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黑鷹
新帝登基,在皇權鬥爭中失敗的大皇子被軟禁,十三皇子司皇寒煉流放漠北邊塞,永不得踏入玄朱,皇后江玉澄打入冷宮,三日後自縊而亡。而大皇子一派的官員,多數被革職、杖刑、流放,與此相對的,則是新帝麾下多數武將的加官進爵,朝堂勢力重新洗牌。權平生和巫燁作爲此次新帝登基的最大功臣,更是被賦予了無上的權勢。最爲明顯的,便是司皇寒鴻賜予的兩項特權:見君不趨,劍履上殿。
一時之間,寰夜王巫燁和樞密使權平生成了全玄京炙手可熱的焦點人物。無數官員遞上拜帖上門相邀以求相交,卻都被緊閉的硃紅大門據之其外。
權平生笑呵呵的捋着鬍子,滿目慈愛的看着千里之外權自效寫來的家書,看完了,對靜候一側許久的小廝一揚手:“不見。”
俊美青年懶懶的坐在窗前,撐着下巴,目光凝在院中正練劍的男人身上。
有了凌霄閣中醫術第一的西倚雷精心調理,南嘯桓身體恢復的很快。待到這月下旬時,他已經被允許稍稍活動筋骨了。
南嘯桓是習武之人,得了允許,再也按捺不住,幾乎是一拿起劍,不到巫燁叫停,絕不會停下休息。
幽靜庭院中四季常青的樹木高大筆直,陽光傾灑,微風動樹,樹影婆娑,掃至邊側的積雪化成水流,無聲的流動。庭院中央,高大的黑衣男子正在舞着長劍,劍光如雪,頓時只聞刷刷刷利刃破空之音。劍光和日光交錯,更映襯的那高大挺拔的男子英姿勃勃,俊逸非凡。
屋內,靜坐在窗前的白衣青年,正一瞬不瞬的凝注着黑衣男子,垂在耳側的幾縷黑髮被風吹起,拂過俊美面孔上晶瑩透亮的黑眸以及含着淺淺笑意的嘴角。
忽然間,院中練劍的男人腳下一個趔趄,正在移動中的身形一滯。
長眉一挑,幾乎同時,原本坐在牀前的青年霍然起身,腳尖一點,朝院中的人飛掠而去。
“噗!”一聲,握在男人手中的長劍失了準頭向前飛出,斜着深深插入土中。
“嘯桓。”一個轉身,化去南嘯桓身上的衝力,巫燁從背後將人輕攬入懷,含笑輕道,“身體這事,急不得的。今天,就到這裡吧。”
一邊說着,攬在南嘯桓窄腰上的手一邊四處揉捏。
唔,不錯不錯……比前幾天,又多了些肉來……改日得好好獎勵獎勵倚雷……
“主上,該去用飯了。”
剛想到倚雷,就聽到不遠處腳步聲朝他們的方向走來。倚雷走到房內,卻沒有人在,他微微有些疑惑,四下打量了一番,才透過敞開的窗戶,看到了院中的兩人。
“主上……”
南嘯桓無奈低道。短短一個多時辰的活動筋骨,雖然未動真氣,卻也讓他全身熱了起來。然而摟在腰間的手,以及倚雷的目光,頓時讓他本就通紅的面頰加深了一層色彩,簡直要滴出血來。他微微用力,想要掙出來,卻被腰間的雙手摟的更緊。
猛地,他身體一顫,一陣溼熱的觸感從後頸傳來,是背後的巫燁輕吻舔舐了上去。
南嘯桓和西倚雷兩人完全怔住了。
一邊伸出舌頭舔舐南嘯桓布着細密汗水的後頸,巫燁一邊朝倚雷的方向看去,他似乎只是輕輕隨便一掃,卻讓房內的人立刻僵直了身體,然後急忙移開目光。
“走吧。”
十分滿意那邊的反應,巫燁這才放開懷裡的人,右手十分自然的向下拉起南嘯桓垂在身側的左手,就向前走去。
