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清王是怎麼知道的呢?夕菡仍在思考着,她沒有告訴如煙,更沒有告訴過別人。既然連如煙都不知道,浩清王又是從何得知的呢?難道是汀蘭汀芷說漏嘴了?
“汀蘭汀芷,你們過來。”夕菡喚二人到跟前:“你們有沒有和誰說過,冬至我不吃餃子,只吃赤豆飯的事。”
二人均搖頭,汀蘭說:“沒有啊!小姐,我們在府中從不與人談論小姐。”
汀芷又說:“小姐,不過是一碗飯,用得着這樣冥思苦想嗎?王爺是對小姐上心了,所以打聽了來,這不是好事兒嗎?”
夕菡搖頭,輕輕道:“我可不要他的上心,我若是上了他的心,我還怎麼過自己的日子,難道要我一輩子留在這裡嗎?”
“小姐,您說什麼呢?難道您要走?”
夕菡一笑:“暫時不會的,就算要走,也一定會帶上你們,沒有你們,我的衣食住行可怎麼辦呢?”
汀蘭汀芷連忙下跪:“小姐,現在萬萬不是時候,等事情處理好了,小姐想去哪兒我們都跟着,小姐千萬要帶着我們呀!”
夕菡扶她們起來,說道:“我自會帶上你們,不會丟下你們的,只管放心吧!”主僕三人眼中都流出淚來。
“喲?這是唱的哪出啊?怎麼都哭了?”柳如煙來了,看着三人嚷道。
“姐姐來了?”夕菡連忙讓座,又讓汀蘭沏茶。
“恩,來了。”如煙坐在夕菡旁邊。
“姐姐……其實……”夕菡欲言又止
。
如煙一笑,說道:“我懂,你不必放在心上,真的。”她握住夕菡的手,夕菡感激的衝她笑了笑。
“對了,今天路過園子,牆角的幾株梅花要開了,等過兩天全開了,咱們賞梅去。若是下了雪,那就更美了。”如煙說道
“好啊姐姐。”
天氣越來越冷了,夕菡窩在屋裡不肯出來,屋子裡燃了炭盆,比外面暖和很多。夕菡坐在炭盆旁邊烤火,冷不防一陣寒風吹進來,她打了個寒戰,門開了,如煙來請她賞梅去。
“哎呀,妹妹,你怎麼還這麼着?汀蘭汀芷,趕緊給你們小姐拿衣裳,賞梅去呀!”如煙見她仍是穿着半新的秋香色盤金秀雲窄袖短襖,下面是水紅裝段銀狐褶裙,忙催促着換衣服。
夕菡見柳如煙身上披着一件挖雲鵝黃片金裡蓮青斗紋昭君套披風,手拿兔毛暖手筒,腳蹬一雙鹿皮小靴。
汀蘭拿來夕菡的衣物,穿上見是一件大紅羽紗面大毛裡子斗篷,也是兔毛暖手筒,腳蹬掐金挖雲羊皮小靴。
兩人如兩朵花兒般來到園子裡,有點薄霧,看不清楚。只先是聞到一股幽香,走近些才見牆角果然簇擁着紅梅,兩人都喜不自勝,站在紅梅邊上看着,沐浴着這一份芳香、
“可惜沒下雪,否則白雪紅梅,簡直人間仙境呀!”如煙的丫頭鋤藥嘆道。
“可不是嘛,我們小姐雖然怕冷,不過每年下雪總喜歡到雪地裡走走。”汀芷也說開了。
如煙笑着看她們:“瞧這倆丫頭。”
夕菡嗔汀芷道:“就你話多。”
兩人又看了會兒,因沒有下雪,正準備回房去。走了兩步,遠遠的見素婉和紫奴也來了,夕菡低着頭說:“咱們還是繞過去吧?”
“怕什麼?她還能吃了你?看你,好好好,就繞着走吧。”如煙搖頭。
兩人繞過她們,素婉和紫奴卻已瞧見了
。紫奴不解道:“娘娘,她們明明已經看到我們了,怎麼到跑開了?”
