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的女裝之所以成功,乃是因爲現在是天黑,“燈下黑”也好,“燈下看美人”也好,都是因爲古代燭火昏暗的光線會把人的美感放大很多倍。
賀穆蘭無疑是不漂亮的,但“美”卻和漂亮無關,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一種捨我其誰的氣勢,一種誰也模仿不來的天性。
赫連明珠很漂亮,興平公主更是豔冠天下,狄葉飛的五官也精緻的讓人不可思議,但花木蘭的“美”已經超脫了性別,你說她是男人也行,說她是女人也行,這是一種包容和堅強,已經超越了性別之分。
所以袁放震驚了,若干人震驚了,吐羅大蠻震驚了,狄葉飛震驚了,那羅渾也震驚了,只有對花木蘭一直抱有“理解”心態的阿單志奇沒有太過失態,但阿單卓的表現,已經足以表明衆人對賀穆蘭“出門見火伴,火伴皆驚忙”的感覺。
好不容易把阿單卓哄到不哭,若干人和吐羅大蠻不停地圍着賀穆蘭看,一下子摸摸裙角,一下子摸摸頭飾,就像是想知道這個“花木蘭”是不是誰吹口氣變成的。
賀穆蘭也被他們搞到無語,就這麼穿着一身女裝席地而坐,對他們笑道:“要見我女裝的樣子,也見到了,看你們喝的不少,是不是去休息了?”
“火火火長……”若干人紅着一張臉,“我們還是按以前的房間睡嗎?”
他可就睡在火長隔壁。
賀穆蘭還沒說話,一旁的狄葉飛突然“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胡言亂語道:“燈怎麼又暗了?我去撥撥……”
“挑燈杆給我弄掉……”那羅渾手指還在隱隱生疼,一句話噎在嘴裡,就見到狄葉飛三兩步跑去了燈邊,只能嘆了口氣,沒有再言。
狄葉飛以前歇在花府時,十次倒有五次是住在賀穆蘭外間的。
爲何會尷尬地抱頭亂跑,不言而喻。
若干人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件事,稍有不自在地咳嗽了幾聲,大有恨自己多嘴的趨勢。
就在賀穆蘭準備回答之時,外面候着的“真管家”袁放敲了敲門:“將軍,各位使君的住處我已經安排好了,是不是可以讓僕人進來收拾宴廳了?”
阿單志奇善解人意地站起身,牽起自己花貓臉的兒子:“夜已經深了,倒耽誤火長的家人,我們還是明日再聚吧,反正來日方長。”
狄葉飛也好,那羅渾也好,此時面對着女裝的賀穆蘭都有十二萬分的不自在,並不是因爲對方難看,而是一種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的彆扭,此時聞言紛紛點頭,隨着賀穆蘭出了宴廳。
賀夫人在的時候已經把後院和主院都整理出來了,平日也有打掃的僕人,所以袁放安排的很方便,除了狄葉飛和那羅渾一間,若干人住在自己原本的房間,其他人也都離賀穆蘭的屋子不遠。
一場宴廳就此散了宴,吐羅大蠻已經喝得頭暈眼花,被陳節攙扶着離開的,若干人則像是賀穆蘭養的小狗一般只知道傻乎乎地跟在她後面。狄葉飛不緊不慢地跟着賀穆蘭,身側站着擔心他喝多了摔倒而關切地看着他的那羅渾,就這麼往主院而去。
“看到了沒有,果然是他們找的女人……”幾個巡夜的虎賁軍竊竊私語,“就是感覺那個女人看起來很面熟啊?”
“你看哪個女人都面熟!”一個虎賁軍黑燈瞎火下看了幾眼,立刻有了定論:“袁主簿出身士族,能讓他躬身提着琉璃燈的,一定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女人,而且看穿着打扮,一定是絕色美人……”
“這麼高的絕色美人?”另一個虎賁軍搖了搖頭,“看那身量,有我們家將軍高了!”
“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先前說話的虎賁軍看着一行人從自己身前走過,連忙躬下身子,等人走遠了才直起來,對着兩邊的同伴震驚地說道:“怎麼看起來像是我們家將軍啊!”
“瞎說什麼!我們家將軍那般黑!”
“我們家將軍哪有這樣的……咦?那好像是將軍早上穿的鞋?”
