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拓跋燾的煩惱

平城皇宮,安昌殿。

“陛下,安定的加急傳書,徵西大將軍奚斤的隊伍發生了瘟疫,戰馬大批死亡,兵卒也死亡七千。糧食也莫名其妙的上黴,因爲得了瘟疫,不敢食用,大將軍便派出丘堆出去徵糧,結果遭遇赫連昌親自追擊,死傷慘重,糧草丟失,只得退守安定……”

拓跋燾原本正在逗弄自家的兒子,猛聽到這道戰報,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我回來還沒一個月,怎麼我派出去追擊赫連昌的隊伍倒變成被赫連昌追着打了?奚斤人呢?死了?”

“那倒沒有。只是糧草補給的路線被切斷了,赫連昌又親自率軍攻城,軍心開始渙散,徵西大將軍派出使者求援……”

“求什麼援!朕現在已經在平城了,難不成還飛過去給他送糧食不成!”拓跋燾聲音剛剛如震雷般暴出,猛見得自家兒子扁嘴要哭,立刻將聲音又變得平緩。“命長安即刻發糧,押送安定。赫連昌居然離開他的烏龜殼子出來攻城,奚斤應該趁機把他抓了纔是,怎麼還守城?”

對於拓跋燾這樣的狂人來說,沒有了糧食,敵人又在眼前的時候,反倒是該背水一戰的時候,他是君主尚且敢孤軍深入,他手下的元帥卻只敢退守求援,讓他氣得牙都癢癢。

“對方人多勢衆……”

“我也前前後後撥了奚斤三萬的人馬!赫連定帶着兩萬人馬都敢跑到大魏來捉我!你奉我的口諭,不活捉赫連昌,不要回來了!”

“是,大可汗……”

那侍官匆匆忙忙跑掉,拓跋燾把兒子從左手交到右手,發現他沒有哭鬧,滿意地點了點他的鼻子。

“不錯,是個膽大的。後宮那些女人聽到我大聲點,都恨不得一副昏死過去的樣子……”

‘你那是大聲點嗎?’

赫連明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簡直是要殺人全家的陣勢。’

赫連明珠在拓跋燾的皇宮裡穩穩的立足了。她原本就是夏國的公主,舉止談吐都十分優雅,再加上宮中人人都知道她有恩與皇帝,所以並不刁難他。

也許是因爲她表現出不懂鮮卑話的樣子,這些太監和宮女都願意把自己的心事告訴她。拓跋燾的後宮雖然不是十分陰暗的地方,但在皇宮這種地方呆多了,心中總有壓抑到快要瘋掉的時候。可有些話不能跟別人說,說了也許連命都沒了,這時候有個異國的小太監樹洞一下,整個人心情都好了許多。

赫連明珠從最早的見到拓跋燾的龍根就想暈過去,到現在若無其事的上手就捏住,完了還幫着擦乾淨,只能說時間是把殺豬刀,若是換了誰來,看到她的言行舉止,都忍不住她就是以前那位“嬌弱”的公主。

漸漸的,宮裡的人發現這黃門官也許是吃的好睡的好了,皮膚從一開始的蠟黃無光漸漸變得白皙,這白皙不是一天變回來的,而是慢慢的褪去黃?色,所以也不是很顯眼。

不過魏國那醬菜色的宦官服侍挺埋沒人姿色的,赫連明珠的薑黃粉用完了,每日用炭筆描描眉毛,再儘量低着頭,就算有人發現她長得確實漂亮,也沒人敢說。

拓跋燾曾下過令,宮中宦官要是敢仗着有姿容淫/亂後宮,無論是誰,一律全部處死。

這個“全部”,讓許多人連多和赫連明珠笑笑都不敢。

赫連明珠會做一些漢人精緻的點心,這是因爲她曾經的嫂嫂張氏是個典型的漢人閨秀。這手藝有一次無意間被拓跋燾身邊的宦官首領趙倪發現,後來拓跋燾的小廚房就有了用武之地。

趙倪喜歡“趙明”的沉默低調,又覺得他一個人在異國他鄉不容易,難得皇帝也看重,便要收他爲“義子”。

對於赫連明珠來說,被一個宦官收爲義子,簡直就是恥辱。但如今她需要的是在平城的皇宮裡生存,認了這樣一個身受信任的宦官爲義父,她的宮中生活就會順遂許多。

更何況,她現在也沒有能力反抗。

赫連明珠和玉翠原本溝通過,玉翠的意思是讓她儘量找個合適的機會表明她自己的身份,免得以後惹禍。

可這樣的決定很快就被她拋諸腦後了。

拓跋燾帶着夏宮的嬪妃、皇后和公主們回了平城,除了那些太妃和赫連昌的妻妾們被妥善安置了起來,她的姐妹、堂妹們都被賞賜給了拓跋鮮卑的宗室和貴族,而她的六妹,那個年方十四的嬌憨小人兒,就在半個月前被拓跋燾臨幸了。