“哼,她們也知道惹不起,躲得起的道理呀,那個沈夕菡是個弱小姐,必定是爲冬至那日的事,所以不敢見我。”素婉冷笑道。
“說來也奇怪,王爺似乎對她挺上心的,不過又不去她房裡……”
“閉嘴!”素婉心中一酸,喝道。
紫奴連忙不說話了,素婉看着夕菡的背影,心中越酸,眼裡越火。
浩清王這天早早的處理好事務,便回到了王府。雖然回來的算早,但如煙已在夕菡處用過了晚膳。如煙得知王爺還沒有用膳,連忙吩咐廚房做些食物來。王爺卻說:“你們吃的什麼?還有剩下的給我熱熱就是了。”
“這可使不得,我們不過吃的清粥,另幾個小菜,王爺怕是吃不慣。”
“沒關係,就吃這些吧。”王爺說道。
如煙只得這麼吩咐下去,又擔心他會餓,所以讓多做幾樣點心。熱好後端上來,浩清王就着點心喝了兩碗粥,就到書房去了,臨走時說:“今晚不用等我就寢了,你先睡吧。”
如煙一愣,忙說道:“我還是等爺吧?”
“不用,我今晚不在這裡睡。”
“王爺是睡書房嗎?”如煙追了出來,浩清王回頭輕輕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低下頭,等她再擡起頭來,浩清王的背影已經消失了。她悵然若失的在門口依着,被風吹抖了身子,才進屋關上門。
浩清王根本沒有心思處理這些東西,他看着桌子上的一堆紙張,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一整天,他的心中都揮之不去,那一抹紅色的,嬌弱的身影。因漏了一份摺子在家,所以回來取,沒想到卻碰到夕菡和如煙賞梅而歸,她們沒有看見自己,自己卻將她們兩個看的清清的。紅色斗篷的映襯下,那副身軀更顯得柔弱,那張臉蛋更顯得蒼白。他的心一動,不,不僅是一動,是動了好多下。
他推開這些無聊的摺子,一個人緩緩踱出書房,命令跟着的人退下,悄悄的來到夕菡的房間外
。她好像還沒有睡,伏在案前在寫些什麼。汀蘭在磨墨,汀芷在鋪牀。
浩清王走了進去,汀蘭看見他,正準備叫出聲來,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汀芷也看到了,兩人都不敢說話。
夕菡感到有人進來了,回頭一看,竟是浩清王。她一愣,卻說:“你怎麼來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真是太沒禮數了。
王爺似乎並不介意,只是笑道:“我怎麼不能來呢?我來看看側妃,在寫些什麼。”說着,便拿起夕菡剛纔在寫的那張紙,只見上面娟秀的小楷,寫着:
“梅花開,薄霧籠嬌蕊,冷透纖枝猶未覺。日升微光花分明,香飄不自情。
霧散後,輕吹金縷葉,滴露梅瓣晶瑩玉。憶來花樣畫羅裙,一枝相思凝。“
“好一句‘憶來花樣畫羅裙’,看來側妃的畫工也猶如詩詞上的造詣了。”浩清王誇獎道。
“不敢,王爺謬讚了。”夕菡謙遜道。
“你對誰都是這麼一副客氣樣子嗎?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因此惹禍上身?”
夕菡低着頭,不說話。浩清王又說道:“你的大姐是個謙恭之人,父皇時常誇讚她的才德。沈家教養出來的女子,似乎都很……引人注目。”
夕菡仍是不說話,浩清王想握住她的那雙小手,但只略微碰到一點,感覺一絲冰冷,那雙手立刻縮了回去。
“你就這麼怕我嗎?”浩清王有點失望的看着她,但隨即又笑了起來:“你真是個孩子。”
夕菡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心中想:“今天是吹了什麼妖風,我又沒生病,他來做什麼?若是知道我殺了那麼多人,還會說我是個孩子嗎?唉……何先生知道,卻照樣說我是孩子。”她有點惱怒起來,並不是因爲浩清王,而是因爲何寒衣。
浩清王看她皺眉的樣子,有些想笑。他坐到牀邊,對汀芷說:“去打盆水來,今夜本王就在此安寢了。”
“什麼!”夕菡瞪大了眼睛,汀蘭汀芷立時僵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