南嘯桓怔了怔,低頭看去。
巫燁回頭,笑意盈盈的眸子看着他。
南嘯桓搖搖頭,邁開腳步。
南嘯桓養病這段時間,飯食俱是東卿顏親手做的藥膳。而東卿顏做出的菜,總是讓南嘯桓不知不覺中就用了大半。肚子填得差不多了,南嘯桓剛欲放下筷子,一個熟悉悅耳的聲音含着幾分笑意響起。
“飽了?那便喝點湯吧。”
一隻盛了大半碗湯的瓷碗被推到南嘯桓面前。
南嘯桓回頭,剛好對上巫燁黑亮的雙眸,不過短暫的一接觸,那張冷寂無情的冷峻面孔便染上幾絲紅暈。
急忙撤開目光,南嘯桓只覺心跳如鼓,看也不看,端起桌上碗一仰頭就往下灌。
“咳咳……咳咳……”結果灌的太急,嗆到喉嚨裡,便是不住的咳嗽。
巫燁不禁無奈搖頭,一隻手憐惜的撫上他的背,輕輕的拍打:“又沒人跟你搶,慢慢喝就是了。”眼中卻滿是狹促捉弄之意。
南嘯桓咳了半天,再擡頭時,長眸中已是一片溼意。巫燁看得心中一動,又朝他那邊靠了些距離,在侍女們視線的死角,另一隻放在身側手則爬上南嘯桓大腿,指腹開始在那些敏感處摩挲揉捏。
被巫燁這般調戲,南嘯桓一聲不吭的咬着下脣,面上依舊是無波無瀾。然而從身體上傳來的細微顫抖卻是無法掩飾的。
巫燁不懷好意的眯了眯眼,手上的動作更加肆意起來,在南嘯桓大腿根處畫着圈圈,更有幾次,好似無心的碰觸到那靜伏的器物。
時間一點點過去,南嘯額上又開始滲出滴滴汗珠。
巫燁嘴角的笑容十分開心,緊密關注着身旁男人的雙眼裡浮現幾絲狡黠。
終於,就在巫燁再次不經意的蹭過那處時,南嘯桓猛地扭頭,伸手扣住巫燁作惡的左手。
“——主上!”瞪過來的長眸中含了幾絲溼意,幾絲惱意憤恨。染着紅暈的臉頰說不出的好看。
“哦?”巫燁挑眉,笑的彷彿惡作劇得逞的孩童。他毫不在意的抽回左手,眨着睫毛,一副十分無辜的樣子看向南嘯桓:“……怎麼?”
南嘯桓看他這樣,只能嘆氣。
自從得了南嘯桓的應允後,巫燁便拋去了以前的一些顧忌。整日整日的陪在南嘯桓身邊,兩人同食同眠,形影不離。而諸如這類的平日挑逗戲弄,更是從不間斷。
巫燁態度轉換的迅速直接體現在兩人相處時的一舉一動。毫不掩飾的凝注,眼角眉梢上滿滿的愛意愉悅,幾乎無處不在。超出主上屬下關係之外的身體接觸也逐漸多了起來。巫燁十分喜歡逗弄幾乎無時無刻不冷着臉的南嘯桓,尤其是當着旁人的面偷偷調戲捉弄,看他強忍着面色如常,他就會笑的十分饜足,直到南嘯桓實在窘迫到極點,纔會停手。
而對於南嘯桓來說,雖說他點了頭,可內心無論如何,對兩人關係的變化,也無法像巫燁那般自然輕易的接受。他不得不承認,作爲一個情人,巫燁是十分合格的。然而當那些溫柔體貼如數全部對着他時,他卻是久久不能適應。在旁人面前,他還是謹遵着兩人各自的身份。私底下,無論巫燁對他明說幾次,他依然如以往相處時的拘謹自制。弄得巫燁只能嘆氣搖頭,決定展開長久溫柔攻勢,相信總有一天,南嘯桓能瞭解他的苦心。
那次南嘯桓孤注一擲下做出的事,最後讓他在牀上躺了兩天。結果剛剛可以下牀走動,巫燁就再次將人壓在身下,極盡溫柔的索取了大個半夜晚。這是個開始,自那以後,兩人情事,再也沒有遵守過七日之期,取而代之的是巫燁的興致。
