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曦涵親眼見到那匹令付宗澤這般誇耀不停的極品寶馬,那一入眼的純白,雖然一副垂頭昏睡的姿態,但那強健有力的輪廓,高貴桀驁的獨有氣質,還是讓曦涵生起,怕是它一個鼻息就能將她輕易掀倒的可怕念頭。
“這是訓練成熟的利皮扎馬,更確保二嫂你的安全。”付宗澤先行走近,頗爲熟稔地摸摸它,“別看它現下是這般昏昏欲睡的姿態,只要一出場或騎行,利皮扎馬可以立刻展現出它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
“而若是在這時,跟它說些溫柔的言語,它又立馬變得溫馴文雅,透露出幾分體貼又想討人喜歡的心意,卻又能絲毫無損於它桀驁不馴的風采。”
付宗澤溫柔地撫摸着這匹舉世好馬,眼神中滿上驕傲之色。“怎麼樣,光是聽着,就覺得不可思議吧?但純種利皮扎馬,就是這樣不可思議的寶馬。”
宗澤所說的這一切,在這馬被牽起時,那眼神裡瞬間一閃的亮光,中等長度的耳朵開始呈現豎直警覺的狀態,孔武有力的軀體步步踩出的壯實之感……所有的這一切都讓曦涵升起對這賦予靈性的動物的一種渾然的尊重和喜愛。
“怎麼樣,喜歡嗎?”在兩人沉浸於對這自然之靈的欣賞讚嘆時,楊陌澤不知何時已來到曦涵身邊,浸淫馬術多年的陌澤對這份特意爲曦涵準備的禮物很是滿意。
而曦涵眼底的喜愛之情自然也沒瞞過他的眼睛,然而他還是問了這一句,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聽她親口說出喜歡二字已成了一種獨特的嗜好。
“嗯,很喜歡。”曦涵回過頭,看着陌澤的眼亮光閃閃。雖然自己並不懂馬,但看着這夢幻的白匹,都知陌澤必然花了許多心力,這般渾然天成的潔白,實屬極品之列。
慢慢地牽着這馬走出馬廄,一入眼的嫩綠和撲面而來的泥土清香,讓接下來即將體驗第一次騎馬的曦涵心裡更是期待。若說這人世間有何不可辜負,對於曦涵而言,大概就是真情與這清麗自然了。
好不容易在陌澤的幫助下上了馬,爲她仔細着的陌澤,總是忍不住對她叮嚀幾句,“記得在與馬相處時,永遠不要站在馬的右邊和後面,這容易引起馬匹踢人。”
“因爲天生屬於防禦性的膽小動物,它的眼睛結構問題決定了在它往後看時,所有的東西都是放大的。被馬匹踢到的危害絕不容小視,最嚴重的情況下,很可能一踢致命!”
陌澤所說,並沒有半分誇大,他頓了一頓,才又接下去說,“但騎馬界有一個頗爲奇怪的現象,那就是生手通常對這些條框時刻謹記,除卻技術性的難關無法克服外,通常不會因此受傷。反倒是那些浸淫此術多年的高手,在這上面栽了跟頭。”
騎馬雖是極爲受寵的貴族運動,但其背後需要注意的事項也相較繁複,陌澤希望通過這樣的叮囑,讓曦涵時刻明白,無論到什麼時候,哪怕她已經成爲騎馬高手,都不要忘記本身應有的警惕性。
對於陌澤所說的這個現象,曦涵也頗爲震動,馬背上的她想着,也許這個道理,也不僅僅適用於騎馬本身。
看得出來,今日陌澤來這,似乎並不全是爲了帶她騎馬,他和付宗澤走在前面,輕輕爲馬上的曦涵帶着方向,讓她盡情地體驗這都市難有的絕塵之氣。
雖然他們並沒有壓低聲音,但也許是因爲曦涵私心裡想要回避些什麼,因爲從陌澤身上,曦涵其實不難想到他出生的不凡之處,這無疑是兩人以後的以後,將要一起克服的巨大障礙之一;
又或者是因爲曦涵心底那份對於彼此空間的尊重,她不想事事翔實。因而他們雖說着話,但曦涵卻是一句也沒聽上心,反倒是這純然的自然,讓她在經歷那些恐嚇血腥之後,得以稍得一絲安慰。
“二哥,這事你打算怎麼處理?”走在陌澤旁邊的付宗澤在問着這話時,眉頭輕皺,任誰也不難看出他心底的那絲糾結。
“嗯。”聽着宗澤的問,陌澤卻只回了一字,悵然地望了眼這廣闊的自然,長久之後也再沒多少聲響。
宗澤素來是個急性子,等着自家二哥,遲遲不見他迴應,他抵不過心底的那份焦急,“二哥,你只給了一個嗯,教我怎麼讓手下人行事。何況這事關係這般敏感,他可是……”
宗澤機關槍似的話語噴發而出,卻在一瞬間戛然而止,似乎心裡頭有些顧慮,小心掩飾着往曦涵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她全然醉心於曠野的模樣,對兩人的話語無半分好奇。
