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所以,爲了保證月老不再見到她第一眼就自動帶上鄙視BUFF,她就必須早早準備好一切證據以便儘快打消月老的疑慮而後迅速進入正題順便忽略掉自己和少辛的故事……

心思既定,便無謂多做計較,畢竟還有紅翼等人的性命牽扯,將離便也不敢耽擱太久,順着之前的動作重新連開啓四對情侶檔的驗生石幻境,也不及悠哉悠哉一個個看了,塵封多年的分身之術一用,便分心數處開始最後一遍確認了。

第一個,自然還是進元時空以來就沒停止過苦逼的展陸一對,正應了將離的最壞猜測,現在的展言已經完全相信了陸嘉彌被少辛帶走只留了個空殼子給他的說法,好在他的智商雖然下線頗多但總算留了點墊底的,知道留一個趕走殼子裡這位就能換回真陸嘉彌的可能,沒有一怒之下同歸於盡,而是積極找起了別的辦法——雖然他這辦法在將離看來其實也跟破罐子破摔沒差多少……天知道爲什麼一個好歹經過了正統修仙訓練的人會相信元時空一個所謂的破鏡重圓崖……病急亂投醫也沒這麼自暴自棄的啊……

奈何展言不知爲何居然就死心塌地相信了這個到破鏡重圓崖做完“神靈”指引的一系列任務就能得到神啓找到破鏡重圓之法的故事,真的收拾行囊去了破鏡重圓崖像模像樣地做起了任務,甚至於將離看到的時候,他已經進展神速地做到了第六環(任務總共九環),看得一旁的真假陸嘉彌都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此情此景下,將離就只能安慰自己展言其實是在暗中尋找最有可能下手者一邊順藤摸瓜,而這個破鏡重圓崖無論幕後是仙是妖,其火爆程度都可以看出他的靠譜性,所以,很自然地,主管此事者實力也應該很靠譜且靠譜到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對他們下……手……

然後,這點最後的掙扎完全死在了展言隨之而來的動作裡……

一個好好的修士,居然真的如凡人一般徒手爬上了高達數丈的破鏡重圓崖,並且帶着一身其實根本不必有但是鬼知道是爲了體現誠心還是爲了給之後甦醒的陸嘉彌撒嬌(……)的傷痕,奄奄一息卻無比虔誠地跪在了那個一看就分外破舊的小茅屋門口,最爲虔誠地三叩首間偶一擡頭,纔看得見那嶙峋古劍般沐日浴月的眼及刀鋒般抿得分外凜冽的脣……

再然後,那嶙峋的眼翻出了一聲令下就從沉默刷到洶涌的水色,凜冽的脣也爆出了本來沒啥問題結合身份來看就讓人頗爲唏噓的話語:“求前輩成全!”

將離:“……所以我到底還爲他掙扎什麼……”

好在此時月老意味深長眼神及時出現在將離眼前,那熟悉到令人牙癢癢的表情成功激出了將離的危機意識,迫着她完全忽略了對展言的無言而重新將心思放回了劇情——展言被逼無奈出來找法子不奇怪,奇怪的是爲什麼真假陸嘉彌都沒有跟在他的身邊?現在是白天真陸嘉彌有限制不能出來還可以理解,那個牛皮糖一樣死不鬆手的家陸嘉彌爲什麼也不在啊?起碼再換回真陸嘉彌前,展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用封印或者法器對付陸嘉彌的殼子,沒有外部壓力限制自由的她爲什麼也會這麼瀟灑?

難不成還真是展言感動天感動地那個牛皮糖跑了留了一個空殼子給展言千里迢迢來找大仙求救?怎麼感覺這麼扯?

可惜,現實以自己時時刻刻在刷新的下線,對將離深刻說明了什麼叫真正的扯……

那就是,隨着展言拋棄了羞恥和三觀的臺詞出口,那個所謂大仙居住的木屋還真傳出了響動,並且就在展言聞聲而起的熱烈眼神裡,緩緩踱出了一個將離只一看就頓覺頭疼的角色——居然是理應死得透得連靈力傀儡都做不了的瓊漣!

那一瞬間,將離居然覺得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奈何,爲了證明這一切不是將離幻覺的故事堅強無比地自行發展了下去——看上去四肢健全頭腦清醒地瓊漣就這麼頂着鏡裡鏡外如出一轍的茫然眼神施施然走了出來,從姿勢到表情統統正常得無懈可擊,只有注視到展言時眼底幾絲悵然才泄露了她死過一回的心路歷程:“你對她,倒真是癡心。”

說得出這話,還對展言那副表情,對瓊漣的生平多少也有耳聞的將離立時想到了這應該是真的,而後才匆匆否決了自己的想法——真是被陸嘉彌折騰的神經敏感了,少辛要有這讓魂飛魄散之人復生的能力,也沒必要後來大鬧六界翻汀露的魂魄了。

可是如果這樣,在元時空插一個絕對會被當成真人的影子(而且還是他們仇敵)到底有什麼意義?總不可能是指望着展言在陸嘉彌無力迴天後用瓊漣爬牆吧?