這段時日南嘯桓的心緒和他冷靜無波的外表形成對比,幾經波折,眼下的日子如此美好,美好到讓他常常有種偷來的感覺。
他就這樣在惴惴不安中,開始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人的柔情之中……
南嘯桓從淺眠中清醒過來,燦爛的陽光透過窗紙映在臉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適。
他眨眨眼睛,待意識慢慢迴歸,再從牀上坐起,動作的同時,身後某處傳來微微的抽痛,身上乾淨舒爽,想必他睡過去後,已被那人清理過了。念轉至此,他不由臉上一紅,想起之前的事來。
兩人吃過午飯,他被巫燁拉着一起午睡。誰知沒睡一會,他就被那人再一次扒光吃淨。
裹在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的結實胸膛上,大大小小紫青色痕跡密佈其上,說不出的曖昧□。
房內靜悄悄的,沒有下人。
南嘯桓從一旁拿過疊放好的衣物,一件件穿上,待剛剛完畢,吱嘎一聲,巫燁推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個水綠長衫的少年。
清秀白皙面容上那閃着古靈精怪光芒的黑眸,一見到南嘯桓,便浮出幾絲明亮的喜悅,自來熟的撲了過來。
“南大哥!”
南嘯桓愕然,身體被身旁巫燁的長臂一勾,輕而易舉的閃避了少年的擁抱。
“你們認識?”依然平靜的口氣,南嘯桓卻察覺到裡面幾絲不悅,細細打量了一番少年,搖頭否認:“不。”
“當然!”
兩聲不同的回答讓巫燁微蹙起長眉。
南嘯桓看着滿臉笑容對着自己的少年。
難道自己真的認識這個少年?
少年見他這樣,清秀的小臉頓時露出委屈,可憐兮兮的凝視着南嘯桓:“南大哥難道真的忘記我了麼?……五年前宛中嘉蔭城的顧家……”
五年前?宛中嘉蔭?
南嘯桓眼神一沉,他想起來了!五年前他尚是貫日閣一名普通暗衛,一次外出執行任務,在嘉蔭住了一晚。那晚嘉蔭首富鄭家不幸遭賊入侵,上下三十條人命全被一場大火湮沒,凌晨上路他恰巧路過鄭家府邸,見到躲在角落,逃過一劫的小男孩哭的撕心裂肺,一時不忍便帶回宮中,然後借倚雷之力,將其送進了凌霄閣中。沒想到事隔多年,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到當年的小男孩。
“原來是你……”南嘯桓回看少年,話語中的冷冽已消了幾分。
“嗯嗯!是我!”顧成雙眨巴着大眼,欣喜之情溢在言表,“這次閣主叫我來京,一想到說不定可以見到南大哥你,我就開心的睡不着覺!現在見了南大哥,南大哥變得更加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了!我總算知道爲什麼閣裡雲姐姐她們對南大哥你念念不忘了!”
他說的開心,也不管面前白衣青年愈來愈沉的臉色。
“稍後有的是時間給你們敘舊。”一旁沉默了半晌的巫燁淡淡開口,“顧成雙,將那紋身除去,你有幾分把握?”