赫連明珠是貼身伺候拓跋燾更衣的,那天晚上,幾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麼樣的心理去服侍他,看他朝着自己的妹妹走去。

聽說拓跋燾無意娶夏國的公主,因爲現在的後宮已經夠麻煩的了,幾乎所有的鮮卑大族都有貴女在,再來個亡國公主,簡直都不敢踏足。

要知道鮮卑人的女性地位可不像漢人或盧水胡人,那生起氣來,嬪妃也是敢給可汗臉色看的。

但很快前朝的許多大臣就提出了諫言,對於剛剛被滅國的夏國來說,迫切的希望看到的是魏國善待宗室、一視同仁。若是把夏國公主當成異類不願臨幸,那就是等於認爲夏國的血統是卑賤的。

可憐的拓跋燾,那幾天像是一隻不得不推出去和親的公獅子一般,把自己洗刷洗刷送去了夏國六公主瓔珞的寢殿,然後沒幾天瓔珞就被封成了“夫人”,成了拓跋燾後宮的女人之一。

赫連明珠生於皇室,對這種事情十分看得開。她捫心自問,便是夏國未亡,以她六妹的出身和長相,怕是也輪不到來魏國和親的,如今嫁了這個北方最強大國家的主人,她應該是欣喜大於痛苦的。

但她如今已經有了心上人,便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好榮耀了。她小時候所幻想的“要嫁一個年輕英俊的有爲帝王,做一位賢明淑貞的受寵皇后”,都已經變成了過眼雲煙。

她現在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花木蘭並駕齊驅,自由自在的草原上馳騁。他日他做了將軍,她就是將軍夫人……

他若是要解甲歸田,馬放南山,她就陪他做個安樂的田園翁,閒暇無事種種花,養養鳥,也是愜意。

正是有這樣的夢想支撐着,她無論是感到痛苦,還是受到屈辱,都默默地忍受了下來。

更重要的是,和拓跋燾接觸多了以後,她發現自己也不是特別討厭這樣的日子。

大夏宮給赫連明珠留下的印象,一直是陰鬱、殘忍、帶着重重的陰影的。她和兄長的母親早就死於宮闈鬥爭,若不是他兄長從小天賦出衆,她又長得明豔,怕是很早就已經餓死在宮中的哪個角落了。

赫連昌也很寵愛她,至少明面上是這樣。他很喜歡用她的親事吊着那些年輕將領或大臣的胃口,有事沒事就召她入殿,幫着送送點心,或者和藹的問她最近過的如何。

拜赫連昌的“意圖”,她也經常到紫極殿去參與聽政,對政事不是一無所知。但在她和衆臣眼裡的赫連昌,是一個專治跋扈到聽不見別人的暴君,有時候說的好好地,會突然抄起手邊的東西,把別人砸個頭破血流。

他對政事也是十分懈怠,經常三四天前的奏章被太史令們催着要求回覆,這纔在厚厚的奏摺堆中把那些奏事翻找出來……

雖然不肯承認,但赫連明珠明白,遇見這樣的一位皇帝,夏國滅的不算冤枉。赫連昌唯一願意做的事情就是打仗和在後宮消磨。

前者能讓他名正言順的殺人,後者讓他樂不思蜀。

可在拓跋燾身邊的這一個多月,赫連明珠知道了這位鄰國的少年皇帝是如何對待他的一天的。

這位皇帝通常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起牀了,這讓赫連明珠很早就得起牀伺候。

當他們這羣宦官(拓跋燾不喜歡用宮女)伺候完他洗漱後,他經常就會點上隨身的宿衛們,先去*殿後的校場裡練一會兒武,全身都累到汗溼後,就會再回宮室,擦洗一番,從裡到外把衣服換個遍,隨便吃點東西,換上上朝的衣衫,去太極殿上朝。

