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就像沒有人能不捨棄些東西去得到些什麼,生活總是這樣,有它的身不由己,好在也有它的絢爛華光,這纔有樂有澀,合爲人生。
沒有人會一直待在身旁,所謂孤獨纔是人生的常態,人之所以爲人,首先便是個體本身,就好比你的一隻手指不小心被刺傷,你疼地叫了出來。也許此刻在你身旁的愛人或朋友會因你的疼而疼,但疼的程度或是比你真實的疼高了,又或是低了。
又或者這一次恰好相同,下一次和再下一次,卻不能每每相同。更重要的是,所有的前提都是,被刺傷的那隻手指是你的手指。
這般想來也並不是徑直走入晦澀的孤僻深淵,而是清醒地去認識到,當身邊有人給予溫熱之時,要去更珍惜、更感恩。而當空餘一人獨處之時,也能姿態優雅,能同這歲月溫柔共舞。
而關於這一點,曦涵早已明白。因而縱使陌澤不在身邊,她也能淡然面對這紛紛擾擾的一切,對抗住此起彼伏的誣陷詬罵。她從來不是畏縮在孤單角落,苦苦等待一人救贖孤獨的女子。
這世間真正能逃離孤寒之人,定是能和孤獨怡然相伴之人,可這世間有太多太多的人沒能想通,仍執念着把自己的幸福與否全然搭在,那個或已踏足生命,或還在來路的夢中人身上,卻不知這場豪賭,終究滿盤皆輸。
因而到了這夜裡,縱使身邊沒有他,曦涵還是從風塵僕僕的商務車上從容下來,下車的那一剎,曦涵若有所思地擡頭看了看眼前這棟金碧輝煌的金錢大廈,身邊是川流不息的車流人潮,警惕十足的保鏢竭力掩飾着自己的身份,但目光裡的冷峻卻一別常人。
曦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幕的,此刻樓上正有一人等着她,她和她這些日子以來近乎朝夕相處,可她卻諷刺地是那個最恨她的人。
“呼——”在夏季的熱氣騰騰中重重地吐了口濁氣,再看這棟大廈的某扇窗時,曦涵的眼神已洗去滿目惆悵,重新嵌滿了豪氣英發的堅定。
一步步慢慢接近最終的審判場,縱使這一場仗做足了準備,但命運的齒輪究竟會帶她到何方,所有人心裡終究沒底。
此時曦涵已然接近辦公室,門如所想的那般沒有關上,警惕地伸出左手輕輕推開了些,靜默的這夜門的動靜發出“喀拉——”一聲古樸的轟鳴,更襯得一種透進靈魂的心驚。透過門張開的空間看過去,整間辦公室暗沉沉的,只靠着幾盞辦公桌檯燈薰亮。
而久等的那人,就安坐在裡面一處,她低着頭,那身被光照着,在地面上撕拉出長長的影子,顏色一如此刻內心的黑暗。
“噔、噔、噔——”曦涵毅然走了進去,原本頗有意趣的辦公室設計此刻卻顯出陰冷,仿似隔穿千年的陰詭冤怨團團濃聚洶涌而來,腳下的腳步聲不知何時變得如此震耳,每一步都似活生生要把耳膜刺破,每一步都釀滿臉力氣踩足了心尖,逼得曦涵額間一絲絲沁着汗露。
“我來了,說吧,你想如何?”終於走到設定中的位置,曦涵便不再向前,冷靜地看向背對着她的那人,她知道,她在等她先開口。
“你總算來了,也不枉費我等你一遭。”聽到聲響,葭琪得意地扯開了笑容,才慢悠悠地轉過身來,順着聲音斜看過去,毫不意外地見到了想見的人。
不過她似乎不滿意曦涵話裡的意思,頓了一頓才又將話接下去,“怎麼這般直白,做編劇的說話也不講究點情節設計,可讓我怎麼回答好。”葭琪說着,好似真爲此苦惱起來,惆悵地撫弄着指甲,一下、又一下。
知道她不滿意自己,自己自然做什麼都是錯的,如今她不過是在找茬散散心中的惡氣罷了,但林瓔之事始終是懸在曦涵心中的劍,可眼下自己也只能靜觀其變。
“怎麼,現在竟沒話說了!”葭琪自然知道曦涵此刻想着對付她的計謀,一想到此心中的滔天怒火便直涌腦門而上,衝壓地她滿臉憋紅,雙拳緊握着恨不得鑽出血來。她聲聲句句歇斯底里,恨不得把曦涵咬碎了吞進去的架勢,讓這個方纔二十之齡的女子看上去猶如陰間鬼魅。“那麼,我處理那個叫林瓔的人,你也不放在心上了?”
