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象沒有終點的一列火車,轟隆轟隆直往前開。無論車廂裡的人是哭是笑、是唱是鬧,它都不理會,也決不會停下來。
這個春天似乎很短,青芳沒覺得怎樣到過去了。炎熱的夏天,早趕晚趕急急忙忙的來到了。
孔宏偉放了暑假又回來時,青芳才猛然一驚:呀,又到暑假了啊!
孔宏偉給孩子買了好多玩具,還買了兩身一模一樣的衣服,可惜不知道孩子長多大了,買得太大了,要過好幾年才能穿。
青芳笑他:“你留着錢自己花,談個對象什麼的,也得用錢啊。別給他們瞎花錢。”
孔彩雲也在一旁說:“就是。給你錢,你總不多拿,吃飯也捨不得吃點好的。你也大了,該談對象了,別捨不得錢啊,讓女孩們笑話你摳門,沒人嫁你,可麻煩大了,我下了九泉也沒臉見你老爸了。”
孔宏偉笑笑,沒言語。
孔彩雲去買菜了,她要給小弟弟好好改善改善火食。
孔宏偉坐在沙發上望望青芳,青芳微微一笑,有種莫明的情感涌上了心頭。
孔宏偉見青芳更加削瘦不堪,很是心疼。又得知她已辭職,更是激動生氣。
他那方方的眼鏡片一晃一晃,鏡片上的光亮也一閃一閃的,他有些動氣了,他埋怨青芳說:“能有份工作你覺容易嗎?女人自立了,纔好談自強;自強了,才能談到自尊。你把工作那麼輕易地就扔了,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弓軍一直對你是這個樣子,萬一有個閃失,你怎麼生活啊?家和兒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再難的事要大家一起來解決嘛,爲什麼什麼事你也要獨自承擔呢?孩子的事可以想很多辦法不定期解決的,這只不過是個幾年的問題,而你一辭職,卻是……”。
青芳被晝夜忙碌包裹着的傷口,讓孔宏偉一下子撕開了,鮮血似乎一點一點往外滲,她心口劇烈疼痛起來。她努力平靜自己,不讓自已的悲哀表現出來。猶如一灣表面沉靜的湖面,湖底卻正涓涓流淌着一股洶涌的暗流。她輕輕嘆了口氣說:“唉,你還小,你不明白,我是母親。一個母親爲了孩子,有時只能犧牲自己,來換取家庭的穩定”。青芳苦笑笑,不再言語。 她怎樣向孔宏偉說出弓軍和小紅的事呢?這種事讓人怎麼出口呢?
孔宏偉的話,像投入青芳心湖裡面的一塊石子,湖面上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可是她還是無奈地連嘆了幾口氣。
孔宏偉眉頭一皺:“弓軍呢?他要了孩子卻爲什麼不盡做父親的責任?他也應該想想辦法的啊?”
青芳又苦笑了,心裡說:想辦法?要不是他這個畜牲,也許……。她只是長長嘆了口氣,無法說出心中的悲哀。
孔宏偉繼續說:“都是你太善良了,也太愛兜攬責任了。你知不知道?人首先得
把自己的生存問題保證了,才能不仰人鼻息。你的生活萬一出現一點偏差,青芳啊,你會束手無策的”。
青芳盯着孔宏偉不敢相信,這還是那個一直被她當作“小毛孩”的小舅舅嗎?至從她懷孕的那個夏天,他突然間就長大成熟了,成熟的讓人難以相信。這種變化僅僅揉搓在這兩年的時光中,像是一杯白白的自然水,猛然倒入一杯紅顏料,,看着看着,它就翻卷着紅紅的漣漪,逐漸把整杯水都溶成濃濃的紅色了。
這“成熟”的主要內核是對青芳的特別關愛。
青芳不得不折服孔宏偉的“成熟”了,相比之下,青芳卻突然變得幼稚、莽撞了。可是她何嘗想辭職啊,她心中的苦楚怎樣和孔宏偉訴說呢。
孔宏偉提到辭職看到青芳心情很沉重,估計到她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她不是一個莽撞的人,於是又趕緊說:“你也別難過了,能回學校上班,趕緊回去上。孩子的事,大家想辦法。弓軍他不能袖手旁觀,這事我去和他說。”
“回學校已經是不可能了。學校老師本身就超編,現在,大中專生分配都難進來。我早已遞交了辭職書,肯定回不去了。”
“哪咱再想別的辦法。對,你不是愛好寫作嗎?可以試試這條路啊。”孔宏偉又說道。
“已經是這樣了。孩子現在還小,正是累人的時候,以後再說吧。”
正說着,弓軍下班回來了,孔宏偉和青芳都不再說話。孔宏偉站起身進了自己的臥室,然後關上了房門。
倆個小傢伙剛剛學會走路,一搖一晃、一前一後去推孔宏偉的門,門被“咚嘎”一聲推開了,森森、淼淼一起進了房間去揪孔宏偉的褲腿,他要他和他們玩。
孔宏偉不知如何是好,他怕弓軍不高興,只是冷冷得望着孩子們,一聲不吭。
森森、淼淼還是一個勁揪孔宏偉,孔宏偉只管裝作看書,也不理會他們。他們揪拽了半天,見孔宏偉沒反應,沒意思了,又一前一後跑到客廳找爸爸玩。
弓軍一手一個抱住他們,指指孔宏偉的房門,黑了臉說:“以後不準去搗蛋小老舅,小老舅要學習,看書書。再找他搗蛋的話,爸爸就要打屁股了。”
兩個孩子望望弓軍,又瞅瞅孔宏偉的房間,然後又對視一下,他們一起從弓軍的身上下來,跑去找奶奶玩了。
弓軍站起來,眼裡冒着兇光,對坐在沙發上打毛衣的青芳說:“看好孩子,別光圖輕閒,讓別人給你看孩子。小舅舅是個學生,學生要以學爲主,你少打攪他學習。聽到沒有?”
弓軍的聲勢,猶如一個高級領導給屬下訓話。青芳聽了很不舒服,心裡十分惱怒,真想和他大吵一頓,可是事情是關於孔宏偉的,吵起來讓孔宏偉難做人,還是算了,別讓小舅舅心中更不痛快了。再說了,青芳最不會的就是吵架。她咬咬牙,站起來,一聲沒吭去廚房做飯去了。
孔宏偉聽到弓軍對青芳那樣說話,真想出去和他理論理論,可是,這樣起什麼作用呢?他想了想,爲不給青芳找麻煩,他從裡面插上了房門。
一會兒,倆個小傢伙果然又來推門,推了半天也推不開,無趣了,又跑到別處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