那真是叫“隨便吃點東西”,赫連明珠還沒見過這麼不講究的人。他練武回來,往往已經餓的不行,有什麼就吃什麼,既不挑食,也不要求必須要吃什麼。吃不完的,他總是可惜的叫他們這些隨身伺候的侍者吃完,讓他們不要浪費食物。

只這一點,就已經高出赫連昌許多。大夏宮中曾經有一位廚子因爲做菜的時候肉放的少了點,就被赫連昌認爲是怠慢,給活生生削掉了鼻子。

他在上完朝後,就要再更換騎裝去騎馬練箭,一直練到中午,便在安昌殿用午膳順便處理政事。有時候大臣來的早,還沒吃飯,拓跋燾就高興地邀請他們一起同食,邊吃飯邊談事,然後被旁邊的諫臣們各種規勸,說是沒有皇帝的威儀,拓跋燾就一邊聽着他們的諫言,一邊拿這些諫言下飯。

政事一般處理到下午結束,到了傍晚,他要去陪自己的“保母”竇太后用膳,像是對待親生母親那樣聊聊一天做了什麼,像個小孩子一樣埋怨後宮裡那些女人又怎麼給他添亂了。

因爲赫連明珠表現出聽不懂鮮卑語的樣子,所以拓跋燾有時候埋怨這些事情也不避着他,當然,也不避着從小陪同他的宮人。

竇太后是一個長相非常溫柔的婦人,但沒有人會小試她。

她的腰間佩戴的不是後印,也不是珠玉,而是京中禁衛的虎符。

拓跋燾數次御駕親征,京中兄弟宗室甚多,卻沒有誰敢發動叛變。他御駕親征夏國,大皇子拓跋晃也是交給了竇太后照顧,便是因爲竇太后握有調動禁衛的虎符,隨時可以派遣三萬甲兵。

但她的氣質和言談都像是那種,就算你把虎符給了她,她也就會當成個普通玉佩那樣配在腰間,不會隨便動用的人。就連赫連明珠,在陪着拓跋燾去了東苑竇太后的住處幾次後,都喜歡上了這個靜謐安寧的地方。

到了晚上,拓跋燾就按照鮮卑大族的勢力去了後宮。平城的宮殿很小,還沒大夏宮的一半大,而拓跋燾十五歲登基,這四五年來後宮的女人陸陸續續進的太多,多到都住不下了。

鮮卑人早婚,而且一到成人,舅家、自家都要慶祝成人,貴族大多就是送女人,或者嫁出自己族中的女兒,以留下血脈。

可進來的女人地位身份都差不多,弄到主殿都住不下這麼多“夫人”,那也只能一個主殿裡分左右,住着兩位甚至三四位嬪妃。

這讓赫連明珠更不想暴露身份了,拓跋燾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是魏國顯貴之後,宮女、平民出身的嬪妃一個都沒有,拓跋燾也沒機會寵幸這樣的女人,每天后宮裡那麼多女人擡頭不見低頭見,出身又都差不多,吵得讓人頭都大。

在這樣的後宮裡,拓跋燾那麼多年沒有兒子是正常的。趙倪曾在她面前開過玩笑,說皇帝晚上起牀如個廁,隔壁住着的妃子都能聽到夜壺裡進了水的聲音。哪個女人懷了孕,她自己還沒發現,就已經沒了。

賀夫人能安全的把拓跋晃生下來,皇子還無病無災,簡直真的就和拓跋燾自己所說的,“乃天賜於我”了。

赫連明珠有時候想想,她比拓跋燾的這些女人過的快活多了。至少趙倪分給她睡的地方雖然不大,但獨門獨院,又有粗使的宦官伺候,根本不用和別人一個屋子。

她在大夏宮裡的日子,更是快活的像是做夢似的。

每天周而復始的陪着拓跋燾過着這樣的日子,赫連明珠都快漸漸忘了自己也曾是一座皇宮裡的主子,有着成羣的宮人伺候。

“你說,我這個兒子怎麼一點都不像我?”拓跋燾用鮮卑話對着她說,“膽子看着不大啊!性格也太安穩了點。我阿母說我小時候皮的要命……”

他說的阿母是生母,在他立爲太子的時候被賜死了。

赫連明珠眨了眨眼睛,用匈奴話說道:“皇子是尿了嗎?”

