浮雲道長及寒月師太,則使用自己的隨身長劍!

他們劍出鞘之後,更不打話,振腕揮劍,合成一幢劍幕,迎着“遼東八惡”反罩而去!

原來,羣俠上次在清宮御園以內,發現“遼東九惡”極擅長於聯手合擊,是以尤南豹纔想起那部“六合劍訣”來,遂在極短的時間內,組成了這一座包括四柄前古神劍,六位劍術名家的劍陣!

劍是神兵,招式更是奇絕,是以“六合劍陣”才一展動之下,頓見劍氣漫天,“生死臺上”已看不見一絲人影,“遼東八惡”盡爲劍陣的威力所籠罩!

“遼東八惡”被困劍光之中,立時驚覺不妙,“獨角惡龍”穆爾袞火速一打暗號,便待拼命突圍……

只聽尤南豹一聲喝:“殺!”

漫天劍氣中,只見電光速閃,慘叫之聲大作,八顆頭顱突破劍幕,飛上半空,灑了漫天血雨!

“生死臺”上,劍氣驟斂,六條人影連飛回“決戰席”的蘆棚,擂臺上只剩下“遼東八惡”的八具無頭屍身,屹自不曾倒下!

這第一戰,從開始到結束,還不到一句話的功夫,反清志士方面便大獲全勝,並且勝得乾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臺下萬千觀戰之人,登時發出一陣如雷的歡呼!

清廷方面,自有人出來將“遼東八惡”的屍體,擡入雷臺後面。

經過了一陣沉寂之後,“生死臺”後又復奏起一陣鼓樂之聲,錦幔掀處,大搖大擺地走出一個身材魁梧,貌相威猛,身穿金線袈裳的喇嘛!

“決戰席”上的一羣反清志士,眼見“達圓活佛”出來,想起了“順天禪寺”一役,俱不由咬牙切齒,個個怒憤填膺,恨不得將他立斃掌下!

“達圓活佛”步至臺口,朝“決戰席”蘆棚厲聲道:“朱潤波!快上臺來與本座決一死戰!”

朱潤波朗聲大笑,高座而起,陡聽幾聲厲喝:“藏狗還我兄弟的命來!”

喝聲中,三條人影已搶身而出,齊地雙臂一抖,足尖一蹬,飛掠出三四丈,在空中又復振臂擰腰,朝前衝出兩丈有餘,這才落在“生死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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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潤波見三人乃是“伏牛四大金剛”中的老大、老三和老四,情知他們必不是“達圓活佛”的對手,但此刻他們已搶先上臺,同時又是爲了報復結盟弟兄“無敵金剛”方天之仇,是以在情理上,也不便攔阻,只好緊皺眉頭坐了下來。

這時,“伏牛三大金剛”已自齊聲厲喝,各揮兵刃,猛然向“達源活佛”圍攻過去!

“達圓活佛”目中兇光一閃,冷喝道:“你們這種廢料,也敢冒犯本座?去!”倏地大袖一揮!

那“伏牛三大金剛”,個個身材高大,出手之勢也極爲猛厲,可是在“達圓活佛”這大袖一揮之下,一個個竟如斷線風箏一般,齊地悶哼一聲,口噴鮮血飛出十餘丈遠,方纔墜落臺下的觀戰人羣中,氣絕死去!

這種威力絕倫的武功,頓時將萬千觀戰之人,驚得目蹬口呆,作聲不得!

“達圓活佛”目光一掃,仰而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手指“決戰席”蘆棚,厲聲叻道:“朱潤波!這種不堪一擊的廢料,你居然讓他們上來送死,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朱潤波臉色微變,雙眉一剔,霍地站起身來,叱道:“大喇嘛不用張狂,朱潤波倒要看你有何本事!”

話剛說完,忽聽一聲“無量壽佛”!有人接口道:“朱峽主何等身份,豈可與這藏狗一般見識,待貧道上去教訓他一番便了!”

朱潤波閃目側顧,見說話之人乃是武當護法“青松道長”,情知他上去也不會是“達圓活佛”的對手,但爲了青松道長在武林中也頗有聲望,自是不好意思攔阻,只好點頭含笑道:“這喇嘛的內家功夫已有相當火候,道長千萬小心了!”

青松道長稽首稱謝,走到棚臺,袍袖微拂,身軀斜掠而起,凌空飛渡,不帶絲毫煙火氣息地飄落“生死臺”上,反手撤出背上的松紋古劍,抱劍當胸,稽首道:“貧道敬候大喇嘛賜教!”