那這方法是不是太迂迴了點……以展言的固執,只可能拖着這軀殼四處求神拜佛拜到月老來把他們撈出來吧……

好在,被寄予了不同程度“厚望”的瓊漣開口了,一如既往柔軟的睫羽弧度,漣着諷然豔色的眼波若有似無流轉其下,隨了擡眉一眼漸次勾起鋒利月色,一寸一寸蘊出熟悉的白骨支離來:“你不是來找法子的嗎?怎麼,見了我,就不好奇她了?”

被這明顯意有所指的話一激,展言也迅速反應了過來,當下也來不及糾結爲什麼理應消失的瓊漣又來糾纏了,眉目遽然一凜,廣袖下指尖也猝然騰起小小一卷風刃(還說不想殺人滅口),考慮到瓊漣的知情人兼污點證人身份,才硬生生憑了堅忍意志抑在掌心方寸騰躍,這才勉強翻出了冷靜語氣回問過去:“你知道什麼?”

將離:“??這劇本好像有點不對……BOSS後院失火了?”

跳過將離的懵逼,將劇情再轉回瓊漣展言時,卻又是另外一種畫風了。

他能這麼輕描淡寫,瓊漣卻不能也如此淡然,不論她是真有奇遇藉由他人軀殼保留了記憶還是隻盡心盡力圓滿過去那個瓊漣的人設,都在此刻完美給出了指尖微顫的標準迴應,勉強用一道低眉斂去業已濁然的眼波,確保餘下表情落得淡然又寂然,疏雪紅梅於眼底一寸蜿蜒,末了,還是規規矩矩退褪回了黃泉白骨,崩毀在她一瞬嘆息。

“你到底時惦記着她的……也罷,左右我現在也是個命不久矣的影子,告訴你也無妨……”

同樣一句話,展言攥住的自然是告訴你幾個字,並很快爲此翻出了驚喜之色,將離關注的卻是影子二字,並也順勢猜測起了該不會真是少辛找到了什麼法子復活了瓊漣——她可還沒忘了,少辛被封以前是多麼驚才絕豔的人物,被封的又是天地間除鬼界外聚齊了最多魂魄且都能被拿來供他研究的羅剎地……如果是他,倒還真有可能憑着這點機緣算計些什麼出來。

說到這裡,將離倒也真想起了什麼,之前還只當僥倖,如今結合了這點看來,月老所說的那個逆行六界會不會也是他有此心的證據?

就算羅剎地是十大凶境早無人管轄,平白在裡面多出一個逆行六界想來也不是那麼好遮掩的,而且聽月老說,這逆行六界好像還是陸嘉彌墜入後才完成的……若不是早有算計並且提前在其中費了許多心思,單憑他一人之力怎麼可能在那麼短時間內造的出那麼一個完整六界?就算他有魔界至寶助力也不可能那麼悄無聲息……除非這逆行六界從頭到尾只是個幌子,真正緊要的是是他在這裡面所做的事,所以他纔會趕在事情解決之前抓緊時間造一個殼子來掩人耳目……

可是他後來也確實把羅剎地融入逆行六界做了個完整妖魔界,這麼大手筆也不像是僅僅出於遮掩……倒像是真有打算顛覆如今扭曲的六界而重新做個一切公平的六界來……

唉……這麼一對比,她倒寧願少辛只是爲了遮掩還魂之術了,畢竟可還陽魂飛魄散之人的術法推出,最多也就逆一個鬼界,多費些心思壓一壓,也不至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若他是有意以逆行六界吞噬現行六界,那事情就麻煩得多了……

出於這個擔憂,接下來的劇情,將離便看得分外認真,連她一貫最不恥的酸言腐語都忍了下去——此時此刻的瓊漣正是帶那怎麼看怎麼覺得酸兮兮的輕笑定定端詳展言,熟悉的胭脂紅衣,卻不知爲何早失了從前光豔狡黠,饒有依稀皎然的容顏挽留,依然擋不住從眼底開始的風流漸褪,這麼乍一看,居然隱約已有幾分豔骨骷髏之勢,看得直面她的展言狠狠一驚,才反應過來回問一句你想怎麼樣。

不過,也多虧了這一句,總算將瓊漣的心思從久別重逢迫回了悽風苦雨,眉目委委屈屈一垂,竟生生扶搖出一幅蕭瑟來——雖然她幾度咬牙又放鬆後,還是撐出另外幾句無關緊要:

“看來,你最近過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