拓跋燾就是仗着她聽不懂才絮叨,搖搖頭。

“他哪裡敢尿我!你說這孩子是不是精怪,他從來不在我身上尿,也不敢在我面前大哭……”

拓跋燾見襁褓裡的拓跋晃張開嘴對他吐出個泡泡,瞪大了眼睛。

“你在笑話你阿爺嗎?”

赫連明珠覺得拓跋燾也挺可愛的,尤其在帶孩子的時候。

可惜可愛了沒一會兒,賀夫人就找上門來要孩子了。

也許是拓跋燾心中隱隱已經知道了賀夫人未來的命運,他對這位賀賴家出身的女人十分照顧。不但小皇子可以給她自己養,甚至還準她住在竇太后的宮裡,不必和獨孤夫人分享一座宮殿。

宮中人人都知道這位夫人只要等皇子一立爲太子就要死的,在對她特別尊敬的同時,也對她特別同情,這讓她變得越來越沉靜,每日每夜都和孩子不分開,就算拓跋燾命人把孩子抱去相處一會兒,只要時間久了,她也會找過來。

赫連明珠覺得拓跋鮮卑這種規矩十分殘酷,而拓跋燾後宮這麼多年沒有女主人,也和鮮卑傳統中的“手鑄金人”規矩有關。至今還沒一個宮中的后妃能在春夏相交的“彌節”上獨自鑄造出一個金人。

如果他有了皇后治理後宮,後宮的子嗣就沒有那麼艱難。竇太后畢竟不是真的太后,插手後宮太過,就會引起鮮卑貴族們的反彈。

拓跋燾讓赫連明珠把拓跋晃抱出去交給賀夫人。她如今在拓跋燾面前也算是小紅人,又是趙倪的“義子”,拓跋燾也樂於安撫昔日東宮的心腹,趙倪不在時,有些趙倪做的事情,便讓她做了。

赫連明珠小心翼翼地捧着拓跋晃,低頭看了一眼,卻發現這個小嬰兒在看見自己後睜大了眼睛,甚至把拳頭抵在了自己的嘴邊,“啊”了一聲。

拓跋燾還說他膽子小……

這瞪眼瞪得不是挺歡的嗎?

赫連明珠抱着這軟軟的小東西,她有抱過自己的侄兒和弟弟妹妹,所以抱的有模有樣,引來了賀夫人的側目。

賀夫人長的不像是鮮卑女人,倒像是個漢人,這也大概是吸引拓跋燾經常寵幸的原因。她輕聲地呼喚着拓跋晃的乳名“光兒”,從赫連明珠懷裡接過孩子。

赫連明珠發現這個女人正在一點一點的瘦下去,忍不住開口用匈奴話說道:“夫人又瘦了呢。我們匈奴的小孩子生了病,只要一喝親母的奶就好了,你要這麼瘦下去,大皇子就要一直喝奶孃的奶,真生病了都沒阿母的奶可以喝啊。”

賀夫人詫異地擡眼看了她一眼,赫連明珠立刻低下頭去,心中暗暗後悔自己多嘴。

過了一會兒,這位長相秀麗的夫人發自內心的微笑了起來,用匈奴話道了句謝,抱着自己的孩子,在左右宮人的簇擁下回東苑去了。

赫連明珠一直到看不見賀夫人的背影才入了安昌殿,發現拓跋燾已經在看奏章了,他一邊看,一邊隨口吩咐身邊的舍人去召集幾位大臣過來議事,赫連明珠在殿角找個地方站好,呆呆的出神。

沒過一會兒,幾位大臣來了,赫連明珠等所有宮人在趙倪的指揮下退出了大殿,在殿外聽候差遣。

赫連明珠站了一天,尋了個能聽得到叫喚別人又看不到她的地方坐下,尋思着拓跋燾什麼時候纔去黑山,她好去找自己的心上人。

“原來你在這裡……”

一個清亮的聲音突然從她頭頂傳來。

赫連明珠擡起頭,見又是皇帝身邊的那個舍人鄭宗找來,眨巴眨巴眼睛,低下了頭去,沒有理他。

這人經常莫名其妙在她面前自言自語,反正她現在是聽不懂鮮卑話的匈奴宦官,只能裝傻到底。

“我今天看到賀夫人了,總感覺不太好。你看到她了沒有?總感覺像是一朵花慢慢凋零的樣子。我們的陛下爲什麼不肯哄哄她呢,哪怕哄哄,也不會讓她變得這麼幽怨。”

年輕又清瘦的舍人也跪坐在屋檐下,呆呆的望着赫連明珠的臉出神。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女人?”