“會不會是將軍之前來這裡投靠的族姐啊?不是說是少有的美人兒,看着背影都會心動嗎?”有一個不能接受的虎賁軍小聲嘀咕,“我們家將軍纔不會穿女裝亂跑呢。”
這個話題似乎拐到衆人都不能接受的方向去了,巡夜的虎賁軍們都自發地閉住了嘴,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巡夜……繼續巡夜……”
“好好……”
今夜月黑風高,又是小雨剛過,地面溼滑,到處都是泥土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味道,花府十分寬敞,還是昔日的侯府,其建築之精美、房間之寬敞舒適,自不是吐羅大蠻和阿單志奇等人窄小的家中可比,但這樣舒適寬敞的房間,卻有不少人偏偏失眠了。
鄭宗自是不必多說,他幾乎是恨不得打個地道到宴廳去看看他們在聊什麼,然而內心謹慎的一面制止了他做這麼討人嫌的舉動,只能不停地在院門前踱着步子,伸長腦袋想要看見那邊的情況。
等雨下小的時候,宴廳也散了,可他躺在房裡,卻發自內心的感覺到自己就是個“外人”。
若不是做了“譯官”,他根本和花木蘭是兩個世界的人,日後哪怕他當了白鷺,也沒有和這位女將軍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我得想個法子,讓她以後離不開我,也和他們一樣……”鄭宗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也能和他們一起歡笑,一起饗宴,不必避開……”
吐羅大蠻則是胡亂說着夢話:“是女人……唔,是男人……是不男不女……到底是什麼?媳婦我沒騙人……媳婦我……不要……不要跪石頭……”
若干人也在胡思亂想,但他性格單純,認準的事情不會變動,既然花木蘭一日是火長,就一輩子是他的火長,哪怕變成天仙或是妖怪也是他的火長,所以只是回味了一番女火長的樣子,就覺得酒勁兒上來了,進入半睡半醒之間。
狄葉飛已經在榻上躺了一陣,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一下子跳起,喝了幾口冷水,坐在窗下發呆。
這一發呆,便看到院門邊出現了一盞小燈,一身紫衣的賀穆蘭捏着一個什麼東西走進了二門,狄葉飛也不知道怎麼鬼使神差的,居然從窗邊突然一下子趴了下去,將整個身體藏在窗子底下,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是來找我的嗎?這大半夜……”
狄葉飛全身都貼在地上,雨水過後的地上帶着一股溼漉漉的氣息,可狄葉飛卻毫無所覺一般胡思亂想着。
“她還穿着女裝,這晚上獨自出來?天啊,我是不是該躺倒榻上去?我在這裡趴着做什麼呢?她要推門進來,看到我這蠢樣子……”
狄葉飛腸子都悔青了,不知道是該直起身子讓賀穆蘭感覺到自己就在窗邊,還是索性裝作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就在已經白了頭的狄葉飛大有再把頭髮愁白一遍的勢頭之時,賀穆蘭卻拐了一個小彎,經過狄葉飛的窗前,向着阿單志奇的房門口而去。
狄葉飛只覺得貼着地面的心口從火熱地快要跳出來變得差點跌進了冰窟裡,涼的四肢五骸都在發麻,他覺得自己的五感變得無限集中,不知是因爲太靜還是因爲他太在意,狄葉飛甚至能聽到外面發出的聲音。
篤篤篤。
“誰?”
“阿單兄,是我。”
“咦?”
阿單志奇的腳步聲之後,嘎吱一聲,門打開了。
“阿單兄可否陪我走走?”
賀穆蘭稍顯迷茫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十分清晰。
“……我不認識路,你帶好路就成。”
阿單志奇一直是這麼體貼的,從不問原因,只是去做。
趴在地上的狄葉飛就這麼聽着兩人的腳步聲走遠,窗外的琉璃燈一晃一晃的,晃的他的眼睛都開始迷糊了起來,等腳步聲走遠了,他才重新爬起身子,望着房門前的那扇門,只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你在想什麼?想着花木蘭進來和你直訴衷腸?論可靠,你在她心中甚至不及阿單志奇。”
狄葉飛自言自語地走回榻前,一下子仰倒在榻上。
“你居然還想像個女人那樣跟上去聽一聽?夠了!別讓自己從低微變得卑賤……”
狄葉飛有一點自苦的不錯,若論“可靠”,同火這麼多人裡,沒有一個能達到阿單志奇在賀穆蘭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三生三世,阿單志奇帶給賀穆蘭的影響都是巨大的。他就像是賀穆蘭人生道路上指路的明燈,每一次在她迷茫之時,都會給她指明清晰的道路,讓她醍醐灌頂,猶如新生。
初到北朝時,她第一個回憶起的同火就是這位“火長”,後來被亂馬踩死那次,她能夠融入中軍,也是因爲阿單志奇。
也許是年齡的原因,他看待同火所有人都有一種“大哥哥”式的包容,讓人不由自主的向他傾訴。
賀穆蘭進了房原本也是想休息的,但對着鏡子準備卸妝時,卻有了女人的通病——我花了一個時辰折騰了自己,這點時間就要全部折騰沒了?
