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過完,香菜開始到處串門子,走親訪友時去了很多地方,獨獨沒有往榮家去。
她到馬家,馬平桑見她穿得厚實,身上還是冒着剛從外面帶來的寒氣,知道她身子骨不好又懷有身孕,忙將她往屋裡招呼。
“快進來烤烤火。”馬峰吩咐傭人去拿條毛毯,見香菜身邊就跟着提東西的司機小四,再別無他人,禁不住問道,“怎麼就你們倆?”
香菜在心裡偷笑,估摸着馬平桑是盼着藤家的小老太太來呢,不會要讓他失望了——
“前陣子奶奶跟蘇老先生去香港了,彥堂在京城還沒回來呢。”
馬平桑神情有些失落,“年前走的……怎麼不過完年再走呢,你這還懷着身子,她也能放心?”
香菜情不自禁撫着肚子,“奶奶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懷孕了呢。”
馬平桑一怔,不可思議的看着香菜。
老太太一心想抱曾孫子,居然不知道香菜懷孕這麼大的事!?
馬平桑覺得匪夷所思。
香菜繼而又說:“我故意不告訴她的。奶奶辛苦了大半輩子,我想讓她過得自在點,出去逛逛也好。她要是知道我懷了孩子,肯定不會走的……”
香菜這麼做出於對老太太的體貼,但馬平桑總覺得她這麼處理有些欠妥。他跟老太太是一輩兒的人,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天倫之樂纔是他們最大的快樂,其他的都沒有那重要。
馬平桑忍不住說了香菜幾句,一聽香菜說老太太兩三個月後就回來,到時候肯定不會錯過曾孫兒的出世,他這才饒過了香菜。
繼馬平桑之後,馬峰跟香菜打聽了一些有關藤彥堂的情況。其實他們都一樣,對藤彥堂的真實情況知道的並不多。
馬峰表示,他年前就已經派人去京城打探過情況,可是寧焯冉把消息封鎖得太死了,唯一打探到的就是藤彥堂曾經在金橋飯店住過一段時間,然後不知被寧焯冉轉移到哪兒去了。
他派去的人,甚至都沒有和小北接上頭就回來了。
香菜說:“彥堂的事,不用着急。寧焯冉留着他有用,就不會傷害他。過兩天寧焯冉的女兒會到滬市來,她肯定知道不少消息,到時候從她嘴裡套話就行了。”
馬峰突然覺得他這個朋友當得很失敗,本來是該他安慰香菜,他反而成了被安慰的對象……
發個紅包,開心一下。
馬峰給她一個紅包,“新年快樂,壓歲錢不多,意思意思哈。”
香菜一邊把紅包往兜裡揣一邊說:“我都快跟你一樣爲人父母了,你給我壓歲錢合適嗎?”
馬峰伸出手,“你要是覺得不合適,把紅包還我。”
香菜不理睬他,只當沒聽見。
隨即,她把自己帶來的禮物呈上——大都是些小孩子衣服。
馬家一家人都很喜歡,尤其是挺着大肚子的何韶晴,抱着這些小孩子衣裳愛不釋手。
“這些都是我最近在家閒着沒事自己做的。”香菜獻寶似的,將一套連身帶帽的虎寶寶衣裳拿給何韶晴。
何韶晴本以爲她手裡的這套小猴子的嬰兒套裝足夠惟妙惟肖了,一看到香菜手裡的虎寶寶套裝,更是喜歡得不得了。
虎寶寶嬰兒套裝毛茸茸的,渾身上下就連帽子上都是虎斑紋,帽子上還有兩隻毛絨耳朵,十分可愛。
“好可愛!爸,你看這帽子!”