赫連明珠捏緊了拳頭,兀自歪着頭看他。

“尤其是側頭看人的樣子,實在太美妙了。即使知道你是個閹人,我的心也經常砰砰跳。”

這下變成鄭宗低下頭去。

“哎呀,難怪說男人被去了勢,長得就越發陰柔像個女人了。你應該去勢的比較早吧,所以連皮膚和聲音都還像小孩一樣。”

‘我忍!’

赫連明珠咬牙,繼續微笑。

“陛下爲什麼會帶你這麼一個匈奴宦官回平城呢?是不是也因爲你長得漂亮?不對,應該說是我們大魏的水土好,你剛來的時候可是灰不溜秋不起眼的很……”鄭宗悄悄湊過來在她耳邊說:“聽說陛下就是喜歡長得像女人的男人,崔太常還在東宮的時候……”

赫連明珠實在是忍不住了,那位崔太常雖然她沒見過,但從拓跋燾身邊人的口氣來看,這位大臣是魏國的肱骨之臣,而且頗得敬重。

她突然站起身子,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的跑走了。

那鄭宗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赫連明珠就給他留下了一道背影。

他站在那裡,眼睛裡是揮之不去的陰鷙。

“連你也不耐煩我說話麼?連一個聽不懂鮮卑話的宦官……”他自言自語道,“沒關係,你們瞧不起我沒關係,總有一日……總有一日……”

赫連明珠捂着肚子跑了一陣,見鄭宗沒有跟來,這才心有餘悸的送了一口氣。在她面前自言自語的人有很多,但沒有一個人會說到朝廷重臣。也有煩惱不得聖眷的,但大多數人都不帶這種奇怪的語氣。

她並不怕人惡意刁難,也不怕得罪人,卻怕陷入到宮闈或朝堂的各種陰謀中去。只要她行錯一步,只要一受刑,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欺了君。

像是鄭宗這種外表靦腆文雅的人,纔是最可怕的。因爲誰也不知道這人一肚子爛水,見什麼都是臭的。

他幾乎是天生就對許多事物帶着怨懟之心。

赫連明珠在殿門前站了一會,怕鄭宗回來,便做戲做全套,和門口的宮人宿衛比劃下自己要去如廁,跑回了自己的住處。

她日夜服侍皇帝,住處就在殿後不遠的偏室,隨便方便一下後,又跑了回來。這時候鄭宗也已經出現在殿門前,正在和另一位舍人攀談,見她回來,還對她笑了笑,赫連明珠也做出一個抱歉的手勢,後者點了點頭,表示瞭解。

這日子過得……

真是糟心。

當夜,赫連明珠隨侍皇帝於後宮。

後宮裡如今地位最高的是尉遲昭儀,她的性格潑辣,而且和拓跋燾從小結實,比別人多了一份少時感情。

但這不代表她和拓跋燾的感情就好的蜜裡調油,相反的,這位尉遲昭儀對待拓跋燾的態度和兒時也差不多,這讓偶爾想去她宮裡坐坐,聊聊小時候事情的拓跋燾非常頭疼。

“你前幾天去獨孤芳那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她!我說你寵幸她我無所謂,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把她和我放在一個宮裡?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就是不移!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

尉遲氏是鮮卑八部大人的尉遲家嫡女,和同樣出身的獨孤氏一直不對付,嫁到宮裡來又老是被人比較,兩人之間關係也越來越壞。

“你們都是昭儀,當然住一起。”拓跋燾無奈地吃着桌子上的瓜果,“後宮多少女人五六個人住一個宮殿,你們兩個能住一起,還挑什麼!”

“你就是故意的!”

