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把任務的真實情況向遲楓說清楚之後,便片刻不歇地催促他趕緊練習起來。他首先讓遲楓再將之前的劍法演練一邊,遲楓照做,卻無論如何也舞不出剛纔那種人劍合一,出神入化的效果。
“沒感覺,就是沒感覺。”他愁眉苦臉地對高宇說,“剛纔舞劍的那個是方啓明,絕對不是我。”
這確實是個問題,剛纔發揮出色是因爲遲楓聽說自己與方啓明任務目標一致,歪打正着靈肉合一,激發了潛能,這種表現可不是想複製就複製的。
“照我看,既然這裡的人都吃不飽,身體弱,我現在又不怎麼怕疼,乾脆上去肉搏算了。”遲楓把劍放在一邊,伸出雙臂比劃着,“我學幾套拳法之類的,直接跟對手近戰。怎麼樣?”
“我確實想過,讓你學一些拳擊技巧和關節技。”高宇不緊不慢地展示出一大堆教學圖片和視頻。
“不是……”遲楓忽然回憶起被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支配的恐怖,他打了個寒戰,往後退了一步,強笑道,“老高,你們這個系統論壇裡,資源夠多的哈,有點厲害。”
高宇沒接他的話茬,關掉剛剛那些蕪雜的資料,卻選了一個以色列伽術的入門視頻教材開始播放,他一邊讓遲楓觀摩,一邊說起了自己制定訓練計劃的思路。
“方啓明使劍,薛公子也使劍,除他倆外,我猜測其他對手之中也有很多人會使用兵器,所以,如果你選擇貼身近戰,上了擂臺之後,首先要做的,是除掉他們的武器。”
這話有理,比如遲楓現在擁有的那把屬於方啓明的長劍,五步之外便可傷人,殺傷範圍很大,不除掉武器,根本很難近身,更別說跟對手拳腳肉搏了。
而如果真能強迫慣於使用武器的對手與遲楓空手搏鬥,相信在這樣出人意料的情況下,對手無論是心理還是武功都會受到影響,很難有出色發揮,遲楓勝利的希望會大大增加。
以色列伽術中有一些徒手奪械的招式,遲楓高宇二人默默看了一會兒,各懷心思。
遲楓問:“你覺得我這樣毫無基礎的人從頭學習格鬥術,能在二十幾天的時間內掌握到什麼程度?比起使用技巧,我不如直衝上去,俗話說得好,‘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高宇想的卻不是這個,他說:“除了訓練計劃,我們還需要搞清楚賽程賽制和比賽規則。最好還有對手的資料。方啓明的那個朋友,洪頌,不是說今天還要過來找你嗎,等他來了,問問他。”
高宇沒有理會遲楓的問題,遲楓也不以爲意,他照貓畫虎地跟着視頻學習起來,也搞不清動作是否規範到位,總之手腳並用,把自己當個機器人一樣擺弄。
“我需要找個小夥伴一起練習!”不一會兒,遲楓練得累了,坐在丁香樹下休息,一邊用手掌給自己扇風,一邊表達意見,“就算是網絡遊戲,新手村裡也會有幾排稻草人或者木樁假裝給初學者練習用。”
遲楓四處看看,沒找到木樁或稻草,最後他把視線放在丁香樹上,幽幽問:“要不要把這棵樹砍了,但是花開得這麼好看,我於心不忍。”
高宇認真道:“不着急砍樹,你先練練體能吧。這剛幾分鐘你就滿頭大汗,到時候上了擂臺可怎麼辦,因爲體力不支輸掉比賽就太冤了。”
遲楓覺得高宇的話很有道理(他向來這麼覺得),於是進屋喝了點水,然後繞着院子跑起步來。院子太小,幾圈下來他覺得不夠爽快,便準備去花園裡鍛鍊,沒想到,一開門,高宇剛剛提起的洪頌正站在門外。
兩人俱是一驚。
洪頌問:“照之,你這是要去哪?”
遲楓停下來擦擦汗,作揖道:“我正打算去花園走走,呵呵。”
洪頌連忙攙他起身:“你我之間何必行禮,我看你面色潮紅,氣息粗濁,是不是病情反覆,去看看大夫吧。”
遲楓不動聲色地從洪頌臂膊中閃開,笑道:“哪裡哪裡,剛喝了熱茶而已。洪兄,找我有事?”
洪頌皺了皺眉:“照之,你我向來以表字相稱,爲何忽然生分了?”