“達圓活佛”眼見對方氣度不凡,神態從容,並且從上臺的輕功身法判斷,可知他的武功自也不俗,心中收起有半點輕視,但表面上,仍然狂傲地冷笑道:“你這牛鼻子要替朱潤波來送死,本座只好成全你,把你送往西天極樂之境便了!”

青松道長再稽首,手腕一振,松紋古劍劍尖斜斜上指,左手劍訣齊眉,擺出武當鎮山“兩儀劍法”起手式,“一陽初動”,朗聲道:“大喇嘛請賜招!”

“達圓活佛”一聲狂笑,緩緩拍出一掌!

青松道長立感一股重如山嶽的潛力當腳壓到,方知這喇嘛內力之強,端的非同小可,心頭爲之一凜下,哪敢硬接,“嘿”地一聲!振腕揚劍,腳下斜踏北斗七星,閃避開去,同時,松紋古劍已展開“兩儀劍法”,化成一片劍芒,反擊過去!

“達圓活佛”狂笑道:“區區兩儀劍法,豈能奈何於我!”雙掌齊揮,竟然不閃不避,攻進劍幕之中!

這一來,青松道長頓時束手縛腳,施展不開,只好仗着輕靈身法,滿臺遊走!

“達圓活佛”連聲狂笑,掌上內力驟增,一時勁氣如排山倒海,一波接一波地狂卷而出,逼得青松道長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十數回過去,青松道長已被強烈的掌風,震得劍法凌亂,退至離臺口不足三尺,眼見已是退無可退,進無可避!

“達圓活佛”陡地一聲厲喝:“去!”雙掌一圈,呼地猛然劈出!

青松道長咬緊牙關,盡聚平生功力,施展最後一着救命絕招“星河倒瀉”,漫天劍氣突然一收,松紋古劍幻作一縷寒光,電掣刺出!

只聽“拍”聲微響,松紋古劍與對方掌緣一觸之下,竟登時斷爲兩段!

青松道長一聲大喝,左掌猛地拍出!同時腳跟一蹬,身形到掠而出!

“砰”然一聲!但見青松道長有若斷線風箏一般,斜斜直飛落“決戰席”蘆棚上面!

朱潤波飛身而出,袍袖輕揚,輕輕將青松道長身軀接住,閃身一看,發現這位武當護法,已然昏迷過去,口角流血,面如淡金,是然傷得不輕!當下,嘆息一聲,吩咐周白眉趕緊調法施救,便拂袖飛上了“生死臺!”

“達圓活佛”冷笑道:“朱潤波,你早些上來,不是爽快得多!”

朱潤波面色一沉,道:“廢話少說,你打算怎樣較量?”

“達圓活佛”縱聲狂笑道:“拳掌兵刃,內外功夫,隨你的便,本座無不奉陪!”

朱潤波沉聲道:“我們也不用多耗時間,乾脆雙方對擊三掌,以決生死便了!”

“達圓活佛”仰面狂笑道:“漫說是拼三掌,即使是三百掌又何妨!”

朱潤波身形微退,垂手綽立,朗聲道:“請!”

“達圓活佛”笑聲一斂,右掌一提,當胸緩緩推出!

朱潤波神態莊肅,目光註定“達圓活佛”,也是右掌緩緩提到胸前,這才迎着對方來勢,徐徐推出!

雙方距離約莫八尺,又都是以功力深厚見長,這一互拼掌力之勢,觀戰之人,以爲必然是動天驚地,猛惡異常.卻未料到竟然大出意外!

只見雙方掌勢一合,也不聞絲毫聲息,“生死臺”也未搖動一下,只見“達圓活佛”的身軀微微晃了一晃!

外人雖看不出其中奧妙,但當事之人的心中已然有數,陡聽“達圓活佛”嗔目大喝一聲!雙掌疾翻,猛然平胸推出!

朱潤波一聲清叱,一翻雙掌,迎擊過去!

“轟”的一聲驚天巨響過處!狂飆四卷,朱潤波屹然不動,但腳下厚達三寸的臺板,已然卡察連聲,斷裂了一大片!

“達圓活佛”更是一聲狂吼!魁梧的身軀不住搖晃,腳下蹬蹬蹬地倒退而出!

他每退一步,臺板就隨之裂斷一個大洞,只見他一直退出八九步遠,方纔“卟咚”一聲,跌坐在臺板上,雙目圓睜,狠狠地瞪視着朱潤波,一縷鮮血,從嘴角滲了出來,顯見得縱然不死也活不長了!