“不要無理取鬧,我沒空安撫你……每天在朝上吵架已經夠累了……”

赫連明珠站在門口,聽到這位皇帝的話,忍不住心中叫糟。

對於這種從小順遂的女人來說,說這樣的話就和直接火上澆油沒什麼區別了。

果不其然,尉遲昭儀大聲尖叫了起來。

“我當初就不該答應入宮嫁你!我是腦子壞掉了,好好的……”

拓跋燾不耐煩地站起身。

“我是腦子壞掉了,見你進宮還高興……”

他撇了撇嘴。

“你要是不長上面的東西,下面再多個東西,我一定把你升爲我的將軍。誰叫你是個女人呢?現在看看,是個女人真麻煩。你要是個男人就好了。”

尉遲昭儀幾乎被氣傻了,整個人一直在抖,臉色也難看的要命。

拓跋燾吃完尉遲家送進來的瓜果,丟下一句“我先回去了”,揹着手施施然地就離開了她的寢殿。

另一邊燈火通明,顯然早等着拓跋燾離開這邊以後去那裡。

拓跋燾走出門口,看着一羣等在門口的宮人,頓時覺得後宮沒意思的很,左右看看,心中更是煩躁,揮揮手命人起駕回自己住的*殿。

拓跋燾是從來不用步輦這種東西的,在宮裡去哪兒都靠走,如今天色已暗,一羣人打着燈籠在後宮往前面穿過,自然讓無數宮人避讓一旁。

想來明日,尉遲昭儀氣跑皇帝的事情就要傳遍宮中了。

往日裡,拓跋燾爲了維護尉遲家的面子,就算再生氣也拖到晚上纔回去,可今天他實在煩悶,他在外面征戰、攻城陷地有多成功,他在後宮就有多失敗。

朋友不再像是朋友,妻子也沒個正經妻子。唯一有些好感的,因爲生出了兒子,遲早要被賜死。

這麼一想,他更加煩躁了。

“這宮中日子怎麼這麼憋悶呢……”拓跋燾閉了閉眼,問身邊的趙倪:“崔太常去黑山多久了?我怎麼覺得去了好久了?”

“陛下,正月過去的,如今已經二月底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趙倪垂目回道:“崔太常以往出使,兩三個月也是有的啊。”

“那一定是攻打夏國的時候過的太輕鬆了,一回宮,都讓我有了度日如年之感。”

一旁的宿衛們都露出“我擦陛下那一點也不輕鬆好嗎”的表情。

赫連明珠更是咬了咬脣。

趙倪但笑不語。

“我和庫莫提說過,三月要去黑山……”拓跋燾想了想,扭頭和幾個隨侍的舍人說道:“馬上去請古弼和長孫翰進宮,就說我要和他們商議國事。”

“陛下,現在?”

現在正是要上/牀的時候啊!

“對,現在!”

拓跋燾看着重重屋檐低垂的平城宮,嘆出一口氣來。

“我一歇下來就覺得要生鏽了,該動動了。”

“是!”

幾個舍人心中默默同情了兩位可憐的大臣,拔腿就出宮傳令去了。

【趙明,你說我的皇宮,是不是比夏國的皇宮差遠了,就連後宮的女人都裝不下,天天只知道爭吵不休?】拓跋燾突然開口問身邊的赫連明珠。

赫連明珠笑了笑,張口說道:【可是陛下,大夏宮雖然大,可是後宮的女也是隻知道爭吵不休啊。】 wωw¤TTκan¤℃o

拓跋燾一呆。

【啊?也吵?那皇后不是大度的很,所有人都護着嗎?】

【陛下只有一位,后妃卻有無數,自然是要吵的。】赫連明珠淡淡地回答,【莫說是皇宮中,就是普通貴人家裡,妻妾一多,便是人人都有自己的屋子,也要爭吵,鬧出人命的事情都有。】

【因爲只有一個嗎?我倒是覺得女人吵的很,有那麼幾個就行了……】拓跋燾摸了摸臉。【長得太英俊有時候也是麻煩。】

赫連明珠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和你說話有些意思,自在的很,不要也和尉遲昭儀一樣,時間久了就變了。】拓跋燾狀似無意地說了句。【庫莫提身邊那個叫花木蘭的親兵也和你一樣,和我說話的時候好像我就是個熟人似的。雖然語氣很恭謹……】

赫連明珠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還是兄弟好,比女人好多了。好在馬上就要去黑山了,我記得你和花木蘭相處過幾夜?倒時候可以去見見熟人。在魏國這地方,你也見不到幾個熟人了吧?】

【謝陛下恩賜。】

赫連明珠高興地接受他的好意。

“黑山……柔然……高車……”

拓跋燾嗤笑一聲,伸了個懶腰。

“等我一統北方,整個北方的皇宮都是我的行宮,何苦要花錢修自家的宮殿?到時候把她們全丟到行宮裡去,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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