馬平桑也很喜歡這些嬰兒套裝。
他笑說:“這手藝,完全可以再開一家專門賣寶寶衣裳的鋪子了。”
香菜全當他們的話是誇獎,一應全收了。
她道:“我也有想過開一家育嬰專賣店,現在一個錦繡布行就足夠我忙的了,想想還是算了。”
何韶晴滿臉母愛的光輝,自從懷了寶寶以後,她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感覺上成熟了許多。
她頷首道:“等有了寶寶後,恐怕連布行的事情都顧不上了。你那個錦顏女子坊,我看你還是不要再搞了。”
“錦顏女子坊已經在日程中了,今年開春後差不多就可以開張了,到時候我會把錦顏女子坊的事情交給洪小玉打理,我不會管太多。”香菜當初打算經營錦顏女子坊的初衷就不是爲了賺錢,只是想讓在大聯盟之中坐冷板凳的那些成員能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這些話,她不好跟何韶晴說。
香菜對着何韶晴的肚子笑了一笑,“到時候等你坐完月子,到我那錦顏女子坊去,我幫你恢復身材,保準比你原來的身材還好。”
何韶晴笑着應下。
兩個孕婦湊在一塊兒,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馬峰的父母去張羅年飯,要好好的招待香菜。
馬小玲心中對香菜有怨懟,一開始就插不上話,早早的就回房去和朋友煲電話粥了。
何韶晴坐久了,身子睏乏,又不想撇下香菜回房休息,就拉着香菜在屋裡慢慢兜圈。
何韶晴快要臨盆,肚子大得像塞了個皮球。
她向香菜吐露心聲:“以前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的時候,我這心裡一天比一天不安……”
她的這種心情,香菜表示理解。
何韶晴擔心她這一胎懷的不是男孩——馬家的長輩本來就顧及她是舞女出身,打心眼兒裡不願接受她這個媳婦兒,她要是頭胎生的不是男孩兒,恐怕在馬家的地位會每況愈下。
何韶晴低低一聲長嘆,臉上神情釋然,“現在孩子都快生了,我也看開了……”
不管生男還是生女,都是她和馬峰的孩子,這一點就足夠讓她心滿意足了。
香菜也勸慰她說:“你會這樣想就對了,大不了以後多生幾個。”她摸了一下何韶晴的屁股,賊溜溜的一雙杏眼還往何韶晴胸前瞄去,俏皮道,“屁股這麼大,奶水又那麼足,一看就是好生養的。”
何韶晴嗔怒她一眼,“都快爲人父母了,還成天沒個正形兒,就你這樣的,將來還不知會生養出個什麼樣的小妖怪呢。”
坐不遠處剝花生的馬峰插嘴道:“那還用說,肯定是個禍禍人的小妖精!”他搖頭晃腦一陣,又操着同情的口氣道,“家裡妖精成羣,彥堂可是有得受咯!”
聞言,何韶晴噗嗤一聲笑出來。
笑到一半,她神色驀地一黯,手暗着肚子,略微失神的幽幽嘆息。
見她愁眉苦臉,香菜埋怨道:“大過年的,你怎麼這副樣子?”
這要是讓她公公婆婆看見了,怕是又要招人不待見了。
何韶晴一度欲言又止。
有些話,她也只能跟香菜說。她要是不跟香菜說,還能找誰傾訴去呢?
何韶晴壓低聲音,說出自己的擔憂,“我是害怕……我的能力會遺傳給寶寶。”
何韶晴有“讀心”能力,香菜是知道的。
在旁人看來,這種能力是一種天賦,但天賦異稟的何韶晴卻深受其苦。她並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跟自己有一樣的能力。
會不會遺傳,這種事情香菜也說不準。
她放鬆口氣安慰何韶晴:“就算遺傳了你的能力,這也不是什麼壞事,這麼多年,你都撐過來了,我相信你的寶寶會比你更堅強。”
何韶晴點頭,“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現在馬家的人都還不知道她有讀心能力的事,她能瞞得住,將來孩子萬一要繼承了她的能力,孩子不一定能瞞得住。到時候,馬家還會接受她和她的孩子嗎?
要是失去了馬家這份依靠,將來她和孩子要如何自處?
可能是本着自私的心理,何韶晴想到了香菜——
她的能力對香菜無效,說不定她孩子的能力也會對香菜的孩子無效!
想到這一點,何韶晴心裡還是有些小激動的。
她拉緊香菜的手,說:“要不我們兩家聯姻吧!”
“聯姻?”香菜還沒想到這麼遠的事情,畢竟孩子還沒出生呢,“你說定娃娃親啊?”