朱潤波看也不看一眼,便拂袖飛回“決戰席”落座!

“生死臺”後,走出幾個喇嘛,迅快將活不成的“達圓活佛”擡進錦幔後面,情況便沉寂下來。

這時,臺下觀戰之人,方纔如夢初醒地瘋狂鼓掌,喝彩之聲,整座泰山都爲之撼動!

但朱潤波在座上卻眉頭緊皺,似乎在思索什麼,西門醉怪笑道:“朱峽主重創藏狗,萬千人都爲你喝彩歡呼,但峽主爲何反面愁而眉不展呢?”

朱潤波沉重地說道:“他們歡呼得越厲害,固然表示他們對我等的擁戴,但也越會引發滿虜的毒辣陰謀,我正在想不出下一場將不知是怎樣一個局面?”

西門醉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管他是誰出場,還不是照樣把他宰了!”

說時,只見“生死臺”後的錦幔一掀,走出一個人來!

衆人一見此人竟是泰安府的知府,都不由一怔!

這知府端着官架,踱到臺口,咳了一聲,纔開口道:“今日的擂臺,到此爲止,明日午時繼續舉行,朝陽坪上,不準閒人逗留,爾等即速退出!”

這一項宣佈,俱出大衆意料之外,觀戰之人頗爲失望地紛紛離去,朱潤波和大智上人、妙一羽士交換了個眼色,待觀戰的人全數散去之後,便率了一臺反清志士,退出朝陽坪,奔向明月蟑後的一道幽道而去。

入谷之後,朱潤波便吩咐各大門派及幫分別遣出子弟,在谷口及周圍險要之處設卡守望,以防清廷奸細混入。

這時,夕陽銜山,這一羣爲數達四五百人的反清志士,除了朱潤波等來自丹心峽的這一撥入以外,其他都爲了今日旗開得勝大爲興奮,各自結隊覓地歇息,食用乾糧,興高彩烈地談論着……

朱潤波這才抽空探視着青松道長的傷勢,見他服了些周白眉的獨門療傷丹藥以後,除已能行走活動,只是數十年苦修的功力,已被擊散了大半,渾身軟弱無力而已。

看完之後,又安慰了幾句,便迴轉身,去與羣俠共商大計。

西門醉首先開口道:“滿虜今日慘敢之際,忽然提早收場,峽主可看出來其中有什麼蹊蹺嗎?”

朱潤波道:“那達圓活佛身爲護國副禪師,功力之深厚,在那三十六名被徵召的高手當中,不列第三也在第四五名之間,如今,幾乎被我一擊而斃,滿虜方面自然要重新檢討安排對策了。”

西門醉怪笑道:“像這種膿包貨色,就算他們再多來幾個也不妨事!”

朱潤波搖頭道:“不然,像除夕夜在清宮內看到的那個西藏僧人,便是一個罕有的勁敵,還有護國正禪師‘班嘉活佛’,以及‘商山四皓’等人,都是不可忽視的勁敵,如果再加上另外安排的陰謀,則我們成敗之數,便頗不樂觀了!”

寒月師太低唸了聲佛號,含笑問道:“朱峽主對滿虜的陰謀,是否已有些眉目了?”

朱潤波方自搖了搖頭,忽聽一聲清脆的鳥鳴,隨見一團五色彩雲,從空中疾飛而下,一個盤旋,便停在朱潤波的肩上,原來是宇文琪心愛的五彩鸚鵡“靈兒”!

衆人見它在這時候飛來,情知必有重大消息,不由一齊向它的腳上瞧去,果然發現扎着一根墨羽和一小卷臘封的紙卷!

朱潤波伸手將墨羽及紙卷取下,折開來注目一看,臉上的神色登時微微一變,低頭沉思不語……

半晌,方始擡頭對寒月師大道:“庵主隨我來!”

二人在羣俠詫然注視之下,遠遠離開,隱入一叢亂石之中,良久,方纔出來,走回羣俠圍坐的地方。

西門醉嘴皮一動,方待開口,朱潤波微一搖頭止住,轉對嶽龍飛:“龍兒,你和宇文姑娘、冰姑娘在日暮時分,用冷姑娘的青綜馬,護送青松道長到武當去!”