在屋裡枯坐了一會兒以後,賀穆蘭由衷的覺得日後如果過的是這種每天起牀先花一個時辰打扮再出門才能見人的人,比自己上陣打仗還要難以接受,再想到前世解甲歸田的“花木蘭”過的是什麼生活,莫名的升起了一股焦躁。
正是這股焦躁讓賀穆蘭重新提起琉璃燈,去阿單志奇的院子裡找開解。
花家的院子非常大,但因爲賀穆蘭是窮鬼,所以花草並不繁盛,都是開府時各方朋友送的賀議,有的還活着,有的已經枯了,看起來格外蕭條。
賀穆蘭提着燈籠,領着阿單志奇到了一處避風遮雨的亭子裡,將那盞琉璃風燈放置在亭中的石桌上,就這麼坐了下來,示意阿單志奇也坐。
“這黑夜裡看不清你臉,總覺得自己是半夜在和女人單獨見面,挺心虛的。”阿單志奇摸了摸鼻子坐下。
“除了你嫂子,我還沒有和哪個女人半夜出來過呢。”
“就是因爲會有這麼多的不自在,所以我才一直沒有揭露過自己的身份啊。”賀穆蘭沙啞的聲音在清冽的夜風之中也帶上了幾絲涼意:“男人和女人,有時候實在差太多了。”
“我們會來這裡,其實是收到了京中的來信。”阿單志奇單手搭在亭邊,突然開口:“信是從軍府送來的,說你其實是個女人,京中一片譁然,所以軍府向我們這些同火蒐集證據……”
“我擔心你會出事,便連夜送信給昔日的同火們,讓他們來找你,我也收拾東西,和你嫂子知會了一聲,就帶着阿單卓來了。”
他淡淡地說明來意:“其實我以前一直都覺得你藏着什麼秘密,你從來不和我們洗浴,不和我們一起如廁,你怕我們掀你的衣服,你對待狄葉飛和其他人完全不同……但因爲你面對我們表現的太自在,讓我也無法不自在,從未想過要去查一查你的‘秘密’。對我們來說,你是值得信任的可靠‘火長’,是萬夫莫敵的‘猛將’,就足夠了……”
賀穆蘭只覺得從心底升起一股暖意,連嘴角都泛出了笑意:“是沒見過我這麼沒羞沒臊的女人吧?就算見到你們洗澡換衣連臉色都不變一下,更別說那時候狄葉飛和吐羅大蠻……”
“好好好,這個就別提了!”阿單志奇有些受不住地擡起手。“我都不知道狄葉飛和若干人是怎麼能自如的面對你的,我一想到夏天我們操練完都是直接光着在帳子裡洗澡的,現在就想刨個洞鑽進去!”
“哈哈,何止是你們,就算是陛下和潁川王,我見的還少嗎?這世上像我這樣的女子,恐怕也找不到幾個了。”賀穆蘭快意地笑着,“若干人知道我是女人的時候,臉都綠了,幾天都躲着我走。”
“狄葉飛,是不是對你有愛慕之意?”冷不防的,阿單志奇開了口,“你們之間,有一絲不對勁,和我們在黑山時大有不同。”
阿單志奇的敏銳有時候讓他的善解人意也沒那麼可愛了,賀穆蘭心虛地將臉側了側:“他之前跟我說過斷袖什麼,我跟他說我是女人,他壓根不信,還讓我去照照鏡子。說實話,我沒想過婚配之事,也不知道如何面對他,這件事……我只想先放一放。”
她哪裡有閒心思去談戀愛?
阿單志奇也是成家立業之人,雖然希望賀穆蘭未來能有個伴,卻不想她被“情義”所綁架,而不得不同意身邊之人的愛慕和追求,對於這種事情也能夠理解。
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直起身子,聲音帶着一絲關切:“那以後呢?你想好該怎麼走自己的路了嗎?真要解甲歸田?”
聲音之中只有關心,既沒有拓跋燾的不敢置信和痛苦,也沒有其他人的或悲或喜,就像是見到一位多年的老友,只在意對方心理的感受,所以對她做出的一切選擇都表示理解。
阿單志奇的問話更多的像是問她“想好了以後的路沒有”,而不是和其他人一般問她“爲什麼要解甲歸田”。
賀穆蘭一下子就覺得從鼻子到喉嚨都是又酸又澀,爲了掩飾這種失態,忍不住上下點了點頭,悶着聲音回答:“出使北涼,我死了兩千多兄弟,我想用一段時間去拜訪一下這些戰死同袍的家裡,看看能做點什麼,然後再考慮是回鄉做個田舍翁,還是開個武館教人習武……”
她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他們不覺得我是女武師丟人的話,憑我的本事,將那兩千多同袍的子弟教導出來不是難事。”
“你竟把陣亡將士的責任也背在自己身上了?”阿單志奇不可思議地低呼,“我等軍戶,原本就是準備好隨時爲國盡忠而戰死的!”
