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芳找到一份超市收銀員的工作, 雖然工作時間有點長,但她還是堅持寫作,每晚都寫到深夜。
不過, 每晚在寫作前總是要先和相約聊半個小時, 只是半個小時, 這是相約規定的, 他知道她參加了工作, 時間很緊張,他不能影響她的寫作。
離婚後,青芳感到說不出的輕鬆, 她真是後悔離得遲了。
砸掉身上的蝸牛殼,就不再是一隻蝸牛了。她完全可以變成一隻小鳥, 飛上藍天。
相約和碧草悠香聊得很投緣, 她們心心相惜, 互相沐浴着對方的真摯關懷,沒有一點虛僞的雜質。
但青芳離婚卻沒有告訴相約, 她覺得沒這個必要。
這天傍晚,青芳剛下班回來,婆婆遞就給她一份信,青芳覺得奇怪,從來沒人給她寫過信啊。會是誰呢?
青芳接過信一看, 是一個叫《曠原》的編輯部寄來的, 難道……青芳心中一派驚喜。現在的編輯部是從不退稿的, 她不知發出去多少稿子了, 都如泥牛沉入大海, 永無音信。
這信難道是……,她不敢想下去了, 手也有些發抖,撕了幾次才撕開口。
果然!
果然是一份採用通知書。
她的中篇小說《愛痕》被《曠原》採用了。青芳激動地眼淚都流了下來。她立即衝向電腦給相約留言。
碧草悠香:我的小說《愛痕》被《曠原》採用了。這都是你的功勞,我真誠地感謝你。如果沒有你的支持,我可能早就放棄了。
網絡,這個用冰冷屏幕顯示的世界,卻細細密密地滲漏着人間溫情。因爲人和人之間太需要關懷和勾通了。
時間不長,相約上線了,他看到這個消息,特別高興。
相約:看到你的這個好消息,我真爲你高興。再加油啊!你已經開步了,繼續勇敢地往前衝!
碧草悠香:會的,我只要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停下來了。
相約:我繼續等待你更好的消息。
小說發表不久,各個報刊對她的小說發生了爭議。
後來網絡上也開始爭論起來,有的說她文章長,有的說她文章短。長長短短,各執一詞。這樣一爭論,卻成了給青芳炒作作品。好多編輯部開始向她約稿。
她的生活突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青芳幾次想給孔宏偉打電話,都沒打過去。
他和張娜好好生活着,自己往裡面插什麼呀。
更何況想起弓軍告訴她的那件事,青芳就有點生孔宏偉的氣。原來倆兒子是你的親生兒子,對我那麼好,原來是因爲兒子啊。這麼多年難爲他怎麼沉得住氣啊。哼!這麼多年竟然僞裝得……,人真是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好你個孔宏偉……算了!
以後孔宏偉再打來電話問長問短的時候,青芳回答都很冷淡,有時還多多少少諷刺他一句半句的。
青芳約稿逐漸增多,她沒時間去超市上班了,乾脆辭職在家全力寫作。
她白天寫作,晚上讀書,和相約聊天的時間更加寶貴起來。他們依然互相支持,互相鼓勵,老天爺被他們真摯純潔的感情感動了,把那綿綿細雨一個勁飄灑,沒完沒了。
突然婆婆病了,病得突然,病得很重,送到醫院就沒有再站起來。
老人家臨終也不知道兒子和兒媳離婚了,她只是遺憾到死也沒看見小夫妻和好。她更不知道孫子競是弟弟孔宏偉的兒子。
美麗的謊言沒人想捅破,如果捅破了老人會死不瞑目的,讓她老人家安詳地去吧。
姐姐病重之時,宏偉趕回來了,一個人,他說張娜出國了。但這時孔彩雲已不會說話了,孔宏偉很是難過。
這次回來看上去孔宏偉心情很不好,也許是姐姐的去世讓他太悲痛了吧。
埋葬了母親,弓軍對孔宏說:“青芳早告訴你了吧,你得意吧,我們離了,張娜又出國了,你們一家子團圓吧。你小子總是心想事成,我佩服你一輩子有好命運。
孔宏偉好命嗎?從小父母雙亡,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兒子不能認,女兒那樣生。愛情開不了花,卻光結果!兒子、女兒放不到一個輩份上,這是何等的人生悲哀啊。和青芳想愛而不能愛,不能愛卻生兒又育女,誰能品出這其中有多深的痛苦啊。舅舅和外甥媳的關係窒息得讓人要發瘋。
孔宏偉不知道弓軍和青芳已經離婚了,他滿是狐疑地把目光投向青芳,青芳卻躲避他的眼光,不回答詢問。
怎麼回事?這次回來青芳好象一直在躲避他,話也沒多和他說。他工作忙,姐姐的後事一辦完就又急急忙忙趕回北京去了。
臨出門時,弓軍拍拍孔宏偉的肩膀:“我母親不在了,從今以後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你的舅舅當到頭了,以後你自由了。但你必須記住:這個家和你沒有關係了,我不想再看到你踏進這個家門了,因爲一看到你,我就心痛。”
孔宏偉一句話也沒說,瞅了青芳一眼,默默地走了。
孔宏偉走後,青芳心中一陣刺痛,她想當面揪住他問問當年,當年……可是,她還是沒問出來。她對他如今是愛、恨交加。當年他爲什麼會那樣做,他怎麼會願意和弓軍點水不露地成了同謀啊。多少年來她一直被矇在鼓裡,他一點都不露痕跡,是不是有點太過份了啊!難道說……青芳不願往壞處想他,只好停止思維。
婆婆的後事處理完畢,青芳準備搬離弓家。可是怎麼和孩子們說呢?現在孩子們都大了,馬上要上初中了。她怕孩子們悲痛,心中發愁該怎麼解釋和勸慰他們。不說是不行了,她必須和孩子們商量,他們要跟誰在一起生活。
青芳把森森、淼淼叫到面前,弓軍也在沙發上坐着。
她說:“我和你爸爸想分開一段時間,我搬出去住。你們……”
誰知她的話還沒說完,森森卻很淡然地說:“離就離了吧,還不敢說。早該離了,看着你們那樣冷漠地過日子,還……”他停下不說了,去望淼淼。
淼淼說:“其實,你們早點離了纔好呢。說吧,我們跟誰?”
青芳和弓軍同時大吃一驚,他們多年來爲了給孩子們保住一個完整的家,艱難地在一起生活着,結果他們卻不領情。
淼淼又追問:“我們跟誰?”
青芳看看弓軍,弓軍說:“你們自己拿主意,想跟誰都行。”
“是啊,我們永遠是你們的爸爸媽媽,不管跟誰在一起生活都一樣。想去誰家隨時都可以去。”
“媽媽還沒安頓好住處,我們還和爸爸住吧。”森森說。
“嗯,等媽媽安頓好以後,我們再去和媽媽住。”淼淼也說。
青芳租了一間樓房,獨自搬出了弓家。她以爲自己一定會悲傷一段日子的,誰知心中不僅坦然,而且還覺得象飛出籠子的小鳥,獲得了清爽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