見巫燁發話,顧成雙不敢怠慢,連忙垂頭躬身答道:“據主上之前所說,屬下有四分把握。……但真的能否除掉,屬下還需親眼看到纔可給出答覆。”
“親眼看到?”巫燁瞥了顧成雙一眼,稍稍思忖了下,道,“好。隨我進來。”說罷,拉着南嘯桓朝裡間走去。三步開外,鄭成雙跟在兩人身後,清澈的大眼中浮出幾分思索。
進了裡間,南嘯桓在巫燁的示意下躺到牀上。鄭成雙看到這奇怪的一幕,望着南嘯桓的目光頓時古怪起來。
巫燁解開南嘯桓衣襟,纖細的手指慢慢將一側衣襟拉開,露出包裹在其中柔韌精壯的軀體。麥色的肌膚上傷痕累累,交錯的淺淺疤痕看得出癒合沒有多久,除了這些,還有着鄭成雙萬萬想不到青紫痕跡……
顧成雙雖然年少,卻並非未經人事,他心下一動,眉宇間出現幾絲不敢置信。
就在這時,巫燁回頭,看似隨意的輕瞟了他一眼,然而其中十分明顯的警告之意,卻讓顧成雙確信那不是他的錯覺。
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急忙低下頭去。
牀上的人自然不知道短暫時間內兩人眼神的交換。
顧成雙嚥了口唾沫,不自覺話已從口中溜出:“原來那紋身……是在南大哥身上的麼?”
巫燁沒有答他,從南嘯桓身前退開,將牀前的空間讓了出來。
顧成雙躬身走到牀前,儘量讓自己的視線不去亂瞟:“屬下這裡有特製膏藥。主上將之抹到紋身處,那圖案即刻便可顯現。”
說着,從帶在身上的藥箱裡拿出一個瓷瓶,遞給巫燁。
南嘯桓微垂着眼簾,任巫燁將微涼的藥膏在自己□的半邊胸膛上抹開。即使那日這人已告訴他一切並非他所認爲的那樣,他還是對這個紋身無法釋懷。
藥膏抹完,繁複精緻的圖案慢慢顯現。鄭成雙在牀前跪坐下來,湊近南嘯桓的胸膛,近距離的觀察,間或配以銀針輕捻。
不知不覺間,顧成雙已鎖起眉頭:“……完全除去這個紋身,恢復原狀,基本是不可能的。”
坐在牀沿,巫燁捉住南嘯桓放在牀上的左手,然後將之展平,分開,五指相互交叉:“哦?除不掉?一丁點也不行?”
顧成雙在巫燁面前跪下,垂頭答道:“這種特製的顏料非常稀少,基本都是從翰國傳來的。它效果很好,紋上後即使過了幾十年,顏色都不會褪掉。……而硬除的話,對於皮膚的傷害很大,且很難除的乾淨。”
他頓了頓,微擡頭看向巫燁:“屬下倒有個建議,也許主上可以一聽。”
“說。”巫燁面上十分淡然,清冷的雙眸卻有幾絲不快和鬱悶。
“硬除的話,殘餘的顏料會留在皮膚上,難看得緊。若主上只是嫌這舊的圖案不好看,屬下可將其重新紋制,換成主上滿意的圖案紋飾,不知主上覺得這個法子如何?”
此話一出,屋內頓時一陣異樣的安靜。
許久,巫燁看向牀上已經坐起的男人,沉聲問道:“你想怎麼辦?”
“除了……”他看着南嘯桓,頓了頓,道,“——還是重新紋個?”
南嘯桓整好衣服,卻不看巫燁,只是低頭答道:“重新紋。”
顧成雙聽他這樣答話,十分開心,一時間竟將在場的巫燁給忘了個一乾二淨:“我的手藝南大哥可儘管放心!南大哥你想紋個什麼樣子的?”
“呃?”南嘯桓顯然沒料到顧成雙會這樣問他,反應過來後,卻是幾乎不假思索的答道:“由主上決定。”
巫燁不自覺加大握着南嘯桓手的力氣,眸色一瞬變得很深,他看着視線中的男人,尋思半晌,終於開口。
“鷹……黑鷹……勇猛無畏,不受束縛,自由翱翔天空的黑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