何韶晴猛點頭。
香菜其實對這種傳統的定親方式沒什麼好感。
榮鞅和葉雅琳的事擺在那裡——他們二人也是娃娃親,可能小時候的感情還是比較好的,一旦長大了,兩人的感情未必會像小時候那樣。
香菜想了想,搖頭說:“娃娃親還是算了吧,我不想勉強孩子的終身大事。”
見何韶晴神色受傷,香菜意識到自己剛纔那麼說可能的確是很傷人了一些。
她接着又道:“你想生兒子,我也想生兒子,我們現在定娃娃親太早了。等咱們都懷了二胎再說吧。”
何韶晴臉色稍稍緩和。事前兩人都沒有準備,她剛纔就提起樑家聯姻的事,未免有些唐突了。
她附和着香菜,“頭胎很重要,我說了又不算,還是讓公公婆婆去決定吧。”
見何韶晴對公婆的態度這麼低眉順眼,香菜心裡有點兒替她焦慮。
何韶晴太過遷就公公婆婆了也不好。將來他們要是在孩子的教育方式上出了問題,何韶晴就會知道現在的遷就會給她和孩子的將來造成了多麼大的隱患。
香菜覺得,跟她比起來自己真的算是“幸運”的了,因爲她不需要伺候公公婆婆。
香菜還是忍不住要勸上一勸,“韶晴,我跟你說,母憑子貴——千萬要記住這一點。將來你把兒子生出來,你兒子是家裡的小皇帝,你就是皇太后,該拿喬的時候就要拿喬。你要總是這麼好說話,將來你公公婆婆把孩子教壞了,有的你後悔的!”
何韶晴覺得不以爲然,反過來幫自家的公公婆婆說話。
“他們都是過來人,肯定知道什麼對孩子好什麼對孩子不好。我又沒養過孩子,他們肯定比我有經驗……”
香菜拗不過她,有些無奈,“該剛的時候還是要剛起來。”
何韶晴點頭,表示記下,心想香菜可比她有主見多了——香菜懷孕後,也沒告訴家裡人,自己該怎麼瀟灑還是怎麼瀟灑。
看何韶晴走累了,香菜扶她去沙發那兒坐下。
馬峰突然想起什麼,擡眼問她,“你去大哥那兒了沒?”
香菜坐下後,慢吞吞道:“你說榮家?”她搖頭一陣,毫不在意,“就叫人送了點禮過去,我沒去。”
馬峰低頭,咬破一個較爲堅硬的花生殼,說:“沒去也好,年前我大哥跟族奶奶鬧翻了,都沒回去一塊兒過年。”
香菜愣住。
榮鞅和族奶奶鬧矛盾的事,她之前可是聞所未聞。
江映雪去家裡幾回,也沒告訴她。
她不禁問:“怎麼回事?”
“我大哥跟江映雪求婚了——”
香菜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連這麼大的事都沒說,江映雪藏得可真夠深的啊!
榮鞅求婚,江映雪肯定是會答應的。但是可想而知,榮家的長輩是肯定不會允許江映雪這樣身份的交際花過門的。
何況,江映雪還是個失去生育能力的女人!
榮鞅執意要娶江映雪,於是和族奶奶他們鬧翻了。
不用馬峰解釋,香菜就能想到其中曲折。
所以關於細節,香菜連問都沒問。
“日子定下來了嗎?”香菜問。
“新房已經在佈置了。”馬峰說,“具體日子,我也不清楚。到時候,我大哥肯定會通知的。”
他的神情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黯然。
榮鞅的心思,身爲兄弟的他還是很清楚的。
心裡裝着一個女人,娶的卻是另一個女人——榮鞅不知做了多少退讓。
除此之外,馬峰還從沒見他在什麼事上妥協過。
所以,他有點替榮鞅感到難過。
但是榮鞅這麼做,委屈的是自己,傷害的是自己身邊的女人。同樣作爲男人,馬峰覺得他這樣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爲。
他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在心裡責備榮鞅,他的心也不是沒有在何韶晴和香菜之間傾斜過。既然自己已經擔負起了責任,那就該好好得負責——馬峰覺得這一點,自己掌控的很好。
轉移注意力,馬峰問了一些跟香菜哥哥有關的情況。
掐着指頭算一算,芫荽一去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應該早早的就到美國了。
芫荽確實早就到地方了,他到的第一時間想通知香菜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畢竟這時候沒有國際長途。他只能給香菜寫信,但是信也是要漂洋過海好長時間才能寄到香菜手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