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死者已逝,皇帝保重龍體要緊,難道非要讓我這個老婆子操心不可嗎?”太后被人扶着來了,臉色不太好,看到自己的兒子這麼悲慟的樣子,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感覺。
蕭豫擡起頭,看着太后,他的親生母親,那眼裡的悲傷,任誰看到都會爲之動容,太后也不例外,因爲她看到她的兒子眼中,竟然貯着淚,自從蕭豫長大成人,大概從未流過淚吧!可是現在……爲了一個女人,他哭了。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尋常男子極度悲傷時流淚在所難免,可他是皇帝,是一國之君,他是高高在上的,無人能敵,如果他的子民看到他流淚,那該是怎樣的恥辱。
“你們都下去!”太后示意衆人退下,王春似乎也感到不對勁,連忙讓衆人都出去了。
等到中宮殿只剩下太后和皇帝兩個人的時候,蕭豫眼中的淚珠,終於承載不了重量,滾落下來。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蕭豫不斷重複這句話,他希望說服自己,就如謊言說多了,就跟真的似的。
“這是真的!”太后殘忍的打斷,又加了一句話,好像覺得她的兒子傷的還不夠重:“還有,那幾個孩子被人帶走了!”
“什麼?”蕭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叫被人帶走了,是誰帶走了!”
“就是那個叫莫白的侍衛,我早說過,留他在宮中是個禍害!”太后的語調嚴肅,卻又有些猶豫。
“不可能,菡兒死了,孩子們怎麼可能會離開,他們是那麼愛他們的母后……就像朕一樣,愛着她……”蕭豫的淚又流了下來,悲傷使他不能全面的思考,但還能覺察出異樣的地方
。
太后沒有說話,心裡卻打着小鼓,因爲,蕭毅不見了。
原本打算將蕭毅滅口,可是半路上卻殺出個人來,將太子帶走了。
雖然已經命令那些殺手繼續追查太子的下落,但是最終沒有結果。
悔就悔在當初沒乘早解決了他,顧念祖孫之情,原想留他一命,可是當秀寧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就知道如果皇帝見到太子,自然會清楚是太后逼死了皇后,即便皇后沒有真的死去,棺材裡的是申若,但是逼走愛妻的仇恨,也會使蕭豫做出無法想象的事情。
也許那人帶着太子去見皇后了,皇后之所以要燒那把火,就是要離開宮廷,那就意味着,她不會再回來了,可是太后心裡還是不放心,她不能擔這個風險,她要的是那個女人和孩子們永遠不在她面前出現,可是?她最終還是失望了。
大賊帶着昏睡過去的蕭毅逃離了皇宮,正準備往樑國進發,可是醒來之後的蕭毅,卻不願意走。
“你不想見到你母后嗎?”大賊詫異的盯着他。
“想,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要回去,告訴父皇真相!”蕭毅堅定的說。
大賊哭笑不得,說道:“真相對你來說這麼重要,讓你父皇以爲皇后死了,這樣更好!”
“不,真相對我來說不重要,但對父皇卻很重要,我不能讓母后蒙上不必要的污名,也不能讓父皇如此傷心!”
“笨蛋笨蛋笨蛋!”大賊又開始狂跳起來:“我好不容易把你從那老妖婆的手上救出,再送羊入虎口,我可不敢保證下次還有這個本事把你偷出來!”
蕭毅笑了笑,老成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個八歲的孩子,他轉過身,向着皇宮的方向走去。
大賊跳了一陣,看到蕭毅這樣的鎮定,愣了一會兒,然後飛過去,一把抱住他,蕭毅驚喜的盯着他,他叫道:“從這裡回皇宮,你個小屁孩兒得跑多久知道嗎?臭小子,和你老孃一樣煩人
!”
他將蕭毅送到宮門口,回頭做了個鬼臉:“聽天由命吧!你個混小子!”
蕭毅感激的衝他一笑,然後堅定的走向守衛城門的將士。
皇后薨逝的消息仍然封鎖着,蕭豫整天呆在中宮殿,守在靈堂邊,不吃也不喝,眼神毫無光彩,臉色也是十分蒼白,他不願意任何人進來打擾他,就連最親近的王春也不可以。
王春焦急的等在外面,來回踱着,一個小太監匆匆的跑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他的臉色先是驚愣,然而很快又轉爲驚喜,他看着四周的人,輕咳一聲,帶着那名小太監,快速的走出中宮。
福海彎着腰,低着步走到太后身邊,輕聲道:“太子回來了!”
這句話如石子驚破平靜的水面,濺起無數水圈,太后臉上的皺紋也像水面的紋路一樣,越皺越多。
“不可以,不可以讓他見到皇帝!”太后焦急的聲音中,不乏恐懼。
“太后放心,小的……已做好了一切準備!”福海的臉上現出笑容,不自覺的笑。
“你笑什麼?你都準備好了,他人呢?”太后不安的看着他。
“他已經到了中宮殿,大概此時已見到皇上了!”福海慢慢挪着步子,退出風階。
“你,你說什麼?你……你背叛哀家!”太后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太后,小的從未效忠過您,何來背叛之說呢?”他看着太后鐵青的臉,知道多留無益,立刻抽身而去,臨走之前仍不忘了提醒:“太后娘娘千萬要保重風體,否則,皇上該責怪小的照顧不周了!”
他離開的時候,看到了滿臉驚慌的薛秀寧,行了一個禮,薛秀寧根本無視他,而是匆忙進去與太后商討對策。
可是?現在又有什麼對策可言呢?
等到她們趕到中宮殿的時候,蕭毅已經好端端的站在蕭豫身邊,還有沈相,太子太傅,及少傅陳光廷,大將軍趙魯公,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
。
那人正在驗屍,其實按照皇家規矩,皇室成員是不可以接受驗屍的,但是太子一口咬定棺木中的不是皇后,甚至連沈相等人也說不是,蕭豫原本就滿腹孤疑,所以答應光廷的請求,找來最好的提刑官,給死者驗屍。
“回皇上,死者並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被活活打死,死後才被焚屍……”
“活活打死!”蕭豫咬牙切齒的重複了一遍。
“是……”提刑官接觸到蕭豫冷冽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我早說了,這不是我母后,曲婕妤纔是被太后活活打死的……”蕭毅童稚的聲音充斥着整個中宮殿。
“真的嗎?真的不是菡兒!”蕭豫顫抖着聲音,不確定的問。
“是,母后只是對這裡傷心了,所以帶着姐姐和弟弟離開了,她並沒有死啊!爲什麼你們都要說她死了!”蕭毅哭了起來。
人們沉默着,卻響起了太后的嗓音:“一個小孩子的話,皇帝怎麼能信呢?”
蕭毅立刻驚恐的躲到蕭豫身後,蕭豫不滿的說:“小孩子的話纔是最真實的話,更何況有提刑官的證詞,請問母后,曲婕妤犯了何罪,母后要活活打死她,還有,爲什麼這棺木裡躺着的是她,再請問母后,皇后又犯了何罪,太后非要將她移駕北宮!”
蕭豫步步緊逼,太后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皇帝……這是在質問哀家嗎?”
“朕說了,是請問,不是質問,還請太后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覆!”他竟然沒有稱呼母后,而是硬生生的太后。
太后的心涼了半截,卻倔強的說:“沒什麼可答覆的,難道身爲太后,連處置一個妃子……一個不思君恩的皇后,也沒有權利嗎?”
蕭豫緊握雙拳,青筋爆出:“原來……真的是你逼走了菡兒!”
“你……你這個不孝子,爲了一個女子,竟敢這樣和哀家說話……”太后過於激動的用手指着他,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後,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