“他們不同。”賀穆蘭的眼前出現那一片鋪天蓋地的黃沙,那些駝鈴聲聲、那沙子發出的怪響似乎還在耳邊。
“他們是因爲我的輕信和疏忽喪命的。是我讓他們的犧牲變得毫無價值,不值一提,甚至不能以戰死撫卹……”
她偏着頭看向阿單志奇。
“若我們還是在黑山之時,還是身爲小卒的時候,要是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也希望主將能負擔起我們家人的未來吧?哪怕不是主將,有隨便誰也好,能告訴我們的家人,我不是死的沒有價值,不是倒黴遇見風沙,哪怕是死於陷阱,死於主將的疏忽,那對於我們的家人來說,也是極大的安慰。”
“你還是和過去一樣……”阿單志奇的嘆息在夜風中化成幽幽的輕顫。“還在黑山之時,我就覺得你很特別……”
“爲什麼一個活人,總是在思考死人的想法呢?爲什麼總是將自己代入死者的想法,去思考死後的世界?那些戰死者家人和其他關聯者的未來?收斂也好,撫卹戰死遺孤也好,甚至你不肯‘打掃’戰場,都讓我們心中升起由衷的敬畏……和恐懼。”
賀穆蘭第一次聽到阿單志奇和他說這個,忍不住擡起頭睜大了眼睛。
阿單志奇以手支頤,在黑夜中看不清眼神和表情,但聲音卻是平靜的:
“你以爲,黑山那麼多人爲什麼願意尊稱你爲‘玄衣木蘭’?僅僅因爲你會收斂,會縫合屍體,會安慰他們嗎?是因爲你的想法和我們完全不同啊。”
黑山啊……
黑山……
“同袍戰死,誰會顧慮我們這些目睹同袍戰死之人的感受?誰會告訴我們‘不是你的錯,不是你沒有盡好保護的責任’?誰會告訴功曹‘這些衣衫和你們看不起的破爛對他們家人來說,比戰利品還要重要’?花木蘭,黑山以前一直有一種傳聞,說你是曾經死過的,老天爺不收你讓你回來了,所以你才那麼明白死人會擔心會顧慮什麼。”
她確實死過啊,不是老天爺不收她,而是有人將她的命從老天爺那裡搶過來了……
什麼以死人的角度看問題,其實只是身爲法醫的操守罷了。尊重死者的意願,傳遞死人的聲音,他們這些“屍語者”,看多了各種死後產生的悲歡離合,也就分外明白一個人的死亡,能給其他人帶來的震動有多大。
有時候,不僅僅是家裡少了一個人這麼簡單。
“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高尚……”賀穆蘭有些心虛地剖析着自己,“只不過是見的多,想的多罷了……也許是因爲我其實是個女人,很多時候,思考的方式和你們都不同……”
“我並沒有說你這樣不好的意思。而是想告訴你,有時候你的作用,並不是上陣殺人那麼簡單。”
阿單志奇雙手合攏,抱於腦後,看着天上無星無月的陰雲。
“我們的眼睛,很多時候就像這天空一樣,被一層雲遮着。我小時候,一直以爲下雨前沒有星星月亮是某種定律,後來長大後經常看天,才知道,不是下雨前一定沒有星星,而是所有東西都被陰雲遮住了……”
“你的心裡天生就沒有陰雲,所以你眼裡的世界,和我們眼裡的世界是不一樣的,對吧?”
阿單志奇的輕笑聲響起。
“我們就像我小時候那樣,因爲太習以爲常了,就覺得天空黑乎乎是正常的。但是,因爲你在,有時候能讓我們也隨着你的目光,透過那層雲,看到那些互相照亮彼此的星星。”
“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也許你覺得累了,也許你覺得身上背了太多的罪孽,但有更多的人,因爲你發現了彼此的存在。”
賀穆蘭的臉因爲阿單志奇的誇獎而一下子燒紅了起來。
“我們並不孤獨,我們也沒有自己認爲的那麼渺小,也會有人因爲我們的死而傷心流淚,有人會明白我們活着和死去的選擇一樣艱難……”阿單志奇的聲音是如此的堅定。
“這是我從你身上看到的。所以,我相信你的選擇都是正確的。你想要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吧,就算那些不理解的,日後都會理解的……”
他爽朗的笑了起來。
“就跟在黑山時,我們剛開始都不能理解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