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和老妖沒有走荒無人煙的道路,而是專挑人多的地方去。
益州城位於天寶關東北四百里,此地繁榮昌盛,車流如龍,入城河道上船帆多如落葉,有御風起航,或降帆停泊。
江珩和老妖便是走水路入城,望着碼頭上人頭涌動的盛事之景,碼頭苦力,香車馬伕,龍鍾老者,還有那令人羨慕的才子佳人,他們對着人生似乎沒有因爲身份而顯得跋扈,生戾,無自滿,無自負,更無歧視。
江珩輕嘆道:“果然和大羅天不同,大羅天的百姓簡直生活在上古時期,似乎才從部落演化成國度,沒有明確的治理與規劃,而神洲大唐卻擁有十分嚴謹的治國之策與文化鼎盛。”
老妖道:“這就是六道輪迴的厲害之處,一世不代表永恆,這一世所經歷的苦、難、辛酸也僅這一世而已,用你之言,便是有無信仰之別,有信仰者知足常樂,無信仰者貪得無厭,人生匆匆一世,怎麼過不都是過,爭名奪利也好,碌碌無爲也罷,重要的是問心無愧。”
“只怕不是問心,是問神吧。”江珩嗤之以鼻。
老妖冷哼道:“是,對你而言自然瞧不上,你可是把能各種種族融入一鍋之人,但最後能熬出什麼粥,還要再見分曉!”
船舶靠岸,江珩走到碼頭上,立即就引來許多注視。
江珩打扮的確是不倫不類,他如一個終日在市井混跡的野小子,卻披着昂貴的僧袍袈裟,古銅肌膚猶如玉製,明明不像和尚卻有寶相莊嚴之感,還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家中人味道。
如此複雜氣質,難免會讓行人多看兩眼。
“這是一個高僧啊!”一名老者盯着江珩的雙腳。
江珩一雙赤腳行走間塵埃不染,極其乾淨,明顯就不正常!
“不知大師是那座寶剎的?”有人來到江珩身邊恭敬問道。
江珩一愣,隨後笑笑道:“蘭若寺。”
“蘭若寺!”周圍人都大皺眉頭,他們還從未聽過益州城有蘭若寺,就算不是益州的,在外名勝寶剎他們多少略有耳聞,卻無法與蘭若寺聯繫起來。
又有人上前拱手道:“我有一事,不知大師可否指點迷津?”
“何事?”江珩淺笑問道。
“我終日禮佛,一心向善,卻爲何一直窮困潦倒,莫非真要等來世?”
江珩擺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道:“阿彌陀佛,施主曲解了,禮佛求的是心安,善則不圖回報矣,如何能改變你的現狀?”
“這……”問話者懵了。
“好啦好啦,你別裝了,趕緊上路。”老妖來到江珩身邊拉着他便走。
“急什麼,咦,前面有家書店,咱們去逛逛。”江珩掙脫了老妖的手,大步來到書店看了起來。
老妖鬱悶,這是趕着去救人,他們已經是步行了,根本沒時間浪費啊。
可江珩就像來旅遊的,閒庭信步,悠哉悠哉。
好在他只去書店,不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不然老妖說什麼也要催他離開。
“衆生笑,忘川長,隔窗望雨,不知其寒!小師傅,看書呢!”一段動人歌聲入耳,江珩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窈窕女子。
江珩合起書,交給店家打包後,又拿了另一本,邊看邊到:“女施主大可安心,衆生笑貧不笑娼,忘川不忘穿,隔靴撓癢雖無用,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習慣就好。”
“什麼鬼啊!”老妖忍不住走了進來,對着店家道:“每套書籍來一份。”
說罷,揮袖間不僅把書籍分類捲走了一分,還順便把那窈窕女子推開道:“回你青樓去,告訴那兩個傢伙,我們不會惹事生非,信不信也就這樣了。”
窈窕女子賭氣似的跺了一腳,冷哼一聲扭頭便走。
江珩隨手拋給店家一錠沉重的金疙瘩,轉身對老妖道:“你這樣可不信啊,會把事情搞大的。”
老妖沒好氣道:“沒時間了,快點吧。”
江珩跟着老妖出了書店,在附近高樓之上兩道目光中漸行漸遠。
“我說的沒錯吧,這兩人奇怪得很,不簡單。”說話的少女真是李癡奇。
她和申屠騰駿一路跟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安排個人去試探一下,沒料錯,對方果然早已發現他們!
申屠騰駿嘆道:“的確不簡單,但對方顯然不想惹事生非,而且急着去辦什麼事,並且這事不能聲張,這才混入芸芸衆生中。”
李癡奇道:“越是這樣才越危險啊!什麼人需要他們如此對待?一旦雙方碰面,打起來後果不堪設想,我們絕不能讓他們在大唐國內胡作非爲!”
說完,李癡奇兩眼放光的盯着江珩的背影又道:“這小和尚也不簡單,雖然感覺不出他有什麼特別的,但正因如此纔可怕。”
申屠騰駿聞言蹙眉,也盯着江珩背影道:“是有點問題,他的袈裟我怎麼越看越感覺熟悉呢!好像在哪本書裡看到過。”
“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你才發現。”李癡奇冷哼一聲,又道:“起初我以爲是此子搶來的,但觀察久了發現那不是金縷衣,而是一件曾經雪白的縵衣!”
“對了!”申屠騰駿一聽雪白縵衣立即想到了這件袈裟的來歷。
“如來由西來,遇一行者,行者送玉,如來送白縵!”
李癡奇藉着申屠騰駿的話繼續道:“此乃如來成佛前的僧衣,如來得玉化爲大日,行者得縵披身斬荊,白縵染血萬年不淨,化爲烏縵流入大羅。”
“沒這麼巧合吧。”申屠騰駿眉頭大皺,他已經隱隱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了!只是還不敢相信,更不願意去相信。
李癡奇道:“許多人都認爲,行者便是玄尊,玄尊生前自成天地,不在三界六道之中,不染塵埃,不納元氣,小和尚與他有幾分神似。”
申屠騰駿搖頭道:“玄尊知其在而不知其在何,依然化身爲道,融於自然,行如風站如鬆,坐如磐石,入眼難識,可眼前此人一眼便能瞧見他,不是修煉了玄天功,反倒是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他不染塵埃應該是僧衣所致,人未必厲害。”
僧衣世上何其多,相似的更不在少數,可有些東西看過一眼就無法忘懷,正如江珩從背影畫卷中斷定雲中仙,李癡奇和申屠騰駿也是一樣,單從記載中的僧衣描述就認定江珩身上披的乃是傳說中的血羅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