羣俠聽得俱是一怔,尤其嶽龍飛、宇文琪和冷冰心三人,更是莫明其妙,半響,嶽龍飛方纔囁嚅地說道:“師父!青松道長的傷勢,在短期內似乎還不要緊,但這場大戰卻……”

朱潤波搖頭道:“孩子!這裡的事有爲師和衆位大俠,已然足夠應付,而青松道長目前的情形,終是我們的一個累贅,同時,他又是武當的重要人物,我們勢又不能不加以照顧,所以爲師和庵主考慮再三,才叫你和兩位姑娘擔負這任務!”

嶽龍飛道:“但是武當派也還有幾位門人同來,由他們去護送不是更比較合適嗎?”

朱潤波勝孔一沉,道:“怎麼?你敢不遵爲師的吩咐了?”

嶽龍飛垂頭道:“徒兒怎麼不聽恩師的話,只不過想在這場與滿虜的生死殊鬥中,盡一份大漢子孫的職責而已!”

朱潤波微微一笑,“傻孩子,這場擂臺有百日之長,憑你們的腳程,足夠趕回來參加最後的決戰,你還愁什麼?”

嶽龍飛萬般無奈,只好點頭遵命,那宇文琪和冷冰心二人,雖然已感到事情並不會這樣簡單,但見嶽龍飛已經遵從,自己不便再表示異議。

吃罷乾糧,一輪紅日便已西沉,暮靄四起,朱潤波便命龍飛扶着青松道長騎上青綜馬,同了宇文琪、冷冰心動身起程!

嶽龍飛不知怎地,鼻孔忽然一酸,心頭一陣說不出的難過,“卟”地跪下來,對恩師大拜三拜,方始垂淚起立!

宇文琪更是緊倚在寒月師太的懷中,淚珠兒早將衣襟滴溼,依依難捨!

寒月師太不住笑聲安慰道:“傻丫頭,只幾天工夫便可以趕回來,還有什麼合不得的,快快抹乾眼淚,跟着龍哥冷姊姊起程去吧!”

冷冰心滿臉壯嚴肅穆之色,一言不發,對朱潤波及周白眉等人,深深福了三福,便送了青綜馬,緩緩向谷口走去!

她這一走,嶽龍飛和宇文琪便只好雙雙收起悲痛的眼淚,又復跪下拜了三拜,這才懷着滿腹離情,轉身追上冷冰心,那鸚鵡靈兒,也振翼隨後飛去!

轉眼間,三人一騎一馬,便消逝於暮色蒼茫之中!

西門醉怪眼一翻,對朱潤波道:“朱峽主把他們支走,到底是什麼用意?”

朱潤波沉聲一嘆,默然將那一卷由“靈兒”帶來的紙卷遞給西門醉。

西門醉接過凝目細看,不由愕然半響,方始將卷傳交與周白眉等人觀看。

羣俠一個個看完之後,面上俱是一片肅穆沉重之色,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移動一下,彷彿都成了一具石像!

原來那紙捲上說,已然發現泰山周圍百里以內,清廷聚集了十萬勁銳鐵騎,十萬精選武兵,現正迅速由四面八方朝泰山包圍過來,預計初四日午時,十萬鐵騎即可抵達“朝陽坪”,請朱峽主及羣俠千萬注意,早作準備。

朱潤波與羣俠的心中,自然明白若在這時候撤退,乃是安全措施,但是,這場百日擂臺之事,業已舉世轟動,倘若他們就此悄然退走,便難免枝千萬同胞,誤會是虎頭蛇尾,畏敵而逃,那時,將難以再復激勵人心,繼續進行反清復漢的大業!

但倘若不走,憑着數百名武林高手,也勢難抗拒十萬步騎勁旅,萬一不幸,便會有盡數被殲的可能!

正當羣俠一籌莫展之際,那散坐在四處歇息的各門派及幫會之人,亦已警覺這邊的情形有異,遂紛紛走攏來探問究竟……

朱潤波遂選擇了一處適當的住置,面對數百名來自各大門派及幫會的反清志士,朗聲將獲得的消息宣佈了,然後肅容道:“各位是願意全身而退,抑是轟轟烈烈地與清兵決一死戰,望各位慎重考慮慎加選擇!”

數百名反清志士靜靜聽完,沉默了一會,忽然齊地振臂高呼:“我們願追隨朱峽主,與清兵決一死戰!”

呼聲如霄,撼得山搖地動,令人聞之熱血沸騰!

朱潤波感動得眼中淚光漣漣,顫聲說道:“好!我朱潤披也誓竭所能,與請位拼力殺敵,縱然粉身碎骨,在所不計!”