說着就揚起手中的按鍵器,陰毒地瞥向曦涵,心裡是蜂擁的滔天快感,“你知不知道,我只要輕輕一按,那些香色動人的照片就能立馬躺在太陽底下,那可是誰隨便動動手指頭,就能看到的精彩福利呢……”
說着觸摸那按鈕的大拇指便要動作。
“我已經按照你所要求的來到這裡,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我們就不能把那些無關的旁人放一放嗎?你不是也說,你對她並沒有什麼興趣,不是嗎?既然如此,那麼現在趁着這機會,我們之間的恩怨好好地算一算,你覺得怎樣?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是不能明白,你做這一切的動機。”
眼看着葭琪衝動之下局勢就快一發不可收拾,曦涵緊忙出了聲,饒是如此,她也剋制住了心底的那絲懼怕,因爲此刻,她的恐懼絕不可畢露,否則林瓔將再赴深淵!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擺出這般不卑不亢的態度,用話語轉移她的注意。
聽到曦涵的問,葭琪陰冷發笑,“你不明白?你當然不明白!你天天挨着霸着我的男人,還厚顏無恥地擺出這副姿態,你又如何會明白!”
說着葭琪又掃了眼監控視頻,滿意地沒有看到可疑之人,當下心略微放寬了一些。
注意到葭琪的動作,但曦涵當作什麼也沒發現,她只是沉聲應着她的話,“楊陌澤,是我的男朋友。”
“住口!你住口!”葭琪猛地將手中的事物砸向地面,霎時間粉碎的零件彈落四處,她緊盯着曦涵,帶着胸膛起伏不停的怒怨猛地上前幾步。“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雖然震動於葭琪情緒毫無預兆的劇烈波動,但曦涵偷偷瞥了眼被砸碎的威脅,知道遷移注意力的作戰成功,當下便全副心思放在脫身上。
目前葭琪距離自己不遠不近,轉身逃跑危險性過高,因而她也只能按照張憲安排的那樣,將她再引過來些。何況,他們還有些問題,遲遲沒搞明白。
“我信,我當然信。只不過我不明白,縱使你深愛着陌澤,但又如何在我和他相戀之前便進了這間辦公室?”
“哼!到現在你還想着套我的話。你難道還以爲,我會放着你活着離開這裡?”葭琪極鄙夷地掃了眼曦涵,滿意地看到曦涵瞬間變了臉色的模樣,末了詭異地笑了笑,“但告訴你也無妨,省得叫你到了地底下還要苦思冥想。”
“我告訴你,柳曦涵,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之所以會進這間辦公室,也不過是想着藉機會接近陌澤多一些。而後來,是你自己送上門的,你說這現成的報復機會,我舒葭琪如何會放過?”
“他是我的男朋友。”要對付失心瘋了的舒葭琪,曦涵只需這一句就夠了。
“你再說男朋友三字,我保證讓你血濺當場!”舒葭琪霎時血紅了眼,又往前邁了兩步。
“就因爲這個所以這樣恨我嗎?”
“就因爲這個?!”因爲曦涵“雲淡風輕”的話,葭琪沸騰的怒火讓她差點休克了過去,她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如同她沸騰的靈魂。
“你說‘就因爲這個?’,你知不知道,陌澤他是我舒葭琪唯一深愛的男人,因爲他,我的世界才滿是光彩,可你,這樣一個不知廉恥的你,竟然活生生把這世間我唯一的幸福搶走了去,你還有臉說就因爲這個?!”
她看着曦涵,近乎要咬碎了牙齦地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他,而他,也會是愛着我的。我知道他,我瞭解他,我知道只要再等等,等到我出現在他生命中,讓他看見我,他就一定會是屬於我的!他也一定會像我愛他一樣地愛着我!”
“我明明已經快成功接近他了。可是!就是你!在這之前橫生插上了一腳,將我的愛人搶走了去!就是你!”她直指着曦涵不放,“惡毒地搶走了我的幸福!還每日裡一副不沾俗事的模樣,你知不知道,因爲你,我有多痛苦!”
葭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前所見都像是心底的仇人,她狠命地將屏風都掀倒了去,直捂着胸口好不容易纔能呼吸上空氣。
如意地看到葭琪又上前幾步,曦涵掃了眼進來的影,不着痕跡地退到安全區域,才又開聲,“你這麼對付我,也改變不了什麼,不是嗎?”
“誰說改變不了什麼?”葭琪看向曦涵的眼神,仿似在看一個傻子,“只要沒了你,陌澤他就會回到我身邊了,我還能像以前一樣,一步一步地讓他開始認識我的好,讓他無可救藥地愛上我,讓他除了我身旁,哪也再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