遲楓哪裡知道他的字號,連忙向高宇呼救,高宇卻表示無可奈何,遲楓只好自行發揮演技。
“是因爲有事要向兄長請教,希望洪兄能夠幫忙。”遲楓又是長揖不起。
洪頌又扶他,還伸手幫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表示自己一定幫忙,但眼下王爺那邊馬上開宴,不如邊走邊說。
原來今天是瑞王府例行的宴請聚會之日,遠近的名人才子都要來王府赴宴做客。聽洪頌說,王爺本來外出督辦公務,想將本月的聚會推遲一些日子,但因爲馬上有擂臺比武,有不少武學名流來到本地,都迫不及待想要拜見王爺,所以瑞王就早早回來按照既定的日子舉行宴會了。
遲楓聽出,洪頌對瑞王十分敬仰,語氣中的讚許毫無矯飾,看來他在王府當門客並不只是討一碗飯吃,而是真的希望能用自己的才能輔佐這位偏居一隅的王爺。
洪頌注意到遲楓的眼神,笑笑:“瑞王文武並重,禮賢下士,不僅深得民心,在朝廷也是有口皆碑。我知道你有牢騷,但你我之前也曾促膝長談,照之,那時你也親口認可王爺的賢能吶。”
“至於其他的事……”洪頌接着說,“有人規勸,王爺也不是一意孤行的昏庸之輩,就說前幾日兩位喬夫人母親的事,不是已經作罷不提了麼。”
遲楓暗想,你這道德標準還真低。
王府不大,說話間就到了宴席的地方。此時已經來了不少賓客,人聲喧沸,有人遠遠招呼洪頌,洪頌遲疑了一下,先領遲楓找地方坐下,然後便前去照顧訪客了。遲楓沒機會再問比賽的事,倒是終於知道了這位老兄的表字——永揚。
菜餚陸續上桌,可惜都是清湯寡水,遲楓苦笑。首座的王爺還沒來,他四下打量各位客人,看到除了仙風道骨文質彬彬的書生,確實有一些比一般人強壯不少的異鄉人,他們彼此豪爽地交談問候,然後三三兩兩地落了座。遲楓想,看來這些就是洪頌剛纔提到的客人——那些遠道而來參與擂臺賽的武林高手。
他想到不久之後的擂臺賽,想到自己和高宇目前的處境,心裡忐忑,隨手捻了桌上幾粒乾果吃,誰料還沒剝下殼,一位少年公子趾高氣揚坐在了他身邊。
原來是遲楓在這邊爲數不多的幾個熟人之一,薛公子。
薛公子仍是一襲白衫,但似乎今天這身衣服裁剪得更爲挺括,比那天擂臺上更顯得身姿挺拔瀟灑。
他嘲弄地笑着,問遲楓:“方公子別來無恙啊?”
“全賴薛少爺手下留情。”遲楓也笑,然後繼續剝手中的零食。
這薛家少爺年紀還不到二十,雖然文采武功都數上乘,但心性還不夠成熟,這時見遲楓不理自己的挑釁,立即有些氣急敗壞了。
他伸手掐了遲楓的下巴,用力讓遲楓扭向自己,厲聲道:“你也是出身名門,自幼文武兼修,如今不報效家國,竟貪圖富貴,自薦寢席,還在此嬉笑,不以爲恥,簡直是世家子弟中的敗類!”
他的聲音在周圍引發了一點小小的騷動,但庭院中賓客衆多,大部分人並未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遲楓被他掐得難受,用力扳開了他的手指。
“薛少爺,請謹言慎行。”他沉下聲音,“這麼多座位,您不必與我這敗類同桌爲伍。”
聽到這句,薛公子更爲惱火,他猛然起身,結果不等他憤然離席,王爺來了。一同出現的還有他的寶貝女兒,蓮兒。
滿院子的人都看向主人出現的方向,一齊拱手行禮,王爺矜持地笑笑,落座,十分家常地招呼大家開席。
見王爺坐了,衆賓客也各自就座。可憐薛公子這時不方便再轉到其他桌去,只好挨在遲楓身邊坐下,那副捏着鼻子強忍噁心的樣子在遲楓看來很有意思。他甚至想逗逗這個小弟弟。
不過,遲楓注意到,這薛公子的注意力倒沒一直聚焦在自己這邊,他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直看到了王爺身邊的蓮兒小姐那裡。
蓮兒看上去該是重新梳洗打扮過,此時的樣貌更加清秀嫺雅。在這種場合,她斂着眼睫,在身邊侍女的伺候下默然吃喝。而她身邊的王爺,竟然也不招呼滿座賓客,只顧着給自己女兒佈菜,把這禮賢下士的宴席吃成了自己的家宴。
這跟洪頌口中那個賢明的王爺一點都不一樣啊。遲楓想。
周圍也有人議論起來,說王爺這次竟然不帶世子來見客,滿座男賓帶個女兒出來成何體統,還有人竊笑着小聲談起了王府秘聞,當然是遲楓之前聽說的那些父女故事。
眉飛色舞賣弄小道消息的人忽然看到遲楓就在身邊,低頭噤了聲。其實遲楓與王爺壓根不熟,更不可能告發誰。倒是他身邊的薛公子,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然後悵然地端起酒杯,遙望着蓮兒小姐,抿了一口杯中苦酒。