正說間,忽見一名把守谷口暗卡的大漢,飛奔而來,對朱潤波躬身道:“東極‘大荒島主’門人,徐同大俠在谷口求見!”

朱潤波大喜道:“快請!快請!”

大漢躬身應命,轉身奔去,過了片刻,便領着徐同到來。

徐同見了朱潤波,微一抱拳,道:“在下奉了家師之命,將所有的‘乾天霹靂子’帶來,聽候朱峽主差遣!”

衆反清志士大半曾見過“乾天霹靂子”的威力,聞言,懼不禁發出一陣歡呼!

朱潤波方對徐同謙謝之際,想見一條人影,像鬼魑般凌空忽然飛落,不由心頭一震,脫口喝道:“是什麼人?”

卻聽周白眉大笑道:“不要緊,是自己人!”說話聲中,已自上前與來人行禮,並笑道:“先生尊體痊癒得爲此迅快,真是令人可喜可賀!”

原來此人正是曾有“毒龍魔僧”之稱的公孫宇,他與周白眉互道寒喧之後,便由周白眉引介與朱潤波及羣俠相見過後,這纔對朱潤波說道:“老朽已將九條‘鐵線青蛇’攜來,追隨朱峽主爲光復大漢河山,略盡棉薄,祈勿以老朽昔年之非而鄙棄!”

朱潤波早從周白眉口中,得知在苗疆蛇谷中的那一番經過,當下,連聲謙謝道:“先生能參加光復河山的反清行列,朱潤波感激不盡,焉有鄙棄之理,何況先生攜來的異種奇蛇,對明日之戰,將大有裨益呢!”

說完,又將適才獲得的消息,以及衆反清志士的決心,對徐同及公孫宇說了。

徐同及公孫宇自是同意這一決定,矢志效死!

朱潤波這才面對羣雄,朗聲說道:“滿虜手段既然這般卑鄙毒辣,那麼,這場百日擂臺我們也不必與那些無恥鷹犬講什江湖規矩了……”話聲微頓,沉重地說道:“明日午時,待擂臺一開之際,首先便由徐大俠用‘乾天霹靂子’將擂臺炸燬,然後我們便乘那些無恥鷹犬炸得七零八落之時,一齊動手,務求將他們盡數殲滅,一個不留!至於迎戰清廷兵馬之事,我準備將各位分爲十三隊,由我與大智上人等功力較深之人分別率領,各攜‘乾天霹靂子’,分朝十三個方向,與清兵決一死戰!”

說至此處,略爲一頓,見羣雄俱無異議,於是又道:“因爲清兵數量太多,各位在衝殺之時,身陷重圍,勢所難免,各位不必顧及旁人,能衝出去多少便算多少,但願先帝在天之靈,默佑我們這羣孤臣孽子,不致於爲滿虜所害,保存幾分未來反清復國的力量,便是萬幸了!”

數百名反清志士,聽到後面,個個已悲憤填膺,滿腔熱血沸騰,咬牙切齒,恨不得太陽這時便從東方出來,好與滿虜鷹犬,拼個死活!

朱潤波待羣雄情緒稍爲平靜下來,便吩咐各人散開好好歇息,養精蓄銳,好準備應付明日的生死殊鬥,然後又召集各門派幫會的領導人物,再作一番周詳的計議!

但這時候,哪還有人睡得着覺,一個個眼巴巴地望着黑暗的夜空,滿懷激奮地等待着……終於,夜盡天明,一輪紅日升上天空……

於是泰山之麓,一場驚天動地,泣鬼神的大戰爆發了!

這一場反清復明志士與滿虜的生死殊鬥,在清朝的正史上雖然沒有記載,但那轟轟烈烈的事蹟,卻深深印在千千萬萬大漢子孫的心中,永世難忘!

這一仗,不但盡殲清廷鷹犬,並且把那二十萬步騎精兵,殺得潰不成軍!

這一戰,直從泰山殺到東海之濱,沿路上,屍駭遍野血染大地,日月無光!

可是,在衆寡懸殊之下,可嘆朱潤波這一羣反清志士,就在東海之濱,戰到力盡吐血,全部爲光復大漢河山而壯烈成仁,無一生還!

然而他們不屈的精神和正義凜然之氣,卻堅定地支持着千萬被異族統治的大漢子孫,世世代代,都念念不忘要繼續完成他們的驅遂滿虜,還我大漢河山的壯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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