付宗澤搖了搖頭,笑得意味深長,“二嫂倒是心寬,這般不好奇的人,怕是少見了。”
回望了正坐在馬上眼露新奇的心愛之人,柔聲問着爲她墊着的軟墊是否減輕了幾分摩擦的痛感,得到某人心不在焉的肯定回答後,才轉而應着宗澤。
“聰慧之人,總是知道尺度分寸,也知何爲珍寶。所有的癡纏緊跟,也不過是忘了自己。至於你方纔提及的爲難,我也知此事你難以定奪,就連我,要決定下手,也需要猶疑幾分。畢竟……”
陌澤拖長着語尾,素來決斷殺伐的他,也難逃幾分情的羈絆,因而今日纔來此和宗澤商討。
“唉,有時候這慾望,就像無盡的深淵,明明身旁都已名利錦簇,卻偏是看不見,愈是追逐搶奪那份不屬於自己的……”宗澤無論如何也難以明白,爲何那人會這般,一步步地變得讓他們再不認識。
就這般慢慢悠悠地,不知陌澤二人沉默了多久,不知馬蹄輕踏了幾步,不知曦涵欣賞了多久那渺遠的低屋矮馬,這趟楊宗俱樂部的旅程也隨之結束。
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陌澤二人在那段沉默中到底作出了怎樣的決定,就像沒人清楚馬上縱情的曦涵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思緒輾轉幾何。
而這場騎馬之旅讓曦涵印象最深的,大概要屬於那匹陌澤以她的名義買下的小利皮扎馬,初見那剛出生的黑色小馬,想着日後她能參與它這一生,曦涵心底是說不出的激動。她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陌澤在帶着她看那匹幼馬在她耳邊輕喃的那句話。
“隨着成長轉黑爲白,成爲馬中至尊,這是馬中的醜小鴨。而在我心裡,你也如同這利皮扎馬。”
“你這意思是嫌棄我不配不上你咯?”知道他還有下句,曦涵配合地問他。
“你明白的,醜小鴨最終能變成白天鵝,是因爲其本身,就是天鵝。我很高興,在你還沒能充分發揮你的光與熱,招惹到更多的人時,遇見了你,也抓住了你。”
之後,兩人都這般安靜,各自心思婉轉,時間就似這般靜止不前……
——次日,剛騎馬的疲累在經過一晚的歇息後便被輕易拭去。今日,請假散完心的曦涵無論心緒幾何,也得即刻迴歸工作正軌。
昨日騎馬回來,原本還對今日能回到劇組工作心中期待不少,但一接到今日工作細節的通知安排,得知這兩日楊卿秋也在劇組,原本憧憬的好心情便卸下去不少。
雖然心裡明白,因爲職業關係,楊卿秋和自己免不了會有合作的時候,自己也知道這次楊卿秋也會參與演出,但真等到要合作了,又覺幾分怪異。
如若如今的楊卿秋對陌澤再無情愫,曦涵自然可以坦然與她相處。但在經歷了之前各種明顯有卿秋參與的各種緋聞製造事件後,楊卿秋心裡的那些歪歪道道,曦涵自然也是全然明曉。
只不過曦涵素來清楚公私分明的利害,對於這份分外熱忱的工作,曦涵不想因爲參雜的個人情緒將職場修養輕易抹滅。所以在片場初遇楊卿秋時,曦涵先緩着輕提了幾口氣,按奈下其他繁雜的思緒,再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正在化着妝的卿秋在曦涵進來的那一刻,就近乎本能地捕捉到了她的身影。在闊別數日後,原以爲的爭鋒相對沒有出現,曦涵那過於平靜的神態讓藉着鏡子觀察她的卿秋有一瞬間的驚訝。
不知是想到什麼,瞬間那雙流動着不解的眼染上了幾分薄怒,一雙薄霧濛濛的黛眉輕輕皺起。
“你先出去會,我跟柳編劇有些話想聊聊。”紅脣微啓,楊卿秋支走了身旁的御用化妝室。
“我們之間,有什麼需要聊的?”看她支走旁人,又這般說話,曦涵這時自然不能再不理會她。
“你是不是很得意?”楊卿秋依然沒有回過頭來,只用一雙精緻的美眸盯着那鏡中坐着的人,眼神犀利,聲音是尖銳的質問。
“得意什麼。”曦涵平靜地回答。
“你以爲如今你用着這般勝利者的寬大姿態,就會比我高了幾分嗎?是,我承認,如今他身旁的人是你,我也不否認,我着實沒